這全是她在酒店裡招待客人的照片,各種角度都有。她的一顆心猶如墜人無底深淵,連靈魂也墮落了。
將照片靜靜地又放回了桌上,她心已冷。
「我會提出辭呈。」她幽幽地說,不想去追問是誰將照片拿洪永國。
商場上的朋友本來就比敵人少,有人不讓她在這裡做下去,她又何必再繼續自取其辱呢?
事情演變到這地步,她並不怪誰,只能說自己命該如此,走到這裡已無法回頭了。
「江秘書,我這麼做的意思不是要你——」
「我知道的,總經理,」她非常乎靜地說。「是我自己沒辦法同時應付兩個工作,再這樣下去,我的錯誤會愈來愈多,而且,到時候被同事們知道我在酒店上班的話,對公司的形象會有很大的影響。我等一下就會將辭呈寫好。」雖然這份工作能夠讓她支付看護的薪水和寄回老家給父母,但她已毫不留戀了。
酒店裡出入分子複雜,「安國貿易」接觸的客戶層面也廣,這些人遲早會發現她在酒店工作的,與其那時候尷尬,倒不如現在一次解決。
洪永國沉默地瞅了她一會兒。
「你到底有什麼困難?還是這份工作的薪水你不滿意?」他猜不透她為什麼要自甘墮落,跑去當酒家女。
江文心依舊只是搖頭。「總經理別多心了,我先出去了。」
「等等!」洪永國叫住她。「我沒要你辭職你就不能辭職,聽到沒有?」他強制地吼著。他相信她一定是有苦衷才會到那種地方去上班,如果他真的任她離開,準保她不會就這麼沉淪下去了。
江文心沒回答,靜靜地走出了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開始收拾屬於自己的東西。
接待室的小姐馮小楓敲敲門,走了進來。
「文心,沒事吧?」她指的是江文心被總經理叫去削一頓的事。
江文心一見是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馮小楓算是在公司裡跟她比較談得來的一個同事。
「沒事。你來找我該不會就是要問這個吧?」以前出再大的紕漏也沒見她立刻就趕來過,江文心已經摸透了馮小楓的個性。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假裝忙碌著。要是被馮小楓瞧見她在收拾東西,肯定又會問一大堆問題,她沒那個心情去一一回答她的問題。
馮小楓跳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從背後拿出東西,在手中搖了搖。
「我特地為你送這個來的,你又要被炸了!」她笑嘻嘻地將紅色的喜帖遞給江文心。
「誰送來的?」江文心邊問邊抽出裡頭的請帖。
「一個男的請我交給你的,你當時還在聽訓,所以我就請他等一下,他說不用了,然後就走了。你朋友要結婚了嗎?」她好奇地傾身過去想看請帖上附貼的結婚照。「啊!就是這個男的嘛!」她興奮地指著照片。
照片上的新郎是張清雄,笑得燦爛非常的新娘幸福
地偎在他身邊,攝影師非常體貼,新娘的腹部看起來完全不像有懷孕的樣子。
原來是他要結婚了,還特地送喜帖來給她。
他想要她怎麼樣?祝福他嗎?
情緒複雜地笑了笑,她將喜帖收進抽屜裡。
馮小楓又留在江文心的辦公室裡說了一些公司裡的八卦消息,江文心一直靜靜聽著,不發表任何評論。直到另一位接待小姐將馮小楓給叫了出去,她的辦公室才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她特別等到大家都下班了以後,才抱著收好自己東西的紙箱離開。她已經將寫好的辭呈放在洪永國的辦公桌上了。
而那張喜帖,還是被她遺忘在辦公桌的抽屜裡了。
酒店裡的客人與小姐都明顯地感覺到江文心變了,變得開放主動找客人拚酒,甚至連客人對她上下其手,她也一反往常的憤怒,反而嬌嗔不已。大家幾乎要揉眼睛,看這位大膽的女人是不是他們所認識的江文心——「可可」了。
這晚,江文心跌跌撞撞地衝出包廂,直接往洗手問奔去,打開廁所門,直接就趴在馬捅上大吐特吐起來。
直到胃裡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她才伸出虛脫得發抖的手搗住嘴,走到洗手台邊漱口邊洗臉。
清水洗去了她刻意隱去的理性,也洗掉了她臉上的濃妝,口紅暈開在嘴巴四周,黑色的眼線溶在眼眶周圍,看起來是如此狼狽又可怕。
江文心凝視著從鏡中反射出的自己.
是她嗎?鏡中那個憔悴、臉色發青的女人是她嗎?不,那不是她,她是「可可」,不是江文心!江文心已經被她藏了起來,現在站在鏡子前的是「可可」……
她總有一天會習慣這種生活的,只要她將自己的情緒放空、只要她跟大家一樣大口喝酒、嬌嗔誘惑,時間一久,她會習慣,會麻木,到時候什麼都不重要了……
現在的她,是「可可」,不是江文心。
收拾起悲傷的眼神,任空洞的情緒再次在身體中蔓延開來。
重新補好妝,整理好自己,她步出洗手間。
「可可回來了!可可來,坐胡董身邊,來?」胡董一見江文心回來,立刻招手要她坐在自己身邊。
江文心深吸口氣,張開笑臉在胡董身邊落座。
胡董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摟近圓胖的自己身邊。
「可可,你那麼慢回來,讓我等那麼久,罰你一杯。」胡董拿起桌上滿滿的一杯酒,要江文心喝下。
「是,都是可可不好,不用胡董罰,可可自己罰自己兩杯,好嗎?」江文心乾脆地兩杯下肚。
「別喝大快,小心等一下又跑去吐了,胡董可會捨不得呢!」他邊說邊哽心地嘟起肥厚的嘴唇,狀似不捨地直在江文心身側蹭著。
江文心推開他,踩著跟蹭的步子繞到另一邊,在一位年輕男人的身邊坐下,直接就往他身上偎去,也不管男人臉上顯露出來的尷尬。
「先生,叫什麼名字?」她湊近他的臉問。
「……何。」何守義試著將身子往旁挪開,想與她隔開一點距離。偷覦了胡董一眼,看到他正橫眉豎目地瞧著自己,更緊張了,偏偏「可可」又朝自己挪近,兩人之間小得可憐的距離又沒了。
「何老闆,我看你好沉默,這可不行喔!來,我們來乾一杯。」她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何守義,一杯給自己。「我先下為敬。」她一仰而盡,還亮了亮空空的酒杯。「喝呀!」
何守義為難地看看「可可」,再看看手中的酒。怎麼辦?他不會喝酒。本以為只要自己安靜地坐一邊就行了,沒想到「可可」突然來這一招。
江文心突然嬌笑了起來,一把接過他手中的酒。
「何老闆,可可幫你乾掉這杯酒好了。」她才剛說完,何守義就迫不及待地點頭。」不過,可可有一個條件喔!」她甜笑。
她的笑容裡有種無邪的氣質,何守義看傻了。
「帶我出場,好嗎?」江文心在他耳邊,氣若吐蘭,嬌媚的樣子迷得何守義呆呆地點了點頭。
江文心滿意地咯笑出聲。她早已觀察他許久了,見他不喝酒,不調笑地坐在那兒,心裡便已暗暗做了決定。
雖然醉了,但不用大腦也知道胡董拚命灌她酒的目的為何。男人都是一樣,全將她們看成可玩弄的對象,腦子想的全是如何把自己弄上床,舉止動作隨意輕浮地令人作惡。
她雖已處於污濁之中,可是還有選擇的權利,說什麼也不會讓那種無恥之徒玷污了自己。
「各位,大家聽到了,何老闆答應我,只要我乾了這杯就要帶我出場,我現在就干了,大家幫我做證人。」
「等一下——」胡董急喊。
來不及了,在他喊的同時,江文心早已一口喝掉了那杯酒,還炫耀似的杯底朝下,朝大家轉了圈。
「不算不算!可可是我點來的,你不能跟他走!」胡董氣急敗壞的,沒想到可可就這樣溜到別個男人的身邊去,叫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胡董,你有點我坐台的自由,但是要跟誰出場也是我的自由,我就是想跟何老闆走,你另外找人陪你吧!」說完,江文心就拉著何守義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包廂門口。
胡董衝出來擋在門口。
「我不准你跟他走,你要出場也只能跟我!」他目露凶光,毫不妥協。
「可可——」何守義為難地想打圓場。胡董是他們公司的客戶,他實在不想因此而得罪他,再說,他本來就不想跟「可可」出場,希望將「可可」讓給胡董後,能息事寧人。
江文心笑笑。「胡董,我就是想跟何老闆出場,不然你想怎麼樣?」她醉得東倒西歪,伸出手推開擋路的胡董,拉著何守義往外走。
「可可,你別任性,這小子除了年輕點外,什麼部沒有。你跟著我的活,我可以給你房子、車子,只要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可可!」胡董跟在他們身後,近乎哀求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