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得在這種閒逸的日子裡,允祿才得以任由自己完完全全的放鬆,沉浸在比笨豬還怠惰的生活中,他甚至還豐腴了許多。
「老爺子,你胖了耶!」
涼爽的樹蔭下,允祿雙臂枕在腦後睡在草地上打盹兒,連回應她都懶;滿兒忍不住捏捏他白裡透紅的腮幫子,那粉嫩的肌膚立刻被她掐出兩道痕跡,他卻還是動也不動,她不禁咯咯嬌笑著在那張櫻桃小嘴上啄了一下。
對,這才是她想要的,不是讓她靜養,也不是要他陪她,而是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
趴上他胸膛,她輕輕歎息,滿足地。
「我好快樂!」
少頃,她微笑著墜入夢鄉,而允祿,也細細打起呼嚕來。
葉影斑斑駁駁地灑落在他們身上,清冽的風穿梭在枝蚜間,撩起陣陣沙然聲響迴盪在寧靜的湖濱,雀鳥啾啾是伴奏的樂章,輕輕吟唱著催眠的音符。
在這種悠然令人懶的初夏午後,不睡覺還想幹嘛?
☆☆☆☆☆☆☆☆☆☆ ☆☆☆☆☆☆☆☆☆☆
竹承明並沒有離開原來住的四合院,甚至連玉含煙幾人也都住進去了,只要竹承明一日不回雲南,玉含煙就必須保護他一日。
「記住,無論如何,你們絕不能再傷害柳姑娘。」玉含煙嚴厲地警告柳兆雲。
「為什麼?」柳兆雲以抗議的語氣憤然道。「她是漢人的叛徒,也是害死我弟弟的兇手……」
「夠了沒有?你弟弟的死是自找的,別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好不好?」雖然是「同一國」的,但王瑞雪就是非常厭惡柳兆雲兄弟。「真是的,再怎麼樣,柳姑娘也是你的親外甥女呀!」
「只要她肯乖乖按照我弟弟的計畫去做,我弟弟就不會死了!」柳兆雲振振有詞地堅持他的指控。
沒辦法找正主兒報仇,只好賴到最好賴的人身上去,這人實在應該改姓賴!
「是喔,只要柳姑娘乖乖聽你弟弟的話自己去找死,你弟弟就不會死了!」王瑞雪冷冷地嘲諷道。「你弟弟可真有人性啊!」
柳兆雲窒了窒。「我……我妹妹也是她害死的,她死了也是應該的!」
簡直不敢相信,愈賴愈離譜了,這人的腦筋是不是哪裡搭錯線了,左轉右拐,被害者竟然變成連環兇手!
王瑞雪不可思議地瞪住他好半晌。
「現在我終於有點明白了,只要是惹上你們兄弟的人都該死,沒罪也有罪,不死就觸犯天條,我看我最好離你們遠點好,免得哪天也被你們列入追殺名單中!」
話落,沒好氣地轉開頭,不想再跟他浪費口水。
「話說回來,姊,那位『漢爺』到底是誰?為什麼我們不能傷害柳姑娘?」
玉含煙神色極其凝重地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們他是誰,至於柳姑娘,既然她是『漢爺』的女兒,除非得到他的同意,否則我們一根寒毛也不能碰她!」
「她明明是滿人的雜種!」柳兆雲脫口道。
「喂喂喂,還沒夠啊你?」王瑞雪差點一巴掌打過去。「沒瞧見柳姑娘與那位竹姑娘長得有多麼相似嗎?」
柳兆雲窒了一下。「那……也許只是巧合……」
白眼一翻,「懶得理你!」王瑞雪不屑地別開臉。「別管他了,姊,現在是我們賴在這裡還是怎樣?還救不救人呀?」
玉含煙黛眉輕顰。「情況出乎意料之外,我已寫信去通知大哥,大哥為人謹慎,他在收信後必定會親自到雲南作查證,爾後才會給我們回音,我想整個計畫一定會有所改變。」
「雲南啊……」王瑞雪喃喃道。「來回一趟可久了。」
「所以我們必須耐心等待。」話落,環視屋內一圈。「『漢爺』呢?」
「還不是老樣子,」王瑞雪指指屋外。「又跑到後面山坡上去沉思啦!」
玉含煙回眸朝窗外望去,眼底溢滿同情。
也難怪,換了任何人遇上這種情況必然都會如此兩難,一邊是骨肉親情,一邊是民族大義,他究竟該做何抉擇?
☆☆☆☆☆☆☆☆☆☆ ☆☆☆☆☆☆☆☆☆☆
懶洋洋的日陽,溫暖柔和,微風推著雲朵在天際飄蕩,悠閒自在,綠茵盎然的草地上,一群娘子軍正在卯死命火並,十幾個女人追著一顆皮球香汗淋漓地跑過來跑過去,周圍十幾個男人在起哄喊加油。
「快跑!快跑!哎呀,又被搶走了!」
「唉,唉,妳們女人就是這樣,既然要玩就不死勁兒來玩兒啊,這樣扭扭捏捏的算什麼玩意兒,我說……」
說話的人突然沒了聲音,旁邊的人轟然大笑。
「瞧,誰讓你多嘴,被打個正著了吧!」
「鼻子歪了沒有啊?」
「都告訴過你了,女人不好惹,特別是一大群女人,那簡直比一大群惡鬼更恐怖,你……」
這個說話的人也突然沒了聲音,不,有聲音,他在呻吟。
「該死,妳們不是在蹴鞠嗎?幹嘛把寸子丟過來!」
爆笑聲更烈。
「不都是你自個兒找的,都知道女人不好惹了,還講那種話!」
「算了,算了,看女人玩沒趣兒,咱們自個兒來練練真把式吧!」
「什麼真把式?賽馬?射箭?」
「別傻冒兒了,這兒怎麼賽馬?射箭要是射到了女人怎麼辦?當然是摔跤。」
於是男人們脫掉了長袍、馬褂和鞋襪,赤膊光腳也在一旁對打起來了。
沒有多久,玩累了的女人們也跑過來觀戰,前一刻喊加油下一刻喝倒采,最後居然下起賭注來。
「我說二十二叔贏!」
「我說弘晊贏!」
「好,賭了!」
再過一會兒。
「喂喂,弘晊,你也爭氣一點好不好?」滿兒氣唬唬地喊過去。「知不知道你害十六嬸兒我輸了多少?」
「這怎能怪我,」弘晊氣喘吁吁地抗辯。「我都博了多少人,自然累了呀!」
「好,那我換人,二十一弟,麻煩你讓十六嫂我贏回點本來!」
可是……
「喂喂喂,你們很過分喔,我賭誰誰就輸,故意的是不是?」
「十六嫂,誰想輸啊,尤其是輸給自己的侄兒,那頂不臉面耶!」允禧啼笑皆非。「看著好了,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沒事就會拿這事兒來給我糗大!」
「那你就贏啊!」
「怎麼贏啊?弘曙整整高了我一個頭耶!」
「可惡!」滿兒一張嘴翹得可以吊上三斤豬肉外加一顆大蘿蔔。
一旁的十七福晉掩不住笑,偏過頭來小小聲建議。
「十六嫂,要真不服氣,不會請十六哥來,那可是百分之百的贏面!」
「對喔!」滿兒興奮地跳起來,剛跑兩步又回過頭來。「千萬別說出去我要找老爺子來,不然他們一定會跑得一個也不剩!」
這時,莊園另一頭的敞軒裡,允祿正在幽靜寧和的氣氳中凝神寫字。
突然,他眉峰一皺,往軒外瞄了一下,然後默默放下筆,負手行至窗邊凝望遠處西山之顛,塔布與烏爾泰納悶地相對一眼。
主子幹嘛不寫了?
片刻後,一陣連聾子都不可能沒聽見的腳步聲霹哩啪啦的愈來愈近,塔布與烏爾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主子早聽見夫人往這兒來了。隨後,軒門被砰一聲撞開,滿兒拎著旗袍裙襬衝進來。
「老爺子,老爺子,你的字寫完了沒?」
允祿慢吞吞地回過身來。「什麼事?」
滿兒先打個哈哈,再涎著臉奏上去。「老爺子,寫字寫久了也會煩的嘛,要不要出去運動一下?」
允祿眉梢子輕輕一挑。「運動?」
「對,對!」滿兒猛點頭。「譬如和二十一弟他們來場摔跤什麼的。」
允祿面無表情地注視她片刻。
「妳跟他們打賭輸了?」
「啊,哈哈,哈哈……」牌底一下子就被掀開,原來是出老千,滿兒尷尬得又打了好幾個哈哈。「別這樣嘛,老爺子,人家輸得好慘喔,輸銀子沒關係,面子都被扒光了,人家很不甘心嘛!」一邊說,一邊抱著允祿的手臂往外扯。
允祿沒吭聲,任由她扯,如她所料。
這會兒仍是她的「休養」期,只要能讓她開心,任何事他都順著她,連他那幾個弟弟和侄兒、侄女說是這裡的草地寬敞要上這兒來玩,他都同意了,這點一小事一他應該不會反對,就是看準了這點,她才敢來騷擾他寫字的雅興。
「人家輸了三千多兩,你一定要幫我報仇喔!」
報仇?
允祿瞥她一眼,依舊默然無語。
片刻後,他們來到之前那片草地上,那群還在摔來摔去喊來喊去的人,一見到允祿,臉色馬上漲紅了,又氣又好笑。
「十六哥?」驚叫。「十六嫂,好過分,居然把十六哥請來了!」
「十六嬸兒,真狡猾!」
「十六嫂,好卑鄙喔!」
「十六嬸兒,太奸詐了!」
「儘管罵吧,只要我能贏就好!」滿兒得意的嘿嘿笑。「好,誰先來?啊,二十弟,你最大,你先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