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開眉頭,噙笑道:「不是。」他握著她的柔荑,想著該怎麼說。「我有點擔心他。」
雀兒點點頭,這些日子他曾跟她提過一些溫亭劭的事,而且自從三天前溫亭劭的姊姊溫絲縈帶著兒子翟軫懷忽然來訪,他就一直心神不寧,若有所思。她發現翟炯儀、翟啟允對溫絲縈都不怎麼親近,而且有些距離。她曾私底下問過翟啟允,他只簡單地說了句:「這件事有點複雜,我也不會說,可三嬸在翟家是很不一樣的,她……唉,這我也不太明白,妳問二哥他比較清楚。」
後來她曾試探地問過翟炯儀,他想了許久,才回答她:「三嬸在翟府有自己的院落,平時很少與人來往,也甚少過問翟府的事,除了……父親常去探望外,其他人都很少過去。」
說到這兒,他便收了口,她也沒再追問。這些天她與溫絲縈聊過幾次,可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語,沒深入聊過什麼,畢竟這是翟府的家務事,她不好過問。不過第一次見到溫絲縈,倒是讓她的外貌嚇了一跳,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無限風情。
「我擔心他為了復仇,把自己也毀了。」翟炯儀忽然歎口氣。
「復仇?」雀兒眨了下眼。
他頷首,沒有多說,只是說道:「離京後,若還有些時間,我想帶妳回一趟揚州。」他不在的期間還有縣尉、主簿與梅岸臨坐鎮縣衙,接告狀,處理公事,他對他們的能力有信心,倒也不至放不下心
她望向他。「大人怎麼突然……」
「昨天我接到大嫂寫來的家書,爺爺的八十大壽快到了,所以希望我能回家一趟。」他頓了下又道:「我也許久沒回去了,正好趁此帶妳回去見雙親。」
雀兒羞赧地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
他噙笑道:「那就這麼決定了。」
「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明基……」
她話中的憂心讓他莞爾。「妳還是這麼愛擔心。」他將她攬到懷中。「妳放心,沒有人會討厭明基的。」這段日子,她不再憂愁滿面、眉心深鎖,而是笑容滿面。他很高興她慢慢恢復了原本的性情,郭大傑曾說過她本來是個開朗的人,這一年來因為袁修儒才變得陰鬱。
她淺淺一笑,安心許多,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讓她身子放鬆下來,她閉上眼感受他的力量與呵護。
袁修儒事件過後,她以為自己定又會噩夢連連,可她卻像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所有可怕的回憶全都漸漸淡去,即使袁修儒讓人劫走,她也沒有驚慌。大人在事前已經告訴她,他安排好了一切,他沒有詳說,只是告訴她,袁修儒不會再來糾纏她了。若是以前,她定會擔心受怕袁修儒會伺機而回,可這次她平靜地接受他的話語,點點頭後,便沒有再追問了。因為她信任他,這對她很不容易,經過這麼多事,她以為自己已經失去對人的信任了。
她在他懷中輕歎一聲,雙手緊抱著他,雖然還是有些小問題,像是舒綾與季大娘對她的不友善,但比起與他在一起的寧靜與安心,這些都微不足道,他一直對她很有耐心,呵護著她,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他的用心,他不敢操之過急,一步步贏取她的信任,他如此對她,她心裡很感動。
當他親吻她的額頭而後向下移至她的唇時,她忽然記起書房的門是敞開的。
「大人,你答應過我辦公的時候,要守著分際。」她推開他,多疑地往門外瞧,擔心讓人瞧見。
他失笑道:「現在又沒在辦公。」
她搖首。「讓人瞧見不好。」他們在人前還是謹守男女之防,當然這也是她的要求。
「我想他們大概都知道了。」
她訝異地瞧他一眼,她非常確信他們在人前沒有踰矩的行為。
他的手指輕輕畫過她的眼下。「眼神與表情可不容易掩飾。」他明白她是不想刺激舒綾,可感情這種事是藏不住的。
他的話讓她粉頰緋紅,他們有如此明顯嗎?
「我知道妳顧忌舒綾,可偷偷摸摸不是我的作風--」
「大人,」她打斷他的話,臉色有些困窘。「這不是偷偷摸摸。」
「那是什麼?」他聳起雙眉,露出虛心求教的表情。
「這是權宜之計。」她立刻道。
他再次失笑。
她心虛的紅了臉,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大人。」
「什麼事?」
「大人是何時知道我與明基不是夫妻的?」
他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她望著他。「是胡大人還是郭大哥告訴你的?」
「都不是。」他回答。
「不是?」她疑惑地揚起眉。「那大人怎麼會知道……我明白了,大人派啟允到井陽查案時發現的。」
他再次搖頭。
她不悅地蹙起眉心。「大人打算一直賣關子嗎?」
「不。」他微笑。「我只是在想怎麼說妳比較不會尷尬。」
「我不會尷尬。」她希望他快點說清楚,別再吊她胃口。
「妳來縣衙沒幾天我就知道了。」他抬手撫摸她的下巴。
「為什麼?」她更加疑惑了。「我做了什麼讓大人懷疑的事?」
「不是妳。」
「明基?」她立刻道。
他頷首,笑意加深。「他來問我怎樣才會有小孩。」
一團火焰燒過雀兒的臉,見狀,翟炯儀忍不住逗弄道:「他想要一個像樂樂一樣可愛的小孩。」
她紅霞滿面的低下頭,急忙將話題往比較不令人難為情的方嚮導去。「大人為何一直沒有戳破?」
「剛開始覺得沒必要,我想妳會刻意隱瞞應該是有原因。」他抬起她的下巴。「後來我擔心把真相戳破,妳會離開。」
「大人真是……」
「妳剛來的時候,緊張兮兮的,對每個人都不信任,我只好順著妳想要的方式去做。」他親吻她。
她紅著臉回應他的吻。「大人曾說過二十歲時覺得成親也無妨,所以答應恩師所提的婚事,可為何這些年來,卻一直是獨身一人?」
「因為我不想犯同樣的錯。」他的十指扣住她的,與之交握。「我希望能在成親前先確認對方沒有心儀之人,免得悲劇又再度發生。可後來卻發現,想瞭解一個姑娘的心思,得先費些心思,可這些年來我一直沒遇上想讓我費心思的姑娘。」
一開始他只是對她好奇,欣賞她的才能,與她相處久後便開始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受到她的吸引,想更加瞭解她。可她一直很有戒心,他只好一步一步進攻,慢慢卸下她的防衛、贏取她的信任,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失去耐心,但都強忍下來,因為他不想失去她,若是他操之過及,嚇壞了她,她有可能會逃開,他不能冒這樣的險。
他的話語讓她漾出甜笑,她偎著他,靜靜感覺他的氣息。
「我很高興遇上你,大人。」她輕聲地說了句。
他勾起笑意。「我知道。」
她抬起盛滿情意的雙眸,在他的吻落下的瞬間,綻出一抹幸福的笑靨。
【全書完】
後記
《官人請賜教》原本預計去年就要出了,沒想到一拖就拖了這麼久,真覺得很不好意思。這本書的構想很早就有了,但劇情一直模糊不清,所以遲遲未下筆。
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寫個師爺的女兒的故事,可後來查資料才發現宋代沒有師爺,請想像我當時臉上三條黑線。師爺是從明清才開始盛行起來,宋代以前沒有師爺,只有幕友:很多沒有中第的公子會到知縣那兒當幕友,有的是毛遂自薦,有的是舉薦,還有就是靠一些裙帶關係。
甚至有些中了進士,也不會立刻讓他去當縣令,而是讓他到一些官員身邊「實習」,這些都可稱之為幕友、幕賓或幕僚。
因為師爺不能寫了,所以就轉個念頭想寫一些衙門的事,但當我下筆時卻發現沒辦法寫太多,衙門裡還有縣丞、縣尉、主簿、孔目、胥吏、捕快、長隨,每個人職位都不一樣,弊病也各有不同,這些寫下來太可怕了,人物多到無法控制,我光是辦案都快要沒篇幅寫了,所以全部砍,連衙門的陋規都不寫,只專心辦案,下次如果還有機會再來琢磨吧!
寫這本書時,除了要花腦筋想案件外,最大的麻煩就是兩個主角的個性。記得以前談過寫活潑外向或性格強烈的人物是比較容易的,因為劇情可以很順暢地推進,男女主角的火花也會比較大,不管是鬥嘴、衝突都好寫,但若是主角個性比較冷或比較理智,就很麻煩,必須多一點事件或時間才能醞釀出感情,然後又有事件要推,所以就拖稿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知道很多讀者喜歡看純粹談情說愛的小說,因為比較沒壓力。我也喜歡寫這一類的,可是寫了一、兩本後會膩,就會想寫些懸疑或以事件為主的,但很容易顧此失彼,愛情反而淡了,這真的是很麻煩的一件事,目前正努力維持兩者的平衡,希望自己能愈來愈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