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妳如何得知他的身份?」他追問。
「他的氣息和聲音。」她倒杯水。「在我倒下時,他怒罵我,後來甚至起了歹念,想要非禮我,當他靠近時,我聽到他呼出來的氣,像哮喘又像哨音,大人知道為什麼嗎?」
「他得了一種肺病。」
她喝口水,在椅上坐下。「是,所以他呼出的氣有哨音,但我的證詞無法將他入罪,因為這不算有利的證據,我被敲了頭,有可能一切都是我的想像,再者還有一名妓女為他作證,說他當時就在她房裡,不可能在外頭。」
「所以他逍遙法外?」他皺著眉頭。
「是。」她頷首。
他的眉心糾結。「他可有……可有對妳……」
「沒有,當時義父見我還沒回家,所以出來找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經遭受侮辱。」
他安心地吐口氣。
她繼續說道:「因為無法將犯人定罪,我非常挫折也非常生氣,所以我設了一個陷阱,處處找他麻煩,讓他再度對我動手。有一天晚上,他又在路上埋伏我,這次我當場逮住他,他立即就被送進大牢。」
翟炯儀微笑地拍了下手,在她右側的竹椅上坐下。
她微扯嘴角,繼續道:「義父知道後非常生氣,他怪我不該涉險、也不該設圈套,他說犯人氣憤難平,出獄後又來找我麻煩,不是永無止盡,沒完沒了?我說難道就這樣讓他逍遙法外?因為這件事我與義父有了爭執。」她長歎一聲。「大人認為呢?」她望向他。
「這……」他沉吟。「實在是兩難。」
「是兩難沒錯。」她扯了下嘴角。「義父臨終前對我說,他並不是不贊成我的作法,而是人心難測,律法主要是懲治惡人,但這並不是治本之法,在犯人入獄期間,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反省,出來後重新做人。但有些人之所以作惡便是因為沒有反省之心,沒有為他人設想之心,這樣的人進了大牢還是不會悔改,出獄後沒多久又會犯案再入獄。他擔心的是……萬一有一天我遇上了這樣的惡人,而這次犯人揮木棒的力道重得將我擊斃,那如何是好?他有何顏面在九泉之下對我親生爹娘交代?」
他的手輕覆在她手背上,她輕顫了下,手指輕輕動了下,似乎在猶疑該不該抽手,最後卻只是長歎口氣。
「沒想到義父不幸言中,後來我就碰上袁修儒這個喪心病狂之人。」她擰緊眉心。
他則是握緊她的手。
「昨晚大人說的話,我仔細想過了。」她輕聲說道。「袁修儒或許不是單純地想與我較量。」
他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
「說不定大人是對的,袁修儒對我有病態的慾望。」她咬著下唇。「一想到這兒就讓我覺得嗯心,他是個瘋子。」她握緊拳頭。
他握緊她的手。「妳放心,我會在妳身邊保護妳,妳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綾姊呢?」她的目光由他的手往上移向他的臉。「大人不會不明白她對您的心意。」她抽回手。「還有明基,我不能拋下明基。」
「我明白。」他蹙起眉頭。
她為他倒了杯水。「等到這件案子告一段落,我與明基便會回井陽,大人好好對待綾姊吧!」她拿起杯子。「我以茶水代酒,謝謝大人這些日子來的照顧。」
「雀兒……」
「請大人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再來了。」她舉杯一飲而盡。
「雀兒……這件事我無法做到。」他搖首。
「如果大人做不到,就由雀兒代大人飲下這杯茶水。」她歎口氣。「大人回去吧!」她伸手拿茶杯。
「妳--」
「我累了,想歇息了。」她拿起茶杯就口。
「好,我讓妳歇息。」他握住她的手,拿下她手上的杯子,一飲而盡。「我喝下這杯茶水,不是因為我答應讓妳走,而是這是妳為我倒的茶水。我知道妳對我是動心的,否則妳根本毋需倒這杯茶水給我。」
她搖搖頭,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說道:「夜深了,大人,回去吧!」
「再說幾句我就走。」他頓了下。「妳真覺得袁修儒是個瘋子?」
她望著他。「是的,可悲的是,他並不知道。」
他皺下眉頭。
「你覺得他知道嗎?」她反問。
他眨了下眼。
「他是個只敢躲在別人臉皮下,操縱、愚弄別人的瘋子。」她不帶感情地說。「對嗎?」她望向他,表情冷冽。
他回視她的眼神,上唇顫動,眼神銳利,而後他突然仰頭笑了起來。「妳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冷冷的看著他,等他笑夠。
他收住笑聲,黑眸閃著熱切的光芒。「難怪我會這麼喜歡妳,雀兒,真是太喜歡了。」
第十章
盯著桌上的屍格,翟炯儀若有所思地輕蹙眉心,他一直覺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可卻無法確切指出哪裡不對勁,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敲桌面,將思緒重新整理一遍。
駱源與胡若諄大概是在巳時三刻來訪,而後兩人到「暗香閣」飲酒作樂。雨停後,胡若諄見街上有人在踢蹴鞠,所以便走下樓去與人踢球,駱源則繼續待在「暗香閣」與妓女們狎玩。一刻鐘後,他因酒醉而呼呼大睡,沒想到半個時辰後就從房內傳出明基的哭叫聲,一行人衝進後,發現駱源被人刺死在地上。
他的目光再次停在屍格上,駱源身上一共有兩處刀傷,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胸口,掌心與指節有擦傷,除此之外,現場沒有打鬥痕跡,身上也沒有其他打鬥的傷口。
他起身來回走動,眉心緊皺,覺得自己就要捕捉到什麼,可靈感卻又快得讓他捉不到,他煩心地推開書房,來到院子走動,當他走到雀兒的房門前時,發現明基喜愛的鞠球孤零零的擱置在門邊。
他看著鞠球,想到明基不由攏緊眉心,就在這剎那間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回他精確地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火花。
他急忙奔回書房,找到他要的狀詞,當他證實自己的想法時:心中一凜,脫口而出說道:「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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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什麼時候發現的?」袁修儒好奇地又問了一次。
「你進來沒多久,我就發現了。」她揚起嘴角。「雖然你很自豪你的易容術,可是在我眼中那不過是小把戲,不管你易容成誰,我都認得出來。」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不可能。」
「信不信隨你。」她冷淡以對。
「我哪裡引起妳的懷疑?」他的語氣是不認輸的。
「太多地方了。」她嘲諷地說道。「你的眼睛、眼神、對應的話語、你的耳朵、指甲、走路的姿勢,從頭到腳--」
「我不相信。」他捶了下桌子,眼神凶狠。
雀兒無動於衷地冷眼以對。
「如果妳一開始就認出來了,為什麼不立刻揭穿?」他逼問。
她鄙視地看著他。「因為我想看你在耍什麼猴戲。」
「妳說什麼!」他忽然伸出右手,以虎口掐住她的喉嚨。
她頓時不能呼吸,咽喉承受的壓迫讓她難受得皺下眉頭,可眼神依舊凌厲,毫不退縮。
她無畏的眼神讓他挑眉。「妳好像一點都不怕我。」他打量著她,放鬆手上的力道。
「我是不怕你。」她冷漠地回道。
他仰頭哈哈大笑。「我就欣賞妳的膽識。」他收住笑。「妳是不怕我,但妳怕我傷害其他人,尤其是妳關心的人。」他滿意地瞧見她抿緊嘴唇,雙眸第一次出現了恐懼與擔憂。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壓抑著自己的嫌惡與怒氣。
他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開始只是想跟妳玩玩,後來發現這個遊戲愈來愈有趣,愈來愈刺激,讓我欲罷不能。」
「人命不是遊戲,不是讓你找刺激的。」她怒聲道。
見她動怒,他笑得更加高興與猖狂。
雀兒立即收起自己的怒意,不願稱他的心,她明白他就是想看她痛苦、失去控制。「這次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再逃出大牢。」
「聽妳的意思,好像要置我於死地。」他一點兒也不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可妳別忘了,妳現在在我手上,我要妳死就像殺死螞蟻一樣容易。」
「你以為你殺了我還能逃脫嗎?」她瞪視他。
他露出笑。「我不會在這裡殺妳,我還捨不得殺妳。」他的拇指撫過她的臉頰。
她抬手揮開他的手。「拿開你的髒手。」
他在她揮手的剎那,手腕內側感到一陣刺痛,他驚訝地發現鮮血瞬間流出,他望向她的手,發現她手中握著一柄飛刀。
他看看她,又看看手腕的傷口,忽然大笑出來。「我就是欣賞妳這股蠻勁。」
她沒有回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不過別以為這把飛刀殺得了我。」他一點都不覺得受到威脅。
「你以為我會沒準備等你來嗎?」她回問。
他看看飛刀又看看她,忽然微瞇雙眼。「刀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