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她了,因為有個比她好上千百倍的涴茹姊姊,值得他理會,她挨大娘打,因為她有副人厭的脾氣,原來呵,她任性過分,她是壞到不行的壞女人……
眼淚鼻涕全落入碗裡,她不在意,一撥撥,撥進無數飯粒,忽地,吞下的東西盡數嘔出……她吐光食物,吐出酸澀胃液,也吐出墨綠色膽汁。
她日思夜念的愛情,在一路辛苦來到邊塞後,變成荒謬?
到頭來,她追求的愛情竟是鬧劇?
她不哭,她堅持不哭的,用力抹去頰邊濕潤,茫然望向窗外,不哭的淚水瞬地脫韁、蜿蜒。
這一夜,孤窗燈明;這一夜,隔房鴛鴦交頸,琴瑟合鳴。
采青走到他們窗外,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但她徘徊、她猶豫,始終尋不出勇氣。
屋裡的低聲私語鎮住她的感覺,是啊!怎麼忘記了,他們是夫妻啊!而她,只是個局外人,她在他的婚姻外面繞圈圈,不管多麼努力,小魚兒始終游不過那層藩籬。
第七章
縮在煜宸房外,采青一夜無眠,露水沾濕衣衫,絲毫不覺寒。
天濛濛亮起,門咿呀地打開,涴茹滿面笑容走出房間,他們……終是成了真正夫妻,這一著,是她贏了吧!
昨夜夫君的疼惜愛憐,讓她覺得所有的事都值得爭取。
端著銅盆,她要去替丈夫取水,身為妻子服侍丈夫,不單是光榮,更是幸福。左腳跨出門檻,涴茹就看見縮在牆角的小小身影。
等了一夜是嗎?
那麼采青該非常清楚,她贏過第一回合,當然,接下來她還會贏第二回、第三回……
既然她的人生注定和采青共侍一夫,那麼她會明明白白讓采青知道,兩個女人的戰爭中間,她要當永遠的贏家。
微笑,涴茹鬆開手,銅盆落到地面上,匡啷聲響,驚醒屋裡的煜宸!
「采青,妳在這裡做什麼?天啊!妳整個晚上都在嗎?妳全身冰冷,快、快起來,我扶妳回房。」
涴茹的呼叫,讓煜宸大步邁出屋外,他親眼見涴茹把身上的披風脫下,披在采青身上,但她不領情,把披風拽拋在泥地上。
「天寒地凍的,妳存心讓我難受?」說著,涴茹掩面嗚嗚啜泣。
該死的小魚兒,她只能用傷害自己來博得同情?一次一次再一次,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待她。
煜宸走到涴茹身邊,將她牽起,寒厲的眼神射向采青。
仰頭迎向他的眼光,采青沒有瑟縮、沒有膽怯,只是愣愣地,個斷想著「局外人」三個字。
局外人能不能奢求愛情?不行的。
局外人能不能幻想天長地久?不行!
那麼局外人能做什麼?只能安靜地、默默地離開。
只是,她哪裡走得掉?她的心捏在他手上,離他一尺,她便無法安然存活。
「來人,送小姐回房。」煜宸吩咐。
連看都不多看釆青一眼,甩袖,他進屋,涴茹也跟著進屋。
細細盯看他們的背影,模模糊糊地,采青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虛浮的身子,讓下人架起,隨著渙散腳步,她一步步飄回房裡,沒有未來、沒有明天,他的愛情離她越來越遠……
她在做什麼?她想要些什麼?這一刻采青無法思考,腦子裡,滿滿的是他的惱怒、他的不屑……
他的溫柔全數給了涴茹,留給她的,只剩下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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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屋,涴茹揉紅眼睛,走近煜宸,柔聲問:
「王爺,我搬離這裡好嗎?」
「什麼意思?」看著涴茹,不展愁眉糾結。
她背過身,拭拭淚水,倒來一杯溫茶水,放在煜宸面前。
「我想,采青身子虛弱,她不樂見我和王爺……在一起,若每次她都像昨夜這般,我怕她身子禁受不住,也許,我離開一陣子,對采青比較好。」
「不會比較好,妳的忍氣吞聲只會把她寵得更壞,不管如何,她都必須弄清楚,妳是正妃,將來她頂多只能成為側妃,尊重妳,是她必須學習的第一件事情。」
拍一聲桌子,他下定決心,要采青在最短時間內進入狀況,也許就眼前看來,是他對她苛刻,但長久下來,才是真正對采青好。
「可我真的擔心,以她排斥我的情況看來,我不曉得她還要虐待自己多久。」
她口口聲聲擔心,讓煜宸窩心。
「妳不必再去管她的藥膳食療,那些交給大夫去做,她必須學會自己調整心思,學會排除嫉妒,若她學下來,將來如何能入我王爺府?」
「王爺,您有所不知。」
坐到煜宸身邊,她不敢靠丈夫太近,那是禮節、是家規,她是大家閨秀,該守的事她樣樣遵守。
「什麼事?」
「涴茹的親娘是爹爹的正夫人,采青的親娘是小妾,這些年我眼睜睜看親娘在嫉妒間掙扎醜陋,涴茹不只一次告訴自己,我絕不成為這樣的女人,我要寬待、要容忍,要把王爺的其他夫人當成親手足相對待。
當我知道王爺的心意時,我暗地慶幸,王爺喜歡的是我的妹妹,是我疼了十幾年的小妹妹,我有自信,我們一定能相處融洽,哪裡料到……」涴茹輕歎氣。
「小魚兒要能明瞭妳的心意就好了,」
「涴茹不怪妹妹,她年紀小,身子又不好,我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采青的愛情裡容不下一粒細沙。事已至此,我回不了頭,若是王爺為采青給我一紙休書,涴茹不曉得自己該如何苟活?」
「妳放心,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萬一,有天……」
「沒有那天。」他斬釘截鐵。
「要是有個孩子就好了。」涴茹話說完,臉龐紅暈遍佈,她嬌著地望向煜宸。
「涴茹的意思是,要是王爺肯給涴茹一個孩子……從此王爺不必冉管我,可以把全副注意力放在采青身上,而我,孩子成了我的生活重心,說不定小魚兒願意和我和平相處。」
「這是什麼道理,為什麼要妳處處相讓?」煜宸問。這個女人心思單純善良到極點!
「家和萬事興嘛,何況小魚兒能帶給王爺快樂,看著丈夫幸福,做妻子的自然就幸福了。」
煜宸拉過涴茹,讓她坐在自己膝間,一點點的感動,一點點的驕傲,他滿意笑開:「我要到哪裡找到像妳這樣的好女人?」
「王爺不必找,涴茹會一直在您身邊,直到您不要我為止。」
怯怯地,她摟上他的肩,主動對她來說很困難,但為了保全婚姻,她豁出去了。
吻落下,第二個刀痕斬上采青的愛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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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屋,采青劇烈咳嗽,聲聲串串,彷彿心啊肝啊都要咳出口方肯罷休,捏緊帕子,輕輕展開,鮮紅的血腥印在上面。
發抖得厲害,站都站不穩,她扶著牆壁,死亡念頭閃過腦間。
她害怕,病更重了嗎?是不是她快死掉?是不是明日她再睜不開雙眼,再看不見他,兩人從此分離?
不要,她不能不看見他,不能死掉,不能不和他一生一世,她不要成為冰冷屍體,不要埋進黑暗土地裡……
天吶天吶,她快死了,怎麼辦?她再見不著他,從此孤零無依,她慌呀、怕呀……
她嚴重驚嚇,她成了無頭蒼蠅,虛虛晃晃的腳步、恍恍惚惚的神志,無法顧慮太多,她直覺想找煜宸求救。
於是,她又奔到他寢間,沒有多想、沒有招呼,直接推開門,門內,歡情正熱烈,她的出現,及時阻止一切。
是尷尬,涴茹羞紅臉,背過身披夾服。
采青傻傻的不知如何面對,那幕真實撕碎她的心,急速喘息,心臟劇烈跳動,血腥味又湧進喉間。
不對,她看錯了,她沒看見歡情,沒看見男女情慾,她看見的是幻覺。
她忘記自己來這裡做什麼,忘記自己的害怕恐懼,只是圓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地板。
「很好,妳來了,讓我把話說清楚。」煜宸低醇的嗓音傳起。
何必說?夠清楚了個是?連白天都恩愛親密,那已經不是普通夫妻關係,他們的愛情在最短時間內,成長茁壯,鬱鬱菁菁。
說什麼涴茹擁有名分地位,而她擁有他的愛情?那不過是她的虛想、空望,是她沒弄懂狀況,是她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心酸不對、心澀不對,連失魂落魄都是重大錯誤、
「涴茹是我此生的妻子,我會和她相知相守,白首到老,絕不離棄。如果妳始終無法放下心中情結,沒辦法和她和平相處,那麼很抱歉,我不想替自己的婚姻製造問題。」他把話說重。
什麼意思?什麼叫作不替婚姻製造問題?她搖頭,不懂,真的不懂,如果她的存在是製造問題,為什麼他要用一句承諾留住她的心?他可以揮揮手,假裝他們之間從沒有過什麼啊!
「不懂嗎?」他問。
她搖頭,是不懂!她以為問題在於涴茹姊姊,在於她捍守婚姻的企圖心,比所有人想像中強烈。沒想到,到頭來,在他心中,她才是問題製造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