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什麼?」他的正經八百惹得何碩文神情更為陰鬱。
「咦?你不是因為愛上我而苦惱嗎?」
「鬼才愛上你。」
「我可以接受。」
「接受個頭。」
「我瞭解你的苦衷。」
「我哪來的苦衷。」
「你暗戀我很久。」
「我要暗戀也不會選你。」
「不然選誰?」
「一個年輕的——」噤口!
意識到自己說溜嘴,讓何碩文全身僵硬,居然忘了打游擊一向是邵瀚厲害的套話招數之一。
「年輕的什麼?」
「沒什麼。」
「說。」
「……」
「裝啞巴沒用。」
「麻煩把你的賤臉移開。」
「說。」
邵瀚的臉佔住他整個視野,連呼吸都噴在他臉上了,令他汗顏加三級。
「我要做研究了,廢話到此為止。」這麼丟臉的事,想要他鬆口,下輩子吧!
「你有喜歡的人了?」邵瀚不死心地問。
「沒有。」
「喂,兄弟,不夠意思咧,話講一半會憋死人哩。」
守身如玉到足以讓世人為他立一塊貞節牌坊來歌頌的碩文,若真的有了喜歡的人,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喂,好兄弟。」
「你有完沒完。」
「芳心大動別害羞,老二發情也不是你的錯,別不好意思咩。」
「你很煩哩。」
「告訴我答案你就可以脫離苦海了。」好棒喔,以前都是他被好友的魔音逼得花轟,原來自己也可以唸經念到換好友逃命。
「說嘛∼∼」
「……」
「別害羞嘛∼∼」
「壓抑對男人生理不好。」
「……」
「小心性無能——」
「邵瀚!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很好,嘴裡只吐象牙的人終於罵髒話了,真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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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很快過去,尚有一個半月的暑假可以揮霍。
溫家的男人各自結束了夏令營,浩浩蕩蕩地回來了,一個個忙著向彼此誇耀自己曬得多黑,歷練得多有男人味,蛻變得多麼威風八面。
溫家是出了名的武學世家,以開武道館為業的溫鐵男是兩岸三地赫赫有名的武者,他的鐵沙掌連外國人都慕名而來向他拜師學藝。
溫鐵男的妻子很早的時候便因病去世,留下五個年紀尚幼的孩子,妻子過世後溫鐵男便獨自背負撫養五個稚子的責任,而他的教育方式自然也離不開「武」。
要孩子強身健體,習武。
要孩子懂得保護自己,習武。
訓練孩子堅忍刻苦的個性,還是習武。
溫家的五個孩子,也幸好個個性格開朗,天生好動,全繼承了乃父的風範,從習武練出了興趣,當他們逐漸長大,溫鐵男讓他們自由選擇想學的功夫。
老大學跆拳道,老二學柔道,老三學空手道,老四學截拳道,至於老五,溫家唯一的女兒溫柔,則選擇了自由搏擊。
倘若以為溫家沒有女主人,大人和小孩一定活在淒苦當中,那就錯了!
溫家人口眾多,而溫鐵男為了培養他們刻苦耐勞,定下了一個規矩,家事誰做,由功夫高低決定。所以溫家的早晨,都是從驚天動地、一片混亂中開始。
「喂!我的荷包蛋好了沒?」
「催什麼!再催就送你核子彈!」
「這湯裡怎麼沒有魚翅啊?」
「魚翅沒有,魚刺倒不少!你要不要啊?!」
「奇怪,我的饅頭怎麼跑去你那了!」
「靠夭咧!自己吃完別想A我的!」
每天早上,地板被四頭壯牛踩得像地震,碗盤刀叉在天上飛來射去,吃飯彷彿永遠吃不飽似的男人們,個個像餓死鬼互相爭食,動作慢的就別怪沒東西吃,弱肉強食是溫家鐵律。
今天掌廚的是老二溫良,因為昨天的武功比試輸了,所以這一個禮拜的早中晚三餐由他包辦。
不過男人就是男人,尤其大夥兒正處於精力旺盛的時期,老大到老三依序為大四、大三、大二生,至於年紀差不到一年的老四和老五,則是大學的新鮮人,但暑假一結束,他們就要升大二了。
一如往常,一群豺狼惡虎爭食餐桌上的早點,只要是可以吃的都逃不過他們的利爪和尖牙,至於溫父,則繼續看著他的報紙,如暴風雨中屹立不搖的軍艦,穩穩航行,不為所動,反正沒人敢搶他盤裡的食物,這就是一家之主的威嚴。
在這爭食過程中,有一個人一反往常地保持緘默,沒有加入這場野蠻的戰局。
溫柔一手撐腮,一手拿著饅頭啃著,她長這麼大,頭一回細細打量家裡每一個男人。
目光先瞟向大哥,吃進嘴裡的饅頭將兩頰塞得像被打腫的豬頭。
眼珠子轉向二哥,滿嘴油光,吃雞腿不吐骨頭,蹺著二郎腿還抖個不停,像個流氓。
接著看向三哥,食物的碎渣掉得桌上都是,懶得用筷子,乾脆用手抓,根本是土匪。
最後瞧向四哥,吞食物像蛇在吞象,連掉在桌上的肉屑也不放過,聊天時偶爾罵幾句粗話,沒水準。
至於父親,依然是報紙遮著臉,不聞不問。
突然之間,溫柔覺得自己好像活在豬圈裡,當她這麼想時,忘了自己也是豬圈裡的其中一隻,她一腳曲膝踩在椅子上坐著,臉上沾了醬油卻絲毫未覺,凌亂的儀容也沒比哥哥們好到哪去,在粗枝大葉的環境下過慣的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粗枝大葉。
附近鄰居都誇說她的父親和哥哥們長得帥,小學到高中的同學也說好羨慕她家有英俊的父兄真好!
好個屁咧!她怎麼看,都覺得這是一群難民,沒氣質、沒形象、沒水準,哪像他……
一想起那張滿是書卷味的白皙臉蛋,她便怔仲了,腦海裡細細描繪他姣好的輪廓,胸部左上方的位置,屬於心臟的那塊角落,又撲通撲通地跳著。
她初次對男人產生了興趣,他身上有乾淨清爽的味道,有不同於一般男人的尊貴氣質,只要跟他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都會讓她衝動得氣血上升,好想一把將他摟在懷裡猛親。
至今那個吻仍殘留在她嘴裡,回味起來就忍不住臉紅心跳,對男女之間事她很懂,因為哥哥們房間一堆色情書刊和光碟,她從小看到大,哥哥們也不介意給她看,所以她懂得接吻,只不過學到的是男方那邊的動作。
一想到他當時被吻傻的樣子,就禁不住揚唇。
「喂!老妹,一大早在笑三小?」
「你湯不喝的話,我就要喝掉了!」
美好的幻想,被這幾隻粗暴的禽獸給打斷,溫柔冷哼一聲,她終於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男人」,絕非哥哥們所能比的。
「唉……」她歎了口氣。
「老妹,放屁是用屁眼不是用嘴巴!」三哥說完,其他人立刻狂笑。
溫柔不屑的目光橫掃這些粗野的臭哥哥們,同樣是男人,何碩文像是落人凡間的王子,哥哥們卻無賴到極點。
換了平常,她早和他們你來我往口沒遮攔地對罵了,但此刻她心境不同以往,充滿了秋意的惆悵。
眾哥哥們對於老妹的反應也一臉意外,因為她不回嘴也不還手,怪得很哪!大夥兒的笑聲乍然止住,彼此對看一眼,發現情況很詭異。
「老妹,你怎麼了?」大哥恢復嚴肅,慎重地問,畢竟是自己的妹妹,當然會關心。
其他哥哥們也收起笑鬧,開始擔心起來,他們的老妹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對於餐桌上氣氛突然變得肅穆沉重,身為人父的溫鐵男也拉下報紙,瞧著女兒。
在大夥兒關注的視線下,溫柔再度歎了口氣,悠悠地開口:「我好像……喜歡上一個男生……」
她略帶靦腆、歎氣的模樣,就像一名陷入單戀的男人,從小到大,他們五位兄妹之間,有什麼心事都會互相商量的,若有喜歡的人也會拿出來說,今天老二追了誰,明天老四要和哪個馬子去約會,老三要接受A女的表白,還是選擇B女的情意,老大開班授課傳授性經驗。
處在這些哥哥們之間,溫柔雖然從沒喜歡過任何人,但對男女感情一事,從哥哥們那兒耳濡目染了不少,哥哥們也把她當老弟對待。
所以當她說出這句話時,現場立時鴉雀無聲,全凸著眼珠子瞪她。
「幹麼?」溫柔一臉莫名地回瞪他們。
「你喜歡男人?」
「不行嗎?」她瞪向三哥。
「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男人。」
「為什麼?」改瞪向四哥。
「因為很多女生寫仰慕信給你。」
「跟這有什麼關係?」轉瞪向大哥。
「所以你說喜歡男人,會讓人以為……」
「以為什麼?」目光最後停在二哥那頭。
「以為你在搞同性戀。」
語畢,笑聲爆開,差點沒轟碎整間屋子,有人笑得猛捶桌,有人猛跺地,總之笑得無法無天,完全把她的話當一則笑話。
溫柔火爆地起立,甩掉手上的饅頭。
「媽的!敢取笑我!」
「不是取笑,是事實!老妹……噢不不,是老弟!」
「我操!」溫柔一舉不客氣地打出去,三哥躲開,結果打到隔壁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