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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湛露

  驀地,她身子一僵,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雙臂也從他的脖子上軟軟的垂下。

  秦羽一探她的脈息--竟然沒有了。

  他驚得晃動著她的肩膀,大喊,「妙兒,醒醒!醒醒!」

  但妙兒全無反應,好像死了一般,只有唇齒間的微笑還淺淺的蕩漾著。

  第五章  兵臨城下

  「妙兒?她怎麼會這樣?你對她做了什麼?」不論五郎如何呼喚,妙兒都沒有一點動靜,盛怒之下,他抓住秦羽的衣領,十指尖尖的鎖住了他的咽喉。

  鎖環手?!

  秦羽突遭制住卻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好功夫,沒想到在小小的暖玉閣裡竟藏有如此高人。」他嘴角帶著笑,但是眼裡、心裡只剩下妙兒蒼白柔弱的臉龐。

  「她說她有宿疾,我以為你們會知道醫治的方法,所以才送她回來。」他剛說完,腦海中靈光一閃,「靈珠草!我給她的那瓶靈珠草丹應該可以救她的命!」他撥開五郎的手,撲到妙兒身上摸找藥瓶,卻一無所獲,「這個傻丫頭,這麼重要的藥怎麼都不帶在身上?」

  忽然白袍一閃,一道手臂擋在秦羽眼前,玉郎優美的聲音即使是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聽來依然舒緩沉靜。「沒用的,那藥只是她的健身之方,卻不能做為救命之藥,否則妙兒也不會纏綿病榻這麼多年。」

  「纏綿病榻」這個詞在秦羽心裡,和妙兒平日那活蹦亂跳的形象還真是相去千萬里遠。

  五郎哼聲道:「你難道都看不出來,她平日裡外強中乾,都是裝出來的嗎?她只要運動稍加激烈就氣息不穩、臉色發青。要不是為了哄你這個臭小子開心,她才不會以命相搏。」

  「如今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救她。」玉郎和五郎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知肚明。

  秦羽見他們目光詭異,惱恨他們直到現在還裝神弄鬼。「到底是什麼方法?」現在只怕就是讓他上天攬月,下河捉龍他都會去。他只希望妙兒能睜開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再對他露出一個笑顏,哪怕是再打他、罵他,逼他背書、刺繡,他都會覺得是美好的。

  「定秦劍。」玉郎終於說出答案。並不令人意外的答案,不錯,號稱藥之劍的定秦劍,有起死回生之效,當然可以為妙兒治病,只是……秦羽濃眉暗擰,看著妙兒依然緊閉的雙眼,心緒煩亂。接著他一咬牙,抱起妙兒,準備再闖皇宮一回。

  玉郎再度攔住他,黑眸鎖住他的,伸臂示意秦羽將妙兒交給他。

  「我去。」

  他?五郎上下打量著王郎,忽然一笑,「你肯去見她了?你要是踏出這暖玉閣,不是為了逃走,而是為了去見她,你知道她會怎麼想嗎?」

  玉郎雙手平伸並未收回,靜靜的說:「把妙兒給我。」這種眼神、這種語氣,非比尋常。溫柔得太過,急切得太過,好像對他來說,妙兒不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反倒像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

  秦羽猶疑了一下,最終將妙兒放到他懷裡,低聲說了句,「拜託了。」

  玉郎哼了一聲,「你還不配說這句話。」

  ☆☆☆☆☆☆☆☆☆☆  ☆☆☆☆☆☆☆☆☆☆

  暗夜之下。玉郎披了一襲白色的披風,如一團雲飄然走上船板,小船漸漸隱沒在黑暗中的湖對岸,慢慢不見蹤跡。

  五郎拍了拍秦羽的肩膀,「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不會回來,要不要進來喝一杯暖暖身?」

  他變臉倒真是快。秦羽咽喉上現在還暫鎖環手所留下的指印,所以下意識與他保持一段距離,以策安全。

  五郎命人燙了一壺酒送到自己的屋子,秦羽也是頭一回走進他的寢室。

  屋子比他想像的還要簡單,四壁皆空,連幅字畫都沒有,只有簡單的桌椅床鋪,更沒有笙管笛簫,在床頭一側斜斜的掛著一柄寶劍。

  「好,這才像是男人的房間。」這樣的佈置讓秦羽看著順心順眼,他最怕的就是看見滿眼脂粉味十足的輕羅幔帳。

  「請坐。」五郎一伸手,自己率先坐了下來。

  他也隨之落坐,卻動作緩慢,小心翼翼。

  五郎啞然失笑,「放心,我還不至於會在自己的屋子裡佈置什麼機關。」

  「哪裡哪裡……咳咳……」心思又被人一眼看透。在這些聰明人面前,他就好像成了一個透明人。

  五郎端起酒杯敬他,再次點破他的心事。「你想問我是哪裡人,為何來到這西涼國,且一待數年,是嗎?」

  「是。」秦羽不掩飾自己的好奇,「你肯說嗎?」他沒有把握。

  「原本我是不肯說的。」五郎盯著他,詭異的笑容、閃爍的陣光,這張俊逸的臉在燈光下半明半暗,陰晴難測。

  「原本不肯說?」他咧嘴笑笑,「現在肯說了?為什麼?」

  「先喝一杯如何?」五郎的杯子還舉在半空。

  他一動也不動,「我們認識不過幾日,你我沒什麼交情,俗話說無功不受祿,這酒,也不應該是平白無故喝的。」

  五郎笑道:「這話說得不錯,其實請你喝酒也沒什麼特別的道理……」他酒杯端在那裡,沉吟片刻,隨後這:「就當是為了西涼謝你吧。」

  「為了西涼謝我?」他挑起眉毛,「這話我就更不懂了。」

  五郎牽動嘴角,「你為定秦劍而來,這在你我之間應該不是秘密、西涼國即將面臨滅國之災,你若帶走定秦劍,算是救了西涼國,我和玉郎同在西涼多年,他對西涼有感情,我又豈會沒有?他為了西涼可以求你,我就可以謝你。你說,這酒該不該喝?」

  「嘿嘿。」秦羽的笑也漸漸變了味道,「為什麼你要把我和定秦劍扯到一起?你以為我是來奪劍的?」

  「西涼國能讓人以身犯險的誘因只有定秦劍,你以為我會和妙兒那個傻丫頭一樣,以為你來這裡是因為你們倆緣定三生嗎?」

  五郎盯著他,秦羽和他對視一瞬,卻躲開了,哈哈笑道:「和你們這些人說話真累。」他終於飲下了杯中酒,「但為了你的這份『器重』,這酒我不喝是說不過去的。」

  酒杯放下,在秦羽眼前赫然出現一個銀色的令牌,上面寫著「神武」兩字,他心頭一震,視線從令牌上移動到五郎的臉上。

  「你……」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五郎沉聲道:「若沒認錯,你,應該是七王子吧?」

  小樓外寒風蕭瑟,夾帶著零星雨絲也吹進屋來,將屋內搖曳的燭光吹得東倒西歪。

  屋中靜悄悄的,兩人相對而坐,四目相對。

  「何時認出我的?」秦羽的聲音彷彿都和他的神情一起改變,肅穆的神情,沉穩的氣質,他不是到西涼尋找失散親戚的少年,不再是飛揚跳脫,嬉笑怒罵的秦羽,而是夏禹國的七王子--夏禹清揚。

  「當年我從夏禹國走的時候,王子才不過八、九歲,所以如今你才沒有認出我來。」五郎笑笑,「但是王子的脾氣和兒時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再加上王子脖頸後面的那串七星紅痣,要認出你也不算很難。」

  「既然認出我來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秦羽面無表情地問:「為什麼至今都沒有帶走秦劍回國?為什麼至今還讓玉王叔流落他國,過這種喪失尊嚴、毫無幸福可言的日子?」

  「這事說來話長。」正當五郎思考著要如何說清這其中的原委時,忽然從窗外吹進一股強勁的東風,將屋中原本閃爍不定的燭光驟然吹滅。

  他忽然渾身一顫,脫口道:「東野之風!」

  「什麼?」秦羽猛地站起來,走到窗口向外張望了一會兒。

  對於「東野之風」他也是有所耳聞--

  東野國的戰神東野雪,據說有操縱風的奇異能力,每當戰事膠著時,她便會操縱風向吹亂敵軍,趁機取得勝利,所以被東野雪所操縱的風又被稱作東野之風。但秦羽不相信東野之風會真的吹到這裡。「你多心了。此處與東野隔著一片茫茫大海,東野雪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將東野之風吹到這裡來的。」

  五郎慢吐出一口氣,「也許吧。」

  東野之風威名遠播,若真的吹到這裡,那西涼國必不保矣。

  夜風之中,忽然又傳來一陣笛聲,縹縹緲緲穿過雨霧,傳遍西涼全島,也送進五郎和秦羽兩人的耳朵裡。

  兩人相視一愣,五郎苦笑道:「東野之風未到,南黎之笛卻到了。」

  秦羽卻困惑不已。這種可綿延數十里的笛聲,只有南黎國的青尾竹笛才可以吹出,又因為青尾竹數量極少,所以能擁有這種笛子的只是少數的南黎貴族。而眼下在西涼國中,只有一人擁有此笛,那便是南黎的二王子南習文,但南習文來時如此隱密,這半夜吹笛的舉動倒像是故意宣告他的造訪,目的為何?

  小小一個西涼,這一夜竟像是三國同在,情勢逼人,氣氛凝重得讓人心跳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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