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你們北印人太囂張了。」
顧炎摸著額頭,一臉鬱悶,「幸好你不是男子。」
要不然以她的個性,定然要衝鋒陷陣,彼此之間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我要是個男子,如今天下定然不會如此。」
口氣夠大,也夠狂,可不知怎地,顧炎真的就信了。這樣一個女子,天下沒準真的會因為她而改變的。
那天,是顧炎的馬車送我回府的,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倦意,就靠著他睡去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竟然看見他一直看著我。
我不禁有些著慌,就問他看我做什麼?
他轉開了視線,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還是回答了我。他說,他希望這車能夠一直往前行再也不停下來。
於是,我怔住了。
我和他之間,始終朦朦朧朧,有著什麼,卻又彼此從不說破,可是今天他卻曖昧地講出那樣的話來;我想,我不需要這些,可聽了卻還是高興起來。原來,我也會有這樣心動、這樣虛榮的一刻。當然,我不會說的。
所以,我假裝什麼也不懂,迷糊著又睡了過去。
我聽見耳邊,顧炎把牙齒咬得好響好響。
我半夢半醒,露出了笑顏。
回到皇子府,他扶我下車,他的手心滿是汗水,滾燙滾燙的。
離開時,他叫我秦芾,而非皇嫂。
我故意裝成生氣的樣子,說:「你應該叫我皇嫂,這是規矩。」
他則「狡猾」地反駁道:「反正北印人是從來不講規矩的。」
這個男人!
我真的想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麼?
我捨棄了將來,來到這裡,可我沒有想到,這裡會有一個顧炎。
——秦芾。
第七章
瀰漫了許久的水氣終於隨著雨季的過去而消散,長堤拆了,土地又重新恢復成原來的作用,而百姓們也終於回到了家園。顧征聽從顧炎的建議,從國庫中撥出大量的金錢,來幫助那些流民重建家園。
至於那些私自購置田地的顧家人,雖然因為涉及的人員實在太廣,而且又抬出了顧娘娘,所以最終也沒有得到很大的懲治,不過大懲沒有,小懲還是逃不了的,他們不得不交出許多的家財來彌補自己的錯誤。
百姓在街頭巷尾歌頌著皇帝,歌頌著顧炎的英明神武,看到這些,再加上秦芾的藥膳,顧征的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若說有什麼不好,恐怕就是顧放和顧炎的關係了。
因為顧征的一句戲言,讓顧娘娘對成娘娘以及她的兒子充滿了戒備和恨意,而顧炎本是一個野心極大的人,對於他而言,人生最終的目的恐怕就是繼承大統,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可是沒有想到,皇帝會說出如此的話來,即便不是當真的,他也開始起了懷疑。
那些日子,民間是一片歡騰,而宮裡,在兩皇子府上,卻像是在較勁什麼,氣氛極為緊張,太皇子派別的,二皇子派別的,兩邊的人馬都在蠢蠢欲動。
不過好在有皇帝在上,他們這些人也不好太過明目張膽。
水患之後,就是北印國一年一度的節日,就像南安有桃花節一樣,北印也有自己的節日——狩神節。每到那個時候,男人們就會到北印國最高的青龍山去捕獵,到了傍晚,他們就會拿出自己所獵得的獵物相互比較,然後選出一年一度的狩神。
當然,這單單是屬於男人的節日,北印姑娘只能守候在家,等待著她們心裡的英雄回家。
大約也只有這一天,秦芾才覺得周圍的空氣不再是如此地壓迫。
顧放難得換下了錦緞長袍,改換上虎皮衣服,雖然完全失去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不過看起來也滿有吸引力的。
「芾兒,怎麼還沒有換裝?」
顧放以為這一回秦芾會和往年一樣,同他一起去的,如今看她還是一身簡單的綢衣,不免奇怪。
「不去了,我不是男人,去了又會被人說話。」北印人不單單是看不起南安人,他們甚至還看不起生了他們的母親,她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去參加狩神節時那些男人的眼光,就好像她的出現玷污了什麼神明一樣。她很不舒服,可又想看看有什麼事情發生,所以常常會扮成男子去見識。
顧放咦了一聲,因為他記得以往每一次,她總是興致高昂,雖然她常常說是為了看熱鬧,不過,他更加覺得秦芾是為了賭氣,旁人不讓的,她就是越要去做給別人看。「以前,怎麼沒有聽你這麼說過?」
秦芾故意忽視他的話,只是一個勁的催著他可以上路了。
她知道,顧放是個單純的人,他猜不到她的心思的,她不去只是為了顧炎。自從那一天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就越來越尷尬,她不知道互相叫著彼此名字的嫂子和小叔是怎麼回事。
果然,顧放並沒有細想,穿戴好的他很快就出門了,臨出門時,還不斷地承諾今年一定要成為狩神。
想想是不可能的,有著顧炎的狩神節,又怎麼會有顧放發展的餘地呢。當然,這樣的話是不好說出口的,不然這個臉皮薄的男子必然又要臉紅了。
在送他出門之後,秦芾回到了房間,她本來只是想從自己的行囊裡拿一本書看看,找了才發現,那些帶來的書籍已經陸陸續續地看完了,她翻箱倒櫃尋找一番,並沒有她要的,可卻無意中看到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幅出自南安宮廷的刺繡,看那針角和手法必然是名家所成。當年,魏潛舅舅送了她不少的陪嫁,除了被顧炎扣下進貢北印皇朝的,其餘的大多被她送給了雲淄城的流民,沒想到竟然還留下了一樣,她細細地摸著那密密的線紋,不是為了那精巧的手工,而是為了那織女心裡所存在的希望。
殷紅的桃花,如少女燦爛的笑容。
翠綠的花葉,放入南安無限的希望。
南安呀,不知怎樣了?
爹爹呀,他也不知怎樣了?她已經離開快要六年了。
貼身掛著的桃花香囊,早就沒有了味道,她卻一直看作珍寶,更加不會離身,香囊四周的布沿早就因為年代久遠而開始破損裂線,不善女紅的她,多少個夜裡為了補好它而扎紅了手指。
還有那把帶來的寶劍,雖然無法像過去一樣喜歡就能揮動它,她卻依然會在入夜的時候,偷偷地把玩在手。
天下的男子或許會笑她不自量力、不守本分,可是沒有關係,他笑自他笑,我狂自我狂。
不知不覺,泰芾又輕輕哼唱起最喜歡的歌謠——
悠悠青山,桃花洗劍,拔劍兮,莫忘故鄉多淒迷,舞劍惜,翩翩桃花血中泣;劍氣飛,裙飛揚,少女紅妝棄,欲把馬蹄揚。
相信不久的將來,那南安不會淒迷,那桃花不會血中哭泣,而她也可以正大光明、理所當然坐著馬車回到故鄉,去看看桃花。
想著想著,她就這樣睡著了,唇邊頭一次帶著安靜而平和的笑容。
她真希望,這樣的平和可以一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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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芾姊姊不好了!秦芾姊姊不好了!」
夢中,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救命,那分明是小九柔弱的喊聲,一驚之下,她就醒了,而讓她吃驚的是,門外竟然真的如雷鳴一般被敲打得砰砰作響。
她來不及收拾好身邊的東西就開了門。
門外的菲塵顯然被那一把透著寒光的寶劍嚇了一跳,明明已經非常焦急,卻是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
秦芾收起劍,那寶劍回鞘的聲音把菲塵的魂給招了回來,她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她倏地跪了下去,一雙淚眼瞅著秦芾,然後充滿悲傷地一遍遍重複著,「秦芾姊姊,你要救救殿下呀。」
秦芾硬是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看她只是流眼淚也不說話,她亦心急了。「你不要這樣,出了什麼事情就說呀,光是哭又有什麼用。」
「是二殿下,他要對付大皇子。」
顧炎要對付顧放?會嗎?會!確實有這樣的可能,自從那天她進宮給皇帝治病起,這樣的禍端恐怕就已經造成了。
「你如何得知的?這消息可靠嗎?」若是空穴來風,只怕又有更大的煩心事情。
「可靠、可靠,是我的一個小姊妹告訴我的,如今她就在二殿下府上,以前我也在二皇子府的時候很照應她,她不會騙我的。」她信誓旦旦,就想著秦芾快點動身。
秦芾想了想,還是覺得事情猶如千頭萬緒,攪得她思緒都亂成了麻花。「那麼顧炎會在什麼地方動手呢?又派了什麼人去動手?大約是在什麼時候動手?」
每問一句,菲塵就搖一下頭,問到後來,她也覺得自己只顧著擔心,所有的關鍵都沒有抓到,這樣子,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大皇子。
可是——
她猛地抬起頭來,對上那雙近乎深沉可以洞察一切先機的眼眸,似乎被迷霧籠罩的她已一點點地瞧見了希望。秦芾不是一般人,她的見解常讓許多人佩服不已,就連大皇子也常常遺憾她是個女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