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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明曉溪

  她輕輕地說:

  「我自然愛師兄。有他在,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害怕。可是,師兄『生病』了,他雖然一直都在對我微笑,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身上其實很痛。」

  淚水靜靜從她臉上滑落。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用世上的一切來交換,讓他好起來……可以在庭院裡看碧玉鈴鐺、『聽』風的聲音,可以在窗前喝一杯新茶,可以永遠讓我趴在他的膝上、拍拍我的腦袋……」

  她的眼睛依然閉著,睫毛在淚水的浸泡下濕濕亮亮。

  「可是,他要死了嗎……」

  沒有了師兄的日子,會死寂空洞得彷彿冬日裡深深的枯井……

  「笨丫頭!」

  雪的食指彈上如歌的額頭,清脆的爆響驚落了沉靜的桂花,悠悠飛舞在雪白的衣衫上……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啊,用你的笨腦袋想一想,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為什麼……」如歌額上一塊胭脂般的紅印。

  雪笑得很得意:「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去救你的師兄啊,」指間的花瓣滴溜溜旋舞,「看我對你多好,暗夜絕告訴你只有我有本領治好玉自寒,我就巴巴地跑過來了,都不用你費力氣去找。」

  「是你叫她來的嗎?」

  「那有什麼關係,」雪笑道,「重要的是,我的確可以讓玉自寒變回活蹦亂跳。」

  雪輕輕伸出手掌。

  忽然間,雪花自他的掌心飛湧出,漫天輕揚,或是飄向夜空、或是依戀地在他眉梢唇角跳躍;映著皎潔的月光,滿樹黃色的桂花下,泛著銀光的萬千雪花,將耀眼白衣的他,映襯得像墜落凡間的仙子。

  雪花越湧越多。

  他的十指輕搖,雪凝成了冰,一朵絕美的冰花,晶瑩剔透,光芒極盛。

  他將冰花放在她手心。

  如歌驚詫地望著他。

  雪開心地笑:「天地之寒氣全為我所操縱,玉自寒身上的寒咒,當然只有我能將它吸出來。」

  如歌抓住他的胳膊:「雪……」

  「怎樣,是不是要請我幫忙了。」

  如歌猛點頭:「是、是、是。」緊張得有點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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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似乎被雲遮住。

  夜色漆黑。

  「雪衣王會救靜淵王嗎?」

  玄衣男子有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哼,銀雪雖然早已是仙人之身,他的心卻柔軟多情。」

  珵亮的銅鏡中,黑紗女子將面紗慢慢揭開,冷艷的容貌仿若凝著冰霜的白梅,讓漆黑的夜又多了幾份蕭殺。

  「如果只是為了得到那紅衣女子,他似乎更應該讓靜淵王死去。」

  「你錯了。」

  「……」

  「如果靜淵王死,烈如歌的心只怕也會死。」

  玄衣男子沉默。

  暗夜絕的手指在自己美麗的臉龐上拂過,忽然一笑,蕭殺之氣卻更重。

  「不管銀雪救不救靜淵王,都是好事一樁。」

  「是。」

  靜淵王死,朝中必定大亂;雪衣王若吸出寒咒,勢必對身子有極大損傷。玄衣男子知道,暗夜絕其實更希望雪衣王救人,因為一個雪衣王比所有的敵人加起來更加可怕。

  「十九年了……」

  暗夜絕幽幽歎息。

  在他出來之前,她一定要將事情辦好;這樣,在他的眼中,或許會有她的存在吧。

  那艷陽下刺目撼人的紅衣……

  那驚世絕俗的氣勢……

  那萬眾之王的風姿……

  突然,她目光一凜!

  也是紅衣,那烈火山莊的烈如歌,眉眼神態間居然會那麼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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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雪笑瞇瞇地問。

  「當然啊,」如歌將他的胳膊抓得很緊,「不是說,你是為了要幫助我才來的嗎?」

  一片雪花調皮地在雪的鼻尖閃耀。

  「笨啊,我是在等你求我,可是沒有說一定會答應啊。」

  「你!」

  「先說好,你要是生氣,我就走了。」

  「好好,我不生氣……呵呵,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的師兄好啦……」

  「沒有誠意。」

  「那——我很有誠意很有誠意地請求你!」

  「嗯,讓我想想。」

  「……」

  「……」

  「雪,想好了嗎?」

  「我覺得很吃虧啊。」

  「啊?」

  「只是你的一句話,我就要勞心勞力地去救人,好像很吃虧啊。」

  「那——你要怎樣?」

  「你什麼都肯答應我嗎?」雪眼睛一亮。

  「先說來聽聽。」

  雪暗暗瞪她一眼,臭丫頭,為什麼忽然精明了起來。

  「呵呵,沒關係,你說啊。」

  如歌暗笑,她又不是真的那麼笨。要是讓她去殺掉一千個人,也能答應嗎?不過,他應該不會這麼離譜吧。

  香氣四溢的桂花樹下。

  雪打量她。

  自從平安鎮一別,如歌的模樣變化很大。

  彷彿鑿開了外層的寶石,她渾身流溢著讓人眩目的光彩;如果說原本只是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如今她的美麗卻可以動人心魄。

  雪知道,隨著她的成長,那個封印的力量在慢慢減弱,她體內的火焰會越來越強,她的容貌也會跟那人越來越像。

  他曾經想永遠封住她。

  保護她。

  然而,或許有些事情她必須自己去經歷。

  「我要你愛我。」

  雪靜靜地說。

  如歌怔住。

  她慢慢坐直身子,凝視他。

  半晌,她輕輕道:「我記得,我曾經回答過你。」

  ……

  ……她輕輕地說:……

  ……「不是不喜歡你,……只是」……

  ……「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永遠也不會有那種感覺。」……

  ……「是,我不愛你。」……

  ……

  「用你的愛,來換回玉自寒的生命。」

  那朵小小的桂花,終於被雪拈碎了,香氣極濃郁地在他指間繚繞。

  如歌望著他,靜靜道:

  「是在品花樓,我第一次見到了你。為什麼我會去品花樓呢?我想挽回戰楓的心。我以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不放棄,就可以將他的感情留在我身上。可是——」

  她微微而笑:「你看,我失敗了。」

  「你已經不再愛他。」

  「對。但我也明白了,對於愛,很多時候努力是無濟於事的。」

  雪古怪地瞅著她:

  「你都沒有去試,你會愛我的,相信我,你會愛上我的!」

  如歌靜默。

  雪的心中一片淒苦。

  那麼漫長寒冷的等待,居然——

  真的抵不過一個詛咒嗎?

  壓抑的咳嗽聲從玉自寒的屋中傳出。

  在寂靜的夜中,聽得分外驚心。

  如歌淡淡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你師兄的生死就與我無關了。」

  如歌一凜,目光轉冷:「你在威脅我。」

  「對。」

  「如果我答應了你,卻始終無法愛上你呢?」

  雪臉色蒼白,透明得彷彿一個呼吸就會融掉。

  「我不會怨你。」

  「有期限嗎?多長時間?」

  如歌聲音很淡。

  雪輕輕拿起她放在地上的那朵冰花,冰花映著他如雪山之巔的陽光一般耀眼的容顏。

  「三天。」

  他對著冰花呵氣。

  升起一陣朦朦的寒霧。

  三天?

  如歌驚詫地盯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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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你醒了!」

  床塌上小小的動靜,使趴在床邊的的如歌醒了過來。她揉著眼睛,湊過去將玉自寒扶坐起來,替他將被子掖好,然後笑呵呵地問:

  「想吃些什麼呢?」

  玉自寒伸出手,輕輕撫了下她的眼睛,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如歌眨眨眼睛:「怎麼樣,眼圈黑黑的是不是看起來會有種慵懶的美麗,這是宮中最時興的妝容呢!」

  「昨晚你一直在這裡?」

  「沒有,」如歌搖頭,「我是天快亮了才溜進來的,呵呵,我只告訴你啊,可不能讓玄璜、黃琮他們知道我偷懶。」

  玉自寒微笑。

  他摸摸她的腦袋,知道她不想讓他擔心,就沒有再問下去。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

  如歌忽然說:「師兄,我想要離開三天。」

  玉自寒望著她。

  如歌扭著手指頭,道:「哎呀,都來京城這麼久了,還沒有出去玩過呢……」

  「歌兒……」玉自寒道:「你為什麼緊張。」

  「啊?!」

  如歌急忙鬆開絞得通紅的手指頭,用力地笑:「呵呵,我不是緊張,我是……我是心虛!」

  「心虛?」

  「是啊,你看,你身子不好,我還想著要出去玩,是不是很無情無義、沒心沒肺。」如歌苦惱地說,臉頰紅紅的。

  玉自寒笑了。

  「讓黃琮陪你一起。」

  「不要!」

  如歌大叫。

  立時她就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不好意思地笑:「呵呵,我是說,有黃琮陪著,很多地方我就不方便去了。」

  「你要去哪裡?」

  「比如……青樓啊,我要去開開眼界。」

  「咳,」玉自寒好笑地輕咳,「似乎你在品花樓待過一段日子吧。」

  如歌的臉「騰」地漲紅!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的!不是的!在青樓裡做丫頭,和扮做客人的感覺會是不一樣的!我是想要扮做……而不是……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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