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說:
「我自然愛師兄。有他在,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害怕。可是,師兄『生病』了,他雖然一直都在對我微笑,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身上其實很痛。」
淚水靜靜從她臉上滑落。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用世上的一切來交換,讓他好起來……可以在庭院裡看碧玉鈴鐺、『聽』風的聲音,可以在窗前喝一杯新茶,可以永遠讓我趴在他的膝上、拍拍我的腦袋……」
她的眼睛依然閉著,睫毛在淚水的浸泡下濕濕亮亮。
「可是,他要死了嗎……」
沒有了師兄的日子,會死寂空洞得彷彿冬日裡深深的枯井……
「笨丫頭!」
雪的食指彈上如歌的額頭,清脆的爆響驚落了沉靜的桂花,悠悠飛舞在雪白的衣衫上……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啊,用你的笨腦袋想一想,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為什麼……」如歌額上一塊胭脂般的紅印。
雪笑得很得意:「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去救你的師兄啊,」指間的花瓣滴溜溜旋舞,「看我對你多好,暗夜絕告訴你只有我有本領治好玉自寒,我就巴巴地跑過來了,都不用你費力氣去找。」
「是你叫她來的嗎?」
「那有什麼關係,」雪笑道,「重要的是,我的確可以讓玉自寒變回活蹦亂跳。」
雪輕輕伸出手掌。
忽然間,雪花自他的掌心飛湧出,漫天輕揚,或是飄向夜空、或是依戀地在他眉梢唇角跳躍;映著皎潔的月光,滿樹黃色的桂花下,泛著銀光的萬千雪花,將耀眼白衣的他,映襯得像墜落凡間的仙子。
雪花越湧越多。
他的十指輕搖,雪凝成了冰,一朵絕美的冰花,晶瑩剔透,光芒極盛。
他將冰花放在她手心。
如歌驚詫地望著他。
雪開心地笑:「天地之寒氣全為我所操縱,玉自寒身上的寒咒,當然只有我能將它吸出來。」
如歌抓住他的胳膊:「雪……」
「怎樣,是不是要請我幫忙了。」
如歌猛點頭:「是、是、是。」緊張得有點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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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似乎被雲遮住。
夜色漆黑。
「雪衣王會救靜淵王嗎?」
玄衣男子有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哼,銀雪雖然早已是仙人之身,他的心卻柔軟多情。」
珵亮的銅鏡中,黑紗女子將面紗慢慢揭開,冷艷的容貌仿若凝著冰霜的白梅,讓漆黑的夜又多了幾份蕭殺。
「如果只是為了得到那紅衣女子,他似乎更應該讓靜淵王死去。」
「你錯了。」
「……」
「如果靜淵王死,烈如歌的心只怕也會死。」
玄衣男子沉默。
暗夜絕的手指在自己美麗的臉龐上拂過,忽然一笑,蕭殺之氣卻更重。
「不管銀雪救不救靜淵王,都是好事一樁。」
「是。」
靜淵王死,朝中必定大亂;雪衣王若吸出寒咒,勢必對身子有極大損傷。玄衣男子知道,暗夜絕其實更希望雪衣王救人,因為一個雪衣王比所有的敵人加起來更加可怕。
「十九年了……」
暗夜絕幽幽歎息。
在他出來之前,她一定要將事情辦好;這樣,在他的眼中,或許會有她的存在吧。
那艷陽下刺目撼人的紅衣……
那驚世絕俗的氣勢……
那萬眾之王的風姿……
突然,她目光一凜!
也是紅衣,那烈火山莊的烈如歌,眉眼神態間居然會那麼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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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雪笑瞇瞇地問。
「當然啊,」如歌將他的胳膊抓得很緊,「不是說,你是為了要幫助我才來的嗎?」
一片雪花調皮地在雪的鼻尖閃耀。
「笨啊,我是在等你求我,可是沒有說一定會答應啊。」
「你!」
「先說好,你要是生氣,我就走了。」
「好好,我不生氣……呵呵,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的師兄好啦……」
「沒有誠意。」
「那——我很有誠意很有誠意地請求你!」
「嗯,讓我想想。」
「……」
「……」
「雪,想好了嗎?」
「我覺得很吃虧啊。」
「啊?」
「只是你的一句話,我就要勞心勞力地去救人,好像很吃虧啊。」
「那——你要怎樣?」
「你什麼都肯答應我嗎?」雪眼睛一亮。
「先說來聽聽。」
雪暗暗瞪她一眼,臭丫頭,為什麼忽然精明了起來。
「呵呵,沒關係,你說啊。」
如歌暗笑,她又不是真的那麼笨。要是讓她去殺掉一千個人,也能答應嗎?不過,他應該不會這麼離譜吧。
香氣四溢的桂花樹下。
雪打量她。
自從平安鎮一別,如歌的模樣變化很大。
彷彿鑿開了外層的寶石,她渾身流溢著讓人眩目的光彩;如果說原本只是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如今她的美麗卻可以動人心魄。
雪知道,隨著她的成長,那個封印的力量在慢慢減弱,她體內的火焰會越來越強,她的容貌也會跟那人越來越像。
他曾經想永遠封住她。
保護她。
然而,或許有些事情她必須自己去經歷。
「我要你愛我。」
雪靜靜地說。
如歌怔住。
她慢慢坐直身子,凝視他。
半晌,她輕輕道:「我記得,我曾經回答過你。」
……
……她輕輕地說:……
……「不是不喜歡你,……只是」……
……「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永遠也不會有那種感覺。」……
……「是,我不愛你。」……
……
「用你的愛,來換回玉自寒的生命。」
那朵小小的桂花,終於被雪拈碎了,香氣極濃郁地在他指間繚繞。
如歌望著他,靜靜道:
「是在品花樓,我第一次見到了你。為什麼我會去品花樓呢?我想挽回戰楓的心。我以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不放棄,就可以將他的感情留在我身上。可是——」
她微微而笑:「你看,我失敗了。」
「你已經不再愛他。」
「對。但我也明白了,對於愛,很多時候努力是無濟於事的。」
雪古怪地瞅著她:
「你都沒有去試,你會愛我的,相信我,你會愛上我的!」
如歌靜默。
雪的心中一片淒苦。
那麼漫長寒冷的等待,居然——
真的抵不過一個詛咒嗎?
壓抑的咳嗽聲從玉自寒的屋中傳出。
在寂靜的夜中,聽得分外驚心。
如歌淡淡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你師兄的生死就與我無關了。」
如歌一凜,目光轉冷:「你在威脅我。」
「對。」
「如果我答應了你,卻始終無法愛上你呢?」
雪臉色蒼白,透明得彷彿一個呼吸就會融掉。
「我不會怨你。」
「有期限嗎?多長時間?」
如歌聲音很淡。
雪輕輕拿起她放在地上的那朵冰花,冰花映著他如雪山之巔的陽光一般耀眼的容顏。
「三天。」
他對著冰花呵氣。
升起一陣朦朦的寒霧。
三天?
如歌驚詫地盯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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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醒了!」
床塌上小小的動靜,使趴在床邊的的如歌醒了過來。她揉著眼睛,湊過去將玉自寒扶坐起來,替他將被子掖好,然後笑呵呵地問:
「想吃些什麼呢?」
玉自寒伸出手,輕輕撫了下她的眼睛,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如歌眨眨眼睛:「怎麼樣,眼圈黑黑的是不是看起來會有種慵懶的美麗,這是宮中最時興的妝容呢!」
「昨晚你一直在這裡?」
「沒有,」如歌搖頭,「我是天快亮了才溜進來的,呵呵,我只告訴你啊,可不能讓玄璜、黃琮他們知道我偷懶。」
玉自寒微笑。
他摸摸她的腦袋,知道她不想讓他擔心,就沒有再問下去。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
如歌忽然說:「師兄,我想要離開三天。」
玉自寒望著她。
如歌扭著手指頭,道:「哎呀,都來京城這麼久了,還沒有出去玩過呢……」
「歌兒……」玉自寒道:「你為什麼緊張。」
「啊?!」
如歌急忙鬆開絞得通紅的手指頭,用力地笑:「呵呵,我不是緊張,我是……我是心虛!」
「心虛?」
「是啊,你看,你身子不好,我還想著要出去玩,是不是很無情無義、沒心沒肺。」如歌苦惱地說,臉頰紅紅的。
玉自寒笑了。
「讓黃琮陪你一起。」
「不要!」
如歌大叫。
立時她就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不好意思地笑:「呵呵,我是說,有黃琮陪著,很多地方我就不方便去了。」
「你要去哪裡?」
「比如……青樓啊,我要去開開眼界。」
「咳,」玉自寒好笑地輕咳,「似乎你在品花樓待過一段日子吧。」
如歌的臉「騰」地漲紅!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的!不是的!在青樓裡做丫頭,和扮做客人的感覺會是不一樣的!我是想要扮做……而不是……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