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問你,你怎麼不回答?」羅明珠跑到羅炎面前,雙臂張開,擋住他的去路。
羅天祐跨步向前,惡聲道:「你再不說我可要叫娘過來,到時可有你苦頭吃了。」他拿麥芽糖指著羅炎。「我忘了告訴你,娘要你今天多劈些木薪到廚房,有客人要來。」原本娘是打算叫僕人傳話,但他閒得發慌,遂自願過來,沒想到羅炎身邊竟多出個小孩。
惜兒在羅炎懷中轉過身子,對他們皺皺鼻子。「走開,走開。」
「她是客人。」羅炎淡淡地回答。
「你們也會有客人?」羅天祐將麥芽糖含在口中,走向羅炎,雙眼直盯著惜兒,驀地,他伸手狠狠地捏了她的臉頰一把。
惜兒痛哭出聲,羅炎立刻推開羅天祐。「你做什麼?」他怒聲道,擁緊惜兒。
羅天祐跟膾地退了幾步。「你竟敢推我?!」
惜兒啜泣地將臉埋在羅炎的頸邊,右手撫著紅痛的臉頰。
羅明珠則大聲地跑出南院。「我去告訴娘。」
羅天祐氣憤地將麥芽糖甩在地上,他如牛一般地撞向羅炎。
羅炎急忙退開,他放下惜兒,免得待會兒被羅天祐撞倒時,殃及到她。
而他才剛放開惜兒,羅天祐已撲向他,兩人撞倒在地,羅天祐憤怒地坐在他身上。
「你這下人竟敢推我。」羅天祐暴怒地揍他。
羅炎抬手抵擋,但沒有還擊。惜兒急急地跑過去,氣憤地捶打羅天祐。
「走開,走開。」她推他。「壞人。」
羅天祐怒氣沖沖地推開惜兒,惜兒因他的力道而被推倒在一旁,一頭撞上石頭,她甚至來不及哭叫便暈了過去。
羅炎見狀,怒火中燒,他大吼一聲,一拳擊向羅天祐的臉,羅天祐慘叫一聲,羅炎推開他,連忙扶起惜兒。
「惜兒?」他跪在地上,抱起她。「惜兒?」他摸摸她的臉頰,鮮血自她的額上緩緩流下。
一旁原本打算再次發動攻擊的羅天祐,瞧見惜兒額上的血,被嚇得止住了步伐。
「怎麼回事?」
梅秋菊自房內跑出來,她在房內縫衣裳時,聽見房外鬧烘烘地,便過來一探究竟。
「惜兒。」她大驚失色。「怎麼回事?」惜兒的額際流著血。
「怎麼回事?」高音尖聲霎時響起,一名艷麗的中年婦女往這兒走來,手挽一名丫鬟,身邊跟著羅明珠。
羅炎著急地喊著惜兒的名字,一面伸手拭著她額上的血,不料卻愈抹愈多,一會兒就沾滿了他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婦人的聲音提高八度,她是位丰姿綽約、美艷動人的婦人,頭上綰著桃心髻,珠翠裝點,穿著淺黃短襦、深綠的長裙,腰間有細褶數十,足蹬三寸金蓮,走起路來裙擺如水紋蕩漾,明艷動人。
一旁扶著她的奴婢名為喜兒,年約十八,長相普通,穿著一身暗綠襦裙,身材纖瘦,面容略帶愁苦。
「這是哪來的野種?」婦人一欺近,便瞧見多出了個女娃兒。
梅秋菊正要上前解釋,羅天祐已奔到母親身旁,控訴地指向羅炎。「他竟敢打我──」
羅炎抱緊不省人事的惜兒,直起身子,她受傷了。
「他打你?!」潘桂花怒火中燒,她衝向前,狠狠摑了羅炎一巴掌。「你這雜種,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她反手又甩了他一記耳光。
羅炎踉蹌地退了幾步,雙手擁緊惜兒,瞧都沒瞧婦人一眼。他的舉動卻惹惱了潘桂花,她作勢又要打他一耳刮子。
「我今天要好好教訓你一頓──」
「夫人。」梅秋菊護在兒子身前。「您就饒了炎兒--」
「梅秋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阻撓我。」她用力地甩梅秋菊一巴掌。
梅秋菊撲倒在一旁,羅炎擔心地叫了聲。「娘。」他蹲在母親身旁,想扶起她。
「看你還敢不敢打我!」羅天祐一臉不可一世地說。
「我沒事。」梅秋菊安慰地拍拍兒子,她狼狽地爬起,左頰已腫紅。
潘桂花由奴婢攙著走到梅秋菊面前。「梅秋菊,你給我說清楚,這女娃兒又是哪來的野種?你就會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是不是?」
「不是,我──」
「啪」一聲,梅秋菊又挨了一記耳光,她退了一步。
「還頂嘴。」潘桂花厲聲道。
羅炎憤怒地瞪著潘桂花,他不懂為什麼夫人老看他和娘不順眼?
「瞪什麼瞪?」潘桂花美麗的臉孔因憤怒而顯得猙獰,她右手再次揚起。
梅秋菊見狀,急忙護在兒子身前。「夫人,惜兒是我家小姐留下的女兒,小姐過世了,所以我才照顧惜兒,我有告訴老爺。」她急急解釋。「惜兒受傷了,可不可以先請個大夫──」
「請什麼大夫?不過是撞到頭罷了,留點血算什麼!還有,你別拿老爺來壓我,為什麼這事不先告訴我?」潘桂花尖聲道。「你哪來什麼小姐?」她頓了一下。「哦!我想起來了,差點都忘了你曾是個奴才。你就是和你那位小姐串通好設計老爺,逼老爺娶你的是吧!這叫惡有惡報,聽說梅府的宅子被人查封了,這叫老天有眼,人死了還留個野種──」
「惜兒是小姐的──」
「還敢頂嘴!」她用力擰著梅秋菊的手臂。「你這狐狸精。」
梅秋菊隱忍著疼痛,沒有回話。
「狐狸精!」羅明珠也學著罵了一句。
「不許你留著那小野種。」潘桂花冷聲道。
「夫人──」梅秋菊驚恐地求情。「夫人,我求求你,惜兒沒地方去,她會死的。」
「關我什麼事?」
「夫人,我求你。」梅秋菊跪下雙膝。「我求你。」
「娘。」羅炎愕然地注視母親,他從沒見母親為任何事下跪過。
「喲!我擔當不起。」潘桂花冷哼地笑著。
惜兒在羅炎懷中動了一下,呢喃一聲,隨即困惑地睜開雙眼。
「好痛。」她抬手撫著傷處。「血……」她驚嚇的叫著,她望著羅炎,淚水便撲簌簌地落下。
「沒事的。」羅炎安慰道,他放下她,蹲在她身前,拿起腰際的上衣替她擦臉、擦手。惜兒的淚不停落下,她抽搭著抱緊他。
他笨拙地拍拍她的背,惜兒只是哭,羅炎抱緊她,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得溫柔。
梅秋菊則仍跪在那兒乞求,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求到夫人答應為止。
羅天祐直盯著羅炎和惜兒瞧。「娘,你就留下那個女娃兒,她挺好玩的。」
「那怎麼行?」
「我不管,我不管。」羅天祐使性子。
「天祐──」
「我不管。」羅天祐大聲地打斷母親的話,從小到大,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次當然也不能例外。
潘桂花蹙眉,睥睨地瞥向羅炎和惜兒,突然,她露出一抹冷笑,這下倒好,看不出這死羅炎在乎這女娃兒,這下有法子治他了。
「好吧!」她一副寬宏大量的說。「就留下這女娃兒。」
「謝謝夫人,謝謝。」梅秋菊都快磕頭謝恩了。
「不過──」她刻意停頓一會兒。「她可也得給我工作,要待在這個家,就得幹活。」這女孩兒是那可惡的梅玉蓮的骨肉,她也可以趁機折磨折磨她,以洩心頭之恨。
梅秋菊對這要求也只能點頭,她不敢有什麼意見,免得夫人又反悔。
「走吧!」潘桂花搭著奴婢,走出南院,身後跟著羅天祐和羅明珠。「木柴快點給我劈好,而後再去給我挑水,可別偷懶。」她頭也不回的說。
羅天祐回頭扮個鬼臉,才轉身走出去。
「惜兒,疼不疼?」梅秋菊轉過惜兒的身子,她的額頭都腫了起來,更糟的是,血還流個不停。
「好疼。」惜兒抽噎著。
「炎兒,快去請大夫。」梅秋菊著急地說。
羅炎立刻起身,梅秋菊瞥見兒子胸口上、衣服、雙手全沾著血,睜大了雙眼,他這樣子出去,不嚇死人才怪。
「娘去好了,你照顧惜兒。」梅秋菊匆匆走出後門。
羅炎再次蹲下身子,他將上衣緊壓在惜兒的傷口上,試著止住血。
「別哭了。」他抹去她的淚,柔聲的說。
惜兒雙肩顫動。「好痛。」她哭泣。「我要娘……娘……」她打個嗝。
「別哭。」他安慰地抱著她,吹吹她的傷口。
惜兒吸吸鼻子,擦去鼻水,抽噎著攬緊他的頸項,羅炎抱起她,開始不停地走著,惜兒這才慢慢止住淚水。
她揉揉鼻子,仰頭看著他。「你的臉紅紅的。」她抬手摸摸他的臉。
羅炎想起被摑的幾記耳光。「沒什麼!」反正已是家常便飯。
惜兒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突然微笑著噘起小嘴,呼呼地吹他的臉。「不痛,不痛。」而後左右張望。「壞人呢?」
「走了。」
惜兒甜笑。「那他就打不到你了。」她放心地偎在他頸側。「他是壞人。」她揉揉雙眼。
羅炎微微牽扯嘴角,不知怎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除了娘之外,她是另一個他想保護的人,雖然他不能做什麼,但他再也不會讓她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