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關心了,你是我的好朋友。」
「千萬別這麼抬舉我!」
喬東風趕緊搖手,刻意佯裝出的驚惶裡帶著輕蔑。
「這個世界上最笨的人,就叫做『官十二的好朋友』,一封急函,就把我從關外召來化老妝幫忙演戲,戲落幕,拍拍屁股走人,連累我還得幫他收拾善後,現在又需要幫忙了,飛鴿傳書,限一個時辰之內要趕到?」
可惡!
愈想愈痛,愈痛愈嘔,怪來怪去只能怪自己太重義氣,他傳他的屁,自己只要將鴿子烤了吃下肚去,誰又知道他曾經收過信啦?
怪他自己太老實,當真傻傻奔來,幸好老洛這兒離寶應不遠,總算沒趕斷他的兩條傷腿,再添為友壯烈犧牲事跡一樁。
「你這傷……」洛伯虎卸下愁容,瞇眸審視,目光帶著玩味,「是女人搞出來的?」
喬東風瞪眼,「你怎麼知道的?」
「很好猜的,既有牙印又有指甲血痕,還有你的腿,一看就知道是被蠻力給踹到骨折的,根據種種跡象研判,兇手不但是個女人,且還是個千金驕女。」
喬東風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想讓我說什麼?說甘拜下風嗎?」
月老哼了聲,沒好氣的開口。
「甭拜他,他是人不是神,之所以會如此瞭如指掌,是因為他時常遭到女人的『摧殘蹂躪』,而且還是讓不同的女人來嘗試,所以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施暴者的身份了,老實說,這小子不去掛牌看相,或是去當啥『家庭和諧促進會』的領導人物,實在是有些糟蹋了天分……」
洛伯虎單手支頤,冷冷吭氣,「老頭,你的話太多了。」
「好,我不說、我不說。」
月老豎直老掌,作狀噤口,因為知曉小霸拳的厲害,只不過才一會兒他就忍不住了。
「但我要勸你當心了,喬老弟,根據小龜虎往日的傷口跡象及我的專業研判,我覺得……嗯,這個女人你一定要當心點。」
「當心什麼?當心她恨我?恨我幫人騙她?所以將來可能會挾怨報復?」
「不不不!如果只是挾怨報復倒還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纏上了你!」
「胡說八道!」喬東風雖是立刻罵了回去,臉龐卻出現些許暗紅。「她沒事纏著我幹嘛?」
「纏著你幹嘛?纏著你幹嘛?」月老嘿嘿詭笑,朝著洛伯虎邪氣地眨了眨老眼,「小龜虎,這小子是個生手,不像你經驗豐富,你來告訴他,當一個女人想盡辦法要纏上一個男人時,是想要幹什麼了?」
洛伯虎舉手投降,一臉沒好氣,「夠了,老頭,我自己的煩惱已經夠多了,不管你又興起了什麼壞念頭,別算上我。」
「呿!什麼壞念頭嘛……」月老咕噥,瞟了眼角落邊上眼神無神的季雅,「牽來拐去,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想要幫你。」
官至寶開口將話題扯回,睇著喬東風問:「是郭虹珠?」
喬東風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齜牙咧嘴低低抱怨,「莫怪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了。」
乍然聽見「夫子」兩字,官至寶緊張地將視線轉向季雅,幸好喬東風說這話時聲量不大,她又始終魂不守舍的沒有聽到,否則他真擔心她的病又要發作了。
是的,病發作,就像那天她在馬車裡時一樣,拚了命地怒罵自己、責怪自己、捶打自己,說自己是個壞東西,是個惡賊。
見她自懲,他心疼痛苦,所以只能答應了她的要求。
她開口要他帶她來這裡找月老,設法解了兩人之間的偷心蠱。
她始終認為他是因為蠱咒才會想跟她在一起的。
她的想法很筒單,只要解了蠱,他就不會再喜歡她,然後就會乖乖回家,去接受家人的任何安排了。
雖然不情願,也覺得沒有什麼好解的,但為了能讓她釋懷,他還是帶著她來了。
至於何以會連喬東風都叫了過來?這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或許是想可以多個出主意的人,也或許是因為……他心底有個念頭,一個或許可以彌補郭虹珠,並減少季雅自譴難過的念頭。
「所以……」洛伯虎將目光投向季雅,眸裡寫滿心疼。「你點頭同意了她的要求?」
官至寶點點頭。
「其實我真的不介意什麼蠱咒,也不認為自己是受了什麼邪物影響而愛上了她的,但既然她那麼在乎,那麼我就願意,願意為她去做任何事情。」
「邪物?!什麼邪物?這叫做神物!呿,枉費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能得到這個寶貝的,這丫頭竟然如此不領情?迂腐、迂腐……」月老搖頭咕噥,卻無人搭理。
「是我的錯,沒經過你們的同意,光憑自己的想法,就將你們的未來給綁在一起……」
洛伯虎眼裡有遺憾,覷著官至寶。
「還有,她的個性和曉楓不一樣,曉楓知道中蠱會認命,但她不同,即便我用的是讓她自己在無意間親手完成的法術,她依舊是難以釋懷的……」
說到這裡,洛伯虎睇著縮在角落裡,幽魂似的女子,輕輕歎息。
「她的道德感太強,使命感太重,又太在意別人的目光及感受,但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我知道!」官至寶點頭,「所以我很慶幸……」即便強捺,仍是無法掩蓋住語氣中的微酸,「你將她讓給了我。」
「不是我讓,是天命!」洛伯虎搖搖頭,「還好我沒為她選錯人,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她的,其實她也是,要不她就不會受到這麼大的刺激了……」他將眸光轉到一旁的月老身上,「好了,老頭,該輪到你上場了。」
「上場?上什麼場?」
「告訴大家該怎麼做才能解了『偷心手札』的咒。」
「問我?!」白鬚老兒瞠眸指著自己,「我怎麼會知道?那玩意兒又不是我做出來的。」
「那麼……」官至寶聞言頓時傻眼,「又該去問誰才會知道?」
月老沒作聲,翻翻白眼,垂下十指吐出長舌,再用手指了指天,手勢比大。
喬東風看得瞠目,「這麼慘?又要問鬼又要問天的,那不就是沒得解的意思?」
「你才沒得解呢!都解釋得這麼清楚了還看不懂!」
月老順手撈起桌上一支抓背用的「不求人」去敲喬東風的頭,正中傷口,疼得他哇哇直叫。
「喂喂喂!別以為你年紀大我就不會回手……你打到我的傷口了啦!清楚個屁,我就不相信光這麼比呀比的,就會有人能看得懂?」喬東風邊護著傷口邊大吼,卻聽見官至寶和洛伯虎同時啟口。
「鬼城酆都,鬼王!」
月老聞言停手,滿意地笑著,至於喬東風,則是齜牙瞇瞳恨恨咬牙。
啊怎樣?我就是比他們都笨了點嘛!難道不可以?
當然可以,既然比較笨,那就麻煩多犧牲一點。
官至寶婉拒洛伯虎同行協助的要求,決定明日起程帶季雅到酆都找人,會議結束後,喬東風離去,官至寶則是拉著月老到一旁暗暗嘀咕。
邊嘀咕邊笑,嘀咕的是官至寶,笑的是月老,反正他向來就最愛幫人牽紅線了,這個活兒他喜歡。
「要我出手,成功不難,只是你不怕讓他知道了後要怪你?」
「怪什麼怪?」官至寶沒好氣,「管他有意無意,愛了就是愛了嘛,還能夠反悔的嗎?還有一點……」他壓低嗓音,瞄了一眼坐在後頭的心上人,才繼續往下說:「郭虹珠不是我那夫子,容易對付。」
「那倒是!」月老嘿嘿笑地點點頭,「你就放心地去酆都吧,這裡的事,有我幫你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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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位於長江三峽,由蘇州到酆都自是以走水路最為便捷,於是官至寶買了艘雙層舫舟,裡頭佈置得淡雅卻又不失精緻溫馨,十個船工,十個丫鬟僕役,上頭吃的、喝的、玩的、樂的,一應俱全,不像是要拿來趕路,倒像是要在此落戶似地。
「幹嘛搞得這麼大排場?」
這是季雅上船後,讓官至寶領著到處瞧了一圈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雖然語氣冷淡,但官至寶見她肯出聲,頓時心情開朗。
這兩天她已較先前進步了一些,雖然精神仍是恍惚,但至少肯看著人並說點話了。
他強忍狂喜,就怕又嚇到了她,只在陪她站在船首欣賞風景時,輕描淡寫地開口,「既然要住,就該住得舒服點。」
季雅沒再作聲,用手按壓著讓江風給拂亂的髮絲,心頭有些不自在。兩人生長環境不同,價值觀自然回異,今兒個若是換成郭虹珠在這裡,想來就不會說這種掃興的話了吧?
她的決定沒有錯,她跟他根本就不合適的。
她伸出小手握緊欄杆,閉上眼睛往後微仰,難得放鬆心情,享受著撲面的江風。
官至寶隔了幾步站在她身旁,沒敢出聲,只敢用眼神依戀地欣賞她此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