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先睡一覺……」她搖搖晃晃地走出廚房,牛奶也不必泡了。
只要頭一沾上沙發或枕頭,她恐怕會立刻不省人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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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香好一坐入客廳的沙發就歪倒睡著了,軟軟的身子半趴在長沙發上,就像忽然中了催眠術般呼呼大睡。
齊翼手中的一匙炒飯剛舀到嘴邊,他張大著嘴詫異地瞪著她神奇又迅速地昏睡過去,簡直就像變魔術一樣。
「喂!」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炒飯,俯身輕搖了搖她,「妳真的這樣就睡著了?妳不是要喝牛奶……」
算了。
他眼神柔和了下來,動作輕柔地將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向客房。
她在他的懷裡睡得東倒西歪,短短的髮絲落在蘋果般紅嫩的臉蛋上,令他衝動得好想偷咬一口。
他動作輕緩地將她放在大床上,找出毯子替她蓋上。
她還是睡得好不酣熟。
「小女生,妳對我可真放心。」他低沉一笑,摸摸她的頭,起身替她打開了暈黃柔和小盞燈光,然後靜靜帶上門。
第三章
陽光頑皮地在她臉上、發端散步,是那股暖暖的,麻麻刺刺的感覺喚醒了她。
「呵……啊嗯……」香好懶洋洋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小手揉著眼睛醒過來。「好舒服哦,好涼爽……好像睡在冷氣房裡一樣……咦?」
她眨了眨眼,小腳亂勾住被子的動作一頓,疑惑地轉動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左看右、看上看下--
米白色的天花板,一盞小巧的鬱金香形水晶燈還開著,她的房間幾時有這麼漂亮的東西?她記得天花板掛著是蚊帳,牆壁上貼了一張安潔莉娜裘莉波浪長髮的海報--她的髮型設計師已經變成了香好最新的偶像。
香好坐了起來,傻傻地抓了抓頭,看著這簡直可以在裡頭騎腳踏車的寬闊舒爽房間,這才想起她現在是在陌生的好心人的家裡。
天亮了。
惡夢般的昨夜終於過去,幸虧她沒有流落街頭去睡公園。
「幸好有齊先生幫忙我,否則昨天晚上我一定被壞人捉走賣去華西街,要不就是露宿街頭,身上只蓋一張報紙還被警察伯伯趕……」電視上看過的遊民生涯閃進她腦海,香好不禁打了個寒顫,深深慶幸自己的幸運。
這也讓她更加對齊翼感激萬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不知道他起床了沒有?起床了肚子一定會餓,可憐的齊先生,看他昨天對一盤簡單的炒飯就感動得不得了,平常一定都沒好好的吃東西。」她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煮一桌好菜給他吃不可。
她下床,眼角餘光瞥見整整齊齊放在籐編矢車菊沙發上的一套白色運動眼和毛巾、牙刷,她走了過去,輕輕地抱起衣物和盥洗用具,心裡陣陣激動。
「他真是個大好人。」
香好原本想要為他煮飯打掃刷馬桶的報答指數,立刻直線升高到不惜為他做牛做馬的程度。
恩公,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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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翼赤著大腳走出房門,摩挲著下巴初生鬍髭的動作驀然一頓。
他吃驚地瞪著一團白色的被單在地板上動來動去,第一個閃進腦子裡的念頭是--他見鬼了。
這個念頭立刻被鋼鐵般的理智摧毀殆盡,他甩了甩頭,好吧!那麼是他眼花了。
「齊先生早。」那小團被單發出聲音,甜嫩而朝氣蓬勃。
他吃了一驚,總算看清楚。「妳?妳在做什麼?」
「擦地板啊!」香好用過大的袖子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笑嘻嘻地道:「早餐已經做好了,在餐桌上。」
看來過大的不止是她的袖子,他的白色運動服穿在她身上簡直變成了床單,鬆鬆垮垮地套在她嬌小的身子上,儘管她已經卷高了袖子和褲管,可是仍舊誇張突兀得可愛又好笑。
他笑了起來,黑眸明亮熠熠。「看來我們今天得去幫妳買幾件合身的衣服,妳這樣看起來……」
「對不起,它實在太大了。」她羞赧地低下頭,努力把袖子往上卷,可是再捲都快捲到肩膀縫線處了。
「妳看起來很可愛,只是我不能讓妳穿著這樣活動,太辛苦了。」齊翼突然意會到她正在擦他家的地板,還有客廳也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妳為什麼要幫我打掃家裡?」
「我要謝謝你收留我呀。」她天真地抬頭,蘋果般小臉笑意甜甜。
「我說過了,妳是客人,而且昨天晚上的事根本不算什麼,妳不需要用勞力來向我道謝。」他緩緩走過去,搶過她手上的抹布,溫和堅定地道:「妳吃過了嗎?」
「我的抹布……」她踮高腳尖想拿回來。
他故意將抹布拿得高高的,不讓她有機會搶回去。「妳吃過了嗎?」
「呃,還沒有。我的抹布可不可以還給我……」
「不行。」他二話不說隨手將抹布擱在高高的松木書櫃上,命令道:「走,我們一起吃飯。」
「可是我還沒擦完地……我的抹布……」她無助地望著被擺得高高的抹布,就算她搬張椅子來也拿不到呀。
「走了啦。」齊翼握住她的小手就往餐桌方向拖去。
香好只好眼巴巴地望著抹布興歎,被他堅定有力的大掌扶壓坐入餐桌椅內。
「稀飯和小菜?我的冰箱裡有這些東西嗎?」當他看見桌上擺著的清粥小菜時,不禁眼睛亮了起來。
「齊先生,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廚房裡有什麼東西呢?」她被他驚喜又讚歎的表情逗笑了,突然覺得好有成就感。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藝有這麼好,可是看他的表情,像是她煮了什麼五星級料理給他吃一樣。
這種對她能力的證賞與信賴是香好這二十年來從未感受過的,這滋味之美妙強烈得令她為之暈眩,胸口鼓漲著暖暖的、熱熱的奇異感覺,她忽然有點想哭。
「我不常在家裡吃飯,冰箱裡若有食物都是鐘點女傭打點的。」他忙不迭地替她添了碗稀飯,然後是自己,在喝了一大口黏稠香滑的稀飯時,不禁歎了一口氣。「太好吃了。」
「齊先生,你平常都吃得很差嗎?」她同情地望著他。
可是看他的住家,他的衣著打扮,甚至是他的氣質,都不像是那種吃不起好東西的人呀。
「不要叫我齊先生,叫齊翼吧。」
「那怎麼行?」她恭恭敬敬地道:「不可以直接稱呼恩公的名字,我阿爸會罵我的。」
「恩……公?」他一口稀飯差點自鼻子噴出來。
「是呀,如果不是你昨天晚上收留我……」她又重複了一次感謝詞。
「我說過這沒什麼,更稱不上什麼恩公不恩公的。」他眨掉了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愉快地瞅著她。「妳說妳家住南部哪裡?」
「台南縣小志鄉烏龍鎮田僑裡三十五號。」她老老實實地背了出來。
什麼?
「烏龍鎮田僑裡……」齊翼強忍住狂笑的衝動,台灣有烏龍鎮這個鎮嗎?他只聽過烏龍院。「田僑裡?」
「是啊,翻成台語就是『田僑仔』的意思,我們裡只有不到六十戶,代代都是務農為生,套句阿春姨的話就是窮種田的,一輩子翻不了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個這麼期待變成暴發戶的裡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位阿春姨又是何方人物?」他微蹙眉,昨晚也曾聽她提起過,而且記得這位阿春姨似乎是出口沒什麼好話的。
「她是我的老闆,田僑裡唯一一家美發院的老闆娘。」
「妳就是跟這個阿春姨學手藝?她還說妳笨手笨腳……聽起來她不是個很和善好相處的人。」
「你還記得我昨天說過的話?」她一臉訝然。
他夾了一筷子的玉米蛋放入口中,邊咀嚼邊挑眉,「就是同一個人吧?」
「是阿春姨沒錯,只是她……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本性是很好的,也許是因為我真的特別笨,還有……我是我阿爸的女兒,所以她才會反應比較激烈一點吧。」
「嗯?」他聽出了一絲意味。
香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他越說越多,才不過相識了一個晚上,居然連家事都坦承相告。
「就是……有一點男女感情的事情。」她吐了吐小舌,「其實內情我也不太清楚,總而言之,是我自己笨,手藝學得慢。不過我以後會很努力的,尤其這次來台北看世貿發藝大展後……啊!」
她慘叫一聲,齊翼迅速望向她,心猛地一跳。「怎麼了?」
「世貿!我是來台北看世貿發藝大展的,我居然忘得一乾二淨!」她站了起來,急得團團轉。「哎呀,還有我朋友……她一定也急著找我。」
「男朋友?」不知怎地,齊翼的心往下一沉,口氣有些乾硬嫉妒。
「不是啦,是我同學,也是好朋友。」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怎麼好像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