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震。「什麼?!」
「我要親親你這兒。」雲霓盈盈旋身,來到他身後,芙頰貼上他堅硬的後背,緩緩摩挲著。「很痛,對不對?」她啞聲問,「沒關係,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很快就不痛了。」
她究竟在做什麼?羽帆腦海瞬間空白,傻站在原地。
忽地,柔荑撩起他單衣,粉嫩的唇瓣直接愛撫那凹凸不平的背脊。他陡地一顫,驚懾地感受那奇妙的觸感。
「這傷,一定會好的。」她一面吻他,一面溫柔地呢喃。「就算今天不好,明天也會好,總有一天,它不會再痛的,因為我每天每天,都會親親你這兒。」
他全身僵硬。「妳……瘋了嗎?」
「我是瘋了。」她輕輕歎息,自身後摟住他的腰。「為你瘋狂。」
她果真瘋了,一般人見到那醜陋的印記若不是嫌惡,也要驚愕,她怎能如此毫不在乎地親吻它們?
「妳認不出我背上剌了什麼字嗎?」他乾澀地低語。
「我當然認得出來啊,又不是不識字。」
「那妳怎麼還能這麼做?」他驀地嘶吼,轉身推開她,泛紅的眼眸燃著熊熊烈火。「那是『孽種』啊!是我娘親手一刀刀刺下的字!她說我是孽種,妳究竟懂不懂這什麼意思?」
「我懂啊。」她仰望他,微笑著流淚。「你娘不肯疼你,她不喜歡你,不愛你。」
他無言地瞠瞪她,她的坦白令他喉頭發緊,她的淚水更令他心窩揪擰。他別過頭,忽地不敢看她。
她上前,溫潤的玉手撫上他冰涼的頰。「沒關係的,羽帆,她不肯疼你,我來疼。好不好?」
他全身戰慄。她說什麼?
「她不喜歡你,可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她不愛你,我卻好愛好愛。」她含淚,低低地、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會把你當心肝寶貝,每天夜裡都抱著你睡。好不好?」
他震撼地望向她,眸中的火滅了,漫開淡淡水霧。
「妳說……妳說什麼?」他努力瞪她,努力粗聲粗氣地表示自己的備受冒犯。「妳把我當孩子嗎?」
對他不悅的指責,她只是淺淺地、甜甜地揚起唇。「你是我的男人,也是我的孩子。」她低語,看著他的眼,好溫柔。
他被她看得臉發熱,全身滾燙。「妳……妳這妖女!鬼丫頭!誰許妳把我當成孩子的?我年紀可比妳大得多了!」
實在拉不下臉面,他索性一把攬過她纖腰,粗暴地攫住她的唇。
這女人太囂張了!不給她點教訓不成!
羽帆昏然想,懷著滿腔懊惱意欲蹂躪她,可那起初還似狂風暴雨的吻啊,不過一會兒便雨過天晴,溫柔和煦起來。
他對她的思念,如此之深,他日日夜夜盼的,便是能與她重逢,如今好不容易能將她抱在懷裡,又怎捨得不好好憐惜呢?
他吻了她許久,直到過癮了,痛快了,悄悄一解相思之郁了,才捧起她清麗的臉蛋,直盯她煙媚水眸。
「是東方傲告訴妳的嗎?」
她點頭。「嗯,他全告訴我了。」
「那多嘴的傢伙!」他歪了歪唇。
「他才不多嘴!他是你的好知己,他很關心你,你明白嗎?」她為東方傲辯解,頓了頓,又嬌羞地補了一句:「我也很關心你。」
「真的嗎?」
「真的!你知道嗎?當我聽聞你果真上了戰場,我有多驚惶嗎?我好擔心,擔心……你再也回不來了。」
「傻丫頭。」他彈指,戲謔地賞了她額頭一個爆栗。「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她怔望他,好片刻,才咬著櫻唇說道:「我……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羽帆。真的很對不住,我不是有意害羽竹也陷入戰亂,其實我……」
「妳不必說了,我明白妳的苦衷。」他微笑地打斷她。「有人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了。」
嗄?有人告訴他了?雲霓茫然眨眼。「誰?」
羽帆別過眸,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忘了告訴妳,我班師回朝的時候在邊境撿到一個男人。」
「誰啊?」
「妳曾經迷戀過的那一個。」
「我迷戀過?」她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你說風表哥?他沒死?」
俊眉一挑,鷹眸一瞪。「哼,妳果然喜歡過他。」語氣明顯浸著酸味。
雲霓不禁輕輕一笑。「你吃味了啊?你自己方才不是也說嗎?是『曾經』,不是『現在』。」
「哼。」味道還是很酸。
「好啦好啦,別不開懷了。」言笑晏晏地哄他:「我向你發誓,現下雲霓喜歡的人是你,這一輩子都會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這還不成嗎?別吃味了嘛。」
「我沒吃味。」瞇起眼,慎重否認。
明明就有。
「沒有就好。」雲霓偷偷抿嘴。「那你快告訴我,你在路上遇到風表哥,此事可當真?」
「騙妳做啥?」羽帆橫她一眼。
「他果真還活著?」她掩不住興奮,拉起他的手直搖晃。「究竟怎麼回事?你快說嘛。」
瞧她緊張兮兮的!
羽帆拉長臉,不甚偷快地道出經過:「他在最後一役受了重傷,逃到荒郊野嶺躲了起來,一個路過的樵夫救了他,將他藏在自己家裡。」
「什麼?」
「看來攝政王還是頗得民心,明知窩藏叛國賊,法理難容,還是自願幫他。他在那憔夫家裡養了一陣子傷,沒料到那樵夫的鄰人走漏了消息,他不想牽連樵夫,只好再度出逃,結果在路上遇見了我。」
「是你救了他?」她笑問,明眸璀亮如星。
「什麼救不救的?」他彆扭地否認。「我只是『撿』。」
「知道了,是『撿』。」她掩袖竊笑。「可你不是很討厭風表哥嗎?為何要『撿』他回來?」
他別過眸,很不情願似地嘟噥。「我若是對他見死不……咳咳,見死不『撿』,哪天被妳知曉了,不恨我才怪。」
原來他是為了怕她傷心,才救風表哥的。
雲霓凝睇他,一腔柔腸百轉,雙眸濃情滿溢。「你待我太好了!帆,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翩然投入他懷裡。
「妳別這麼肉麻兮兮的!嘖,怎麼又哭了?妳今天吃錯藥啦?怎地成了個淚娃娃!」
「那也都是你害的嘛。這眼淚,還不是你逼出來的?」
「妳倒怪起我來了?」
「我不怪你,我只愛你,好不好?」
「不是要妳別這樣嗎?妳好歹也是個女王,說話得……」
「噓,吻我……」
窗外,月兒害羞地躲到雲後,偷偷覷著久別重逢的情人交頸纏綿,久久……
番外篇
一年後。
鄰近千櫻南方海岸的山區,因地勢險峻,素來人煙稀少,少有過客往來。
因此誰也不知,深山林子裡,竟於數月前悄悄蓋起了一幢翠竹小屋,屋裡格局精巧,住了對行事作風極是低調的年輕夫婦。
一雙璧人,男的俊,女的俏,氣質都非尋常,卻不知為何隱居在這樣的深山裡。
是夜,星月交輝,兩人攜手漫步至林外,站在懸崖邊,遙望崖下海浪翻滾,聽海潮作響。
風吹來,撩起女子身上翠紗蝶袖翻飛,她一時興起,笑吟吟地展開雙臂,擺出乘風遨翔的姿態。
男子溫情地望她。「記得妳曾說過,希望自己是一朵雲,在天上飛。」
「對啊!我好希望呢。」她感歎,忽然撒嬌地偏過小臉道:「風表哥,你說,我飛得起來嗎?」
「當然可以。」他微微牽唇,攬過她纖柔嬌軀。「只是我捨不得。妳要是飛走了,我到哪裡再找這麼一個好女孩來陪我?」
「我飛不離開你的。」她掩落睫,放鬆地依偎在他懷裡。「若我是雲,你就是風,沒有你,我哪裡也去不了。」
「真這麼聽話?一輩子都乖乖跟著我?」他逗她。
「我也不想這麼聽話啊。」她幽幽地、若有所思地歎息,片刻,忽地揚起眼。「風表哥,你說,我是你心中那朵雲嗎?」
「妳自然是啊!」他毫不猶豫地回應。
她卻不似他如此有把握,眼色迷濛,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低低說道:「你是風,生來就要飛的,你不喜歡困在這裡吧?」
「為何這麼想?」大掌捧起她的臉。
她不語,只是深深望他,月光下,她總是笑意嫣然的眼,顯得異常沉靜。
他心念一動,掌心摩挲她嫩軟的頰。「我從小到大,做的事總是不由我心願,與妳隱居在這山裡,是我有生以來最自由自在的日子。妳說我喜歡飛,不錯,我現下正是隨自己心意飛了。」
「你開心嗎?」她問。
「我很開心。」他答。
她淺淺抿唇,忽地嬌聲笑了,掙脫他懷抱,像只快樂的蝴蝶在一旁翩然旋舞。
他溫柔地凝視她,她真誠的喜悅感染了他,一顆心跟著愉悅地躍動。
「你喜歡我嗎?」舞過一陣,她輕喘著氣來到他面前,仰起紅撲撲的小臉,好嬌氣好直率地看著他。
「妳呢?妳喜歡我嗎?」他不答反問。
「我喜歡!」聲音宏亮地宣佈。「珊瑚最喜歡風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