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什麼?」他不敢相信她又想違抗他的命令。
「我不想去。」
「為什麼?」他氣得磨牙。
「官家貴冑的夜宴,我一個女奴跟去做什麼呢?徒惹他人閒話罷了。」
「我要妳跟著妳就去!誰敢說什麼閒話?」
「我不想去。」她還足這麼一句,睇著他的瞳眸清清朗朗,宛如水晶通透。
該死的女人!竟該死地挑戰他的耐性!她一點也不畏懼他嗎?
羽帆怒極,幾乎當場想掐住那修長柔細的玉頸,折斷她身上大膽的傲氣。可不知怎地,當他銳氣的眸對上她水晶似的眼,他發現自己的胸口,不可抑制地顫動了。
俊頰因此淡淡地發熱。他驀地收回視線,賭氣似地撂話--
「那妳就給我在這屋裡乖乖待著,不許外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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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帆命她留在廂房裡,不許她踏出房門。
身為他的女奴,雲霓明白,自己對他的話,除了遵從?還是只能遵從。
但她從來就不是那種乖乖聽令的好姑娘?從前在千櫻王宮裡,她的活潑調皮便總是讓一干宮女、隨從大傷腦筋,連她那個總是氣定神閒的攝政王表哥,偶爾也會對她感到頭疼。
「只是到院子裡走走,應該沒什麼吧?」雲霓自言自語,「大不了在他回房前我搶先一步趕回來就是了。」無人看管,她大著膽子,提著燈籠,悄悄推開門扉。
冬夜寒風襲來,她身子一顫,連忙拉緊披風領口,躡手躡腳地,她穿過一道迴廊,走過卵石砌成的小徑,來到西廂院落裡一座紅色涼亭。
亭前,立著塊石碑,刻著島上三國通用的文字。
「聽潮亭。」雲霓低聲念出碑上飛揚跋扈的字跡,微微一笑。
她拾級進了亭子,擱下燈籠,站上白石雕成的座椅,極目眺望。
月牙兒,俏皮地從一片濃濃的烏雲後探出眉眼,月華溫柔地灑落海面,隱隱約約可見波光粼粼。
是真的見著了,還是幻想?雲霓也弄不清,只是憑著事柱,踮高腳尖,想看得更寬更遠。
花信說過,總有一日他定要從羽櫻出港,到那遙遠的西方大陸見識一番,火影也說,若能征服海上驚濤駭浪,才不負千櫻第一武士之號。
而她自然也曾想過,某天或許也能掙脫身為公主的束縛與責任,自由自在地遊歷四方,只是她再如何想,也料想不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身份踏上異國的土地,來到這嚮往已久的海港。
念及此,雲霓澀澀苦笑,收回目光,坐下,靠著亭柱合眼,靜靜聽海潮聲。
月影橫科,柔輝鑲在墨黑秀髮的發綠,在每一次夜風吹來時,揚起漫天金粉,雲霓斂著眸,恍惚地作夢,夢裡,她見著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名好友,也見到了她曾經深深迷戀的風表哥。
他發現她遭遇危險了嗎?他是否會派人來尋她,帶她回宮?
或者,這一切正是他密謀的,他寧願永遠不要再見到她?
是這樣嗎?雲霓發了個冷顫,微微不安地扭動,然後,另一個人忽地闖進她夢裡。陰鬱的臉,蒼黯的眸--是羽帆。
那陰陽怪氣的男人啊,他似乎總是不開心。
他為何總是不開心呢?她又為何,要為他的憂鬱感到難過呢……
「你接到飛鴿傳書啦?」清朗的聲嗓忽地乘風送來。
「嗯,剛接到。」
糟糕,是羽帆!乍然聽聞那微蘊著沉鬱的獨特嗓音,雲霓神智一凜,驚跳起身,倩影一旋,隱在亭柱後。
來人正是羽帆與東方傲,宴席散後,兩人摒退了一干隨從婢女,走來這隱僻的院落私下議事。一般長短的身影,在石碑前幽幽晃動。
「信上怎麼說?」東方傲低聲問,「千櫻那位雲霓公主究竟上哪兒去了?」
他們在談她?躲在亭柱後的雲霓一聽兩人話題竟是自己,吃了一驚,吊著呼吸,更加留神細聽。
「她已經回宮了。」
「已經回去了?」東方傲一愣。
雲霓也同樣一愣。她人明明在這兒啊!哪有回宮?
「怎麼回事?之前你安排在花信身邊的眼線不是還說雲霓公主對你十分感興趣,想趁著你在邊境遊獵的時候前來探探你嗎?怎麼人沒見著就回去了?」
「興許是忽然覺得沒趣就轉回去了,抑或是天氣太冷,路途顛簸,她受不了。誰曉得?」羽帆語氣隱隱帶刺。 「王家公主的脾性總是嬌縱任性,誰摸得透?」
「這倒是。」東方傲深以為然。「可惜!本來聽到這消息時還以為能搶先端木弘一步跟公主照面,好趁機贏得佳人芳心呢,沒料到……唉,虧我們還特地在邊境多遊蕩了大半個月,結果還是一場空。」嘖嘖感歎。
「也不必遺憾。雖然我沒能搶先,卻也沒落後,據說雲霓公主對我和端木弘的求親仍在猶豫中,尚未做最後決定。」
「嗯。」東方傲沉吟片刻。「不過照我瞧呢,重點恐怕不是她自個兒的意願,而是她那位攝政王表哥的意願吧?」
「你指風勁?」
「嗯哼。」
「他若決定與雪鄉聯姻就是個傻子。」羽帆冷哼道,「他以為端木弘和雲霓成了親後,還能讓她留在千櫻安心做她的女王嗎?」
「或許這就是他的目的。」東方傲涼涼指出。
羽帆心念一動,劍眉一挑。「你是指……」
「讓公主遠嫁他鄉,他好名正言順地做一輩子攝政代理,實權握在子裡,雲霓這名義上的女王也不過是個傀儡娃娃。」
「說的有理。若是風勁真有野心取而代之,這的確是個奪權的好機會。」羽帆同意好友的推論。「如此說來,相較於端木弘,我的希望較為渺茫了。」他自嘲地撇嘴。
「我倒不知曉你那麼想娶那位公主呢。」東方傲嘲弄地逗問。
「你明知我為何想娶她。」羽帆沒好氣地白好友一眼。
「呵呵。」明知惹惱了他,東方傲還不知好歹地笑了兩聲。「這就難辦了。」笑了會兒,他才端凜表情,正經地說道:「眼前你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是很難跟掌握國家大器的端木弘競爭。」
「端木弘自己在國內的勢力也還沒穩當呢!那些貴族門閥見他年紀輕輕就登大位,一個個可是蠢蠢欲動。」
「所以他才想要與千櫻王女聯姻,好鞏固自己的權勢啊!」
「嗯……」羽帆斂眉沉吟,片刻,星眸一閃。
東方傲知他心中已有打算。「你打算怎麼做?」
「既然外在條件不如人,看來還是只能從雲霓身上下手了。」
「什麼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只得去就山。」羽帆似笑非笑。
「你要親自前去千櫻引誘佳人投懷送抱?」東方傲也夠聰明,一下便猜知好友心意。
羽帆不語,但邪揚的俊唇已然說明一切。
「勞動你這個採花浪子親自出馬,看來那位嬌生慣養的公主要小心了!呵呵呵∼∼」東方傲不懷好意地大笑。
兩人一面笑談,一面離去。
直到那低聲笑語完全讓夜色給吞沒了,雲霓才從亭柱後探出嬌容,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
為了讓她答允婚事,羽帆竟不惜親自前去千櫻引誘她,為什麼?她不解。
若端木弘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而娶她,那羽帆呢?他千方百計欲成為她的工夫,圖的又是什麼?
雲霓凝神澀想,饒是她一向聰穎慧黠,此刻卻也參不透羽帆用意何在。
還有,她明明身在羽櫻城,為何羽帆的線人會捎來消息說她已經回到王宮裡了?莫非……有人頂替她入宮?
一念及此,雲霓陡地全身戰慄。她想起海珊瑚,想起那有著和她一模一樣臉孔的姑娘--是海珊瑚嗎?如今待在千櫻王宮裡的公主會是她假冒的嗎?
海珊瑚之所以要除掉她,就是為了頂替她人宮嗎?為什麼?究竟怎麼回事?
謎團如雪球,愈滾愈大,壓得雲霓透不過氣,方寸大亂。
一樁陰謀如山雨欲來,而她,孤伶伶置身於濛濛迷霧中,伸手不見五指,偏又不能喊人來幫忙,只能獨自驚慌。
第五章
瞪著空蕩蕩的廂房,羽帆胸臆間,漫開淡淡的驚慌。
與東方傲分別後,他獨自回到廂房,裡間外間整個梭巡一圈,卻捉不著一絲人影。
雨兒人呢?怎麼不見了?他不是命令她乖乖留在房裡嗎?她竟敢任意走動?
「雨兒呢?雨兒在哪裡?來人!把她給我找回來!」他走出外間,對著迴廊大呼小叫。
「殿下有何吩咐?」不遠處,幾個負責值班的侍衛忙奔來請命。
「雨兒呢?有沒人看見她?」羽帆厲聲質問。
「雨姑娘?」侍衛們你看我、我看你,緊張得直冒汗,「她不在房裡嗎?」
「廢話!她要是在我還用得著問你們嗎?」
「殿下……殿下沒要我們盯著她,所以我們也沒注意。」一個侍衛囁嚅道。
「對了,剛剛放飯的時候,我好像看見她往庭院那邊走過去了。」另一個侍衛好不容易想起,急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