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見鳳善棠劍眉略挑,不放鬆便算,竟還翻了個身,將她困在底下。
「我適才救了你。」
不知他是否故意,那溫熱氣息徐徐煨上她的冰頰,刺激著她細小的毛孔,害得她呼吸一緊。
「我識得水性,即便落水,也不至於滅頂。」她冰嗓平緩。
略頓,他目光閃爍異輝。
「我不僅給你們清水解渴,還帶你和那群小姑娘離開進水的木牢。」
「清水我自有辦法弄到,另外,若非你們炮火轟擊,木牢也不會進水。」她強令自個兒迎視他深究的眼,好費力地壓下那窘迫感覺。
他嘴角輕勾,狀若沉吟,又道:「嗯……我到底從倭寇手裡救下你們幾個姑娘,你心中清楚,女人一旦落進倭賊手裡,下場美不到哪裡去。」
是淒慘之至,毫無尊嚴,身子遭男人輪番糟蹋,生不如死——這一切的一切,她當然明白。
瑰麗的唇瓣有些輕顫,她下意識抿了抿,嗓音依舊持平——
「落進你手裡,就有不一樣的命運嗎?倭寇是寇,你們難道不是?在海上燒殺搶奪、黑吃黑,把姑娘當作貨物交易,海盜干的不就是這些買賣?」以往,義爹連環島上的大小海盜亦幹過販賣人口的勾當,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連環島已杜絕此風,還嚴令犯者必受重懲,絕不寬貸。
鳳善棠雙目又瞇,神情深邃難測。
他未答話,生著硬繭的大手撫上她的頰,指尖甚至還食髓知味地揉弄起她秀美的耳,觸摸著左耳上的小紅痣。
「不要碰我。」她心中波動,頭反射性一甩。
他俯首,直接吮住她的耳,舔吻著那顆殷紅小痣,以舌尖濡濕。
可怕的麻癢感隨即從腳底心竄上,她腦門發漲,氣息陡亂,胸臆彷彿被人狠揍了一拳,痛得幾乎難以呼吸。
此時此際,身陷如此,即便體型和力氣相差懸殊、勝負分明,她也沒法兒再任由他予取予求。
霍玄女在男人強壯身下掙扎起來,她試著弓起膝蓋,頂開兩人間的距離,小手用力揮打著,如同落進陷阱、正奮力拚搏地尋找逃路的小獸,根本不管是否會弄傷自個兒。
鳳善棠對她的掙扎採完全的圍堵手段——
她提膝上頂,他大腿隨即壓下,有效地夾住她青裙下的雙腿。
她兩手或掌、或拳,沒頭沒腦地攻擊,他乾脆抱住她,教她雙臂緊貼住身軀,動彈不得。
四肢同時受制,霍玄女沮喪地悶哼了聲,想也沒想,張唇便往他左胸突出的黝肌使勁咬下,咬得她牙根生疼。
鳳善棠雙眉飛挑,疼是疼,但這點痛他絲毫沒瞧在眼裡,僅是對她走投無路下的報復感到興味十足。
他未運勁將她震開,反倒由著她發洩,心底漾開某種無以名狀的情緒,是前所未有的,讓他不禁擰眉沉吟。
唇齒之間漫開腥甜味,是鮮血的氣味,霍玄女驀地鬆開齒關,瞠大晶眸,急促且貪婪地大口喘息著。
「夠了嗎?」鳳善棠淡然問道。
她羽睫一抬,這瞬間,竟被他眼底莫之能解的異芒微微蠱惑。
他又道:「若覺不夠,我很樂意再提供另一邊的胸肌。」
「你——」她許久未發脾氣了,遇上這男人,短短幾個時辰不到,他已惹惱她好幾回。
冷著小臉,她故意偏開頭不去瞧他,高低起伏的胸脯和微促的鼻息卻在在顯示出內心的沮喪和懊惱。
她努力壓制住脾氣,暗暗拉緩了呼吸吐納,克制想再去咬他洩憤的衝動。
事實證明,對上他那身鋼筋鐵骨,她的牙是自找苦吃,使盡吃奶的氣力才在那韌皮上磨出淺淺傷痕,損敵毫釐卻自傷十分,太不划算,更何況……他……他渾身臭汗。
冰頰不自覺地泛開兩抹嫣紅,耳也發燙,特別是教他舔潤過的地方,讓她極想抬手抹掉那異樣感。
兀自思索間,她忙著整理心緒,未察覺那男人目光輕凝,似教她身上的某物吸引。
一隻男性大掌在此時悄靜地貼近,探向她耳後,從那因方纔的激烈掙扎和翻滾而弄得鬆散的青布頭巾下,撩起一縷泛澤的雪絲。
他下意識搓揉手裡的細緻髮絲,目瞳深沉,在她尚不及反應之際,大手一揚,將她的青布纏頭整個扯了下來。
「啊?!你——」霍玄女驚喘了聲,欲阻止已然遲了。
除下纏布,她的發揚散開來。
絲絲如雪,光澤素絢,好幾縷在海風吹拂下勾住了他的頸項,如蝶吻般輕觸他剛硬的峻頰與裸胸。
她瞠眸瞪人。
他深凝著她。
氣息交錯,驀然間,他將她擁在懷裡坐起,一臂環困住她,另一手則以適當卻不容反抗的力道扣住她的雪顎,往光源處扳起,在霞光與火光下仔細審究著她的模樣。
隨風吹拂在他身上的雪絲,透著與大海相似的冰涼,有著不可思議的柔軟,和他粗獷的古銅膚色形成強烈對照。
她的澄頰在此刻緩緩漫紅,雪絲烘托著那張容顏,粉顏白髮,白髮粉顏,比這一片奇異霞彩更要璀璨。
他胸口緊繃,氣息一窒。
猛地,那炮火彷彿擊中他胸腔,轟隆隆,炸開一道缺口,那無以名狀的情愫再次泛出,大量地流瀉。
「莫怪你說得出鹿島家這個稱號,也懂得觀看天候的變化。」他眉眼、嘴角淡現愉色,「是了,你還識得水性,我相信,你泅泳之技定是不錯。」
他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了。
阿女、阿女……他也已曉得她的芳名,卻是訝異她身後有如此勢力,那股力量足以在南洋一帶呼風喚雨,卻為何會讓她落入倭賊手裡?
霍玄女心中一震。
她的發的確太過醒目,幾下拼湊,便教這男人猜出底細,然而她對他,卻仍是一無所知。
抿了抿嘴,見男人視線瞄向她的唇瓣,她左胸又是抽顫,好一會兒才道:「你既已知曉,還是放了我和那幾個小姑娘。」
「這是拿你連環島的勢頭來壓人嗎?」他將那張雪容扳向自己,神情有些嘲弄。
她嗓音一貫沉靜——
「我義爹絕非善與的人物,若惹惱他,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絕不會善罷干休的。」
他輕哼了聲。「你不會不清楚海上的作法,誰有這大胃口把貨給吞了,貨便屬誰,你義爹可以憑本事來搶,只不過到得那時,我就不敢保證你和那幾個小丫頭會身在何方。」
霍玄女分不清他話中虛實,首回,覺得人竟是如此難以捉摸。
他五官冷淡,目光神俊中爍著奇芒,像是在與她說笑、捉弄著她,但聽那語氣卻又不然。
她迷惑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定定瞅著他。
此際,甲板上的打鬥漸呈一面倒的狀態,那艘取作「海蒼號」的墨色大船已然靠近,為防倭船上的火苗波及,便停在安全距離外。
而「海蒼號」上的眾家漢子連棧板也懶得架了,直接甩著桅桿上的粗麻繩飛躍過來,嘴裡還發出尖銳嘯聲以助威勢,個個身手俐落,比猴兒還靈敏,一翻落甲板便與倭人鬥將起來,大殺四方。
底下喧囂慘烈,她和他兩個卻在四角布帆上臉對住臉、眼瞪著眼,這奇怪之至的氛圍,彷彿誰先動誰便是輸家似的。
終於,鳳善棠再次啟唇,卻是問——
「你滿雙十了嗎?」
她的年歲著實難猜,儘管容膚吹彈可破,有著奶娃兒般的細緻,但眉眼清冷、淡漠,流露出過分的沉靜與世故,再有,她骨架纖秀得如尚未完全抽長身子的女孩兒,但擁在懷中,卻感覺得出她窈窕有致的體態。
霍玄女似未聽懂他到底問了什麼,怔怔然地不發一語。
他又道:「我今年二十有五,你呢?」
她呢?
她呢?
他二十有五,她滿雙十了嗎?
腦中迴盪著男人的問話,她下意識蠕動唇瓣,輕語——
「我不曉得。」
聞言,鳳善棠劍眉飛挑。「你不知自個兒的年歲?」
她雪容更凝,陡地回神。「那不關你的事。」
鳳善棠雙目瞇緊,正欲弄個清楚明白,卻在此時,立在「海蒼號」的主桅瞭望台上、負責偵察環圍海面的手下似乎發現了異狀,傳來疾呼——
「棠少!東南方位有兩船接近!一艘五桅大船,一艘三桅帆船,順風滿帆,速度極快!」
「看清對方的旗幟!」「忙裡偷閒」被迫終止,鳳善棠揚聲回應,單憑一臂便將霍玄女挾在腋下。
黑靴踩點在傾斜的桅桿上,他身軀藉力斜飛,跟著長臂一展,再次扯住麻繩往空中飛蕩,下一瞬,霍玄女已被他帶上「海蒼號」。
偵察的手下收回單目望遠鏡,朝下又嚷——
「棠少,是『飛天十字旗』!」
南洋迷霧海域外的連環島旗幟,在海上闖蕩的各路人馬,眾所周知。
聞言,教男人箍緊素腰的霍玄女不禁抬高小臉,努力地想要看清出現在東南海面上的兩個黑點。
鳳善棠冷唇一揚,在她耳畔低吐——
「來得好快嘛。且瞧瞧趕不趕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