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左翼海面不太對勁兒,有兩艘快翼輕船來得好快,哇啊∼∼右翼也來了三艘,對方沒打旗號,不知是敵是友!」
迷霧海域上出現陌生船隻,而且還是快翼輕船,這教霍玄女秀眉一揚,胸口陡震,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念頭剛剛在她腦中晃過,猛然間,「轟」地巨響,後方不遠處的海面上爆開團團白煙,不等煙芒散去,又是接連兩記炮轟,那炮聲震得整個海域動搖起來,波湧陣陣。
「大姑娘,是二爺的船挨轟,有人跟進咱們迷霧海域裡,對著連環島的船開炮!可是咱兒沒見到對方旗幟,不知是哪路人馬啊!」瞭望台上,沙家老二嚷得加倍響亮。
霍玄女凝著臉容面向煙灰茫茫的後方,又見那幾艘快翼輕船迅速包圍過來,心頭緩緩一歎,毋需上主桅頂端瞭望,亦不必費神分辨對方船旗,她已知來者是誰。
隨著漸漸凜冽的海風疾撲而來,在風中,她聽見了狼鬼的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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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玄女下令,要船上眾人先勿輕舉妄動。
她的座船雖受幾艘快翼輕船合圍,對方並無進一步動作,卻是阻斷前頭出路,將他們往那艘倭船方向趕回。
如此恰合霍玄女心意,她極想瞭解義弟那邊的情況,也想明白那男人究竟打什麼主意——莫非,亦是為了那張鳳氏藏寶圖?
然而,就在她的座船靠近,近到已能清楚瞧見倭船上那男子身影,分辨出他的五官神態之際,另一廂,霍連環卻在幾名東瀛高手的合擊下,殺了對方幾人,自己亦受傷墜入海中。
望見連環島的手下即時躍進海裡救人,霍玄女心中起伏甚劇,迷惑而憤怒,揚起眼睫,直勾勾鎖住狼鬼陰沉面容。
你要什麼?!眸光冷凝,她無聲而強烈地質問。
鳳善棠似能讀出她眸語,淡淡一笑。「我要的不多。」
他要的不多嗎?一個鳳家小姐,然後再多一個連環島的大姑娘。
而那鳳家小姐經過一場奇襲海戰,已然教那群倭寇搶到了手,如今只要她再乖乖上他的船,隨他而去,狼鬼說撤就撤,不再傷人,迷霧海域立即便能恢復向來的平靜。
她不想因為自己,而使得連環島的人有所傷亡,更何況義弟霍連環受傷墜海雖被救起,仍尚未醒覺,船上眾漢群龍無首,此時的確不宜妄動。
這男人既是非要她不可,她配合便是,只要他和底下那群東瀛惡寇立即撤出迷霧海域,停止打鬥,他要她匍匐而下、親吻他的腳趾,她亦會照辦。
於是,不顧連環島眾家漢子和沙家三妹的阻擋,待兩船相近,她走上他命人為她架起的寬木板,來到他身邊。
此一時分,她沉靜地環顧了眼現下所處的船艙,與「海蒼號」相較起來,這艘倭船的主艙房寬敞許多,除了一張大榻外,還擺了桌椅、茶几,全都固定在地板上。
榻上躺著一名年輕姑娘,半個時辰前,那場海上的炮火突襲,讓那姑娘撞著了後腦勺,現下猶自昏睡中。
霍玄女斂下眼睫,來到床榻邊落坐,她細瞅著那沉睡容顏,探出柔荑為那昏迷的姑娘拂開頰邊髮絲。這姑娘長相如此秀美,溫潤如玉,也莫怪義弟會為了這位鳳家小姐煞費苦心。
如今,她和這鳳家小姐一塊兒落進狼鬼手裡,義弟要是清醒後知曉,恐怕怒火難平,後頭的報復行動必也驚人。
幽幽悄歎,她思緒往另一男子身上飛繞——
他說,他姓鳳。她早該有所聯想的。
海寧鳳家在杭州等沿岸地方設有幾座船坊,與當地官方海防多有互通,在造船和船隻武器配備上大有成就,幾年前,義爹曾派人混進鳳家船坊臥底,當時還偷了不少造船技巧。
狼鬼的「海蒼號」除速度驚人外,亦是她所見過殺傷力最強的武裝船;再者,是他所擁有的快翼輕船,大中小型、三角帆、四角帆等等,種類之多、速度之快,教人瞠目結舌。而這些,全是因為他背後有著鳳氏船坊的強大支援吧?
聽聞沉穩的腳步聲踱到門前,霍玄女胸口不禁繃緊,短短時間,心音陡地疾奏,隨即,門板被一把推開,那男人跨進。
她眸光未抬,兀自停留在鳳家小姐臉上。
她想,心裡是氣惱他的,不管從此要兩兩相忘,抑或兩兩相憶,她與他之間總算有一個結束,不傷人,不自傷,這不好嗎?他究竟想得到什麼?
男人筆直走近,高大身影已將她籠罩。該面對的,逃也無用,她咬咬唇正要抬眸,上身卻猛地被一雙鐵臂鎖進懷裡。
「唔?!」她坐著,男人站著,她的小腦袋瓜被他的大掌牢牢地按壓在胸與肚腹之間。
他結實的古銅肌塊有大海的氣味,緊貼著她微涼的小臉,困住她身子的力道勒疼了她,好緊、好用力,讓她記起那一回在東雲寺山道上的偶遇,他亦是用同等的力氣擁抱她。
「該死的你!」他低吼,咬牙切齒。
又氣又恨、怒極惱極,偏偏……愛得不得了。他狼鬼怎會栽上這天大的跟頭?!
他罵著她,語氣惡狠狠的,可是霍玄女也鬧不清怎麼回事,鼻頭突然湧起酸意,不是委屈,而是為著……發燙的柔情。
她藕臂緩緩抬起,環住了他的腰。
鳳善棠震了震,下一瞬,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整個人抱離床榻,她根本是足不沾塵,而他的唇跟著湊近,密密地吮住她的小嘴。
他的吻極度蠻氣,霸道地主導著一切,他抱高她,讓那頭銀亮柔絲垂散在兩人身上。
唇與唇的相親,越深入越甜美,根本不在乎床榻上還有一位隨時會醒來的「第三者」,霍玄女學著男人唇舌進撤、交纏的方式,笨拙且熱烈地回應,小手捧住他冒出青髭的峻頰,用柔軟不斷地磨蹭著他的粗獷。
片刻過去,兩張唇才緩緩地放過對方。
鳳善棠深幽幽的玄目對住她的霧眸,那樣的專注與深刻,彷彿要瞧進她的神魂深處,要她無所遁形、無處可退。
「洗色的藥劑從哪裡來的?」鳳善棠仍沒將她放下的意思,還突地問了一句怪話。
霍玄女一怔,被吮得微腫的軟唇蠕了蠕,不及出聲,他的熱息再一次烘暖她的臉容,沉聲道——
「那藥劑你明就隨身帶著,卻欺我說得回連環島上才能取得?你不願將髮色洗回原來模樣,是因為你早知自己必定要走,未回海上,不好讓誰瞧見你一頭雪發嗎?」越說火氣越冒,他略頓,磨了磨牙,「既是要走,又為何騙我?!」
胸口的緊繃感再次升起,被他如此質問,霍玄女有些無言以對,卻是問:「你筋骨沒事嗎?南洋彩花毒是否都排解出來了?那道傷應已收口了吧?」一隻冷香柔荑自然地滑向他右耳後方,輕輕觸摸。
「那點小傷、小毒死不了人,別想轉移話題。」他由著她撫摸,口氣依舊不佳,雙臂再次緊縮。
霍玄女不禁歎息,心海早因他而亂。「可以先放我下來嗎?你、你勒得我快沒法兒呼吸……」
就在她以為所求不可得之際,他終於大發善心地放鬆力道,卻又是將她抱上桌面,隨即,下半身擠進她腿間,兩臂撐在她身側。
「你……」霍玄女澄容染粉,不禁又歎:「你到底要怎樣?」
這會兒,他倒是抿唇不語,似乎十分認真且嚴肅地思索起她的話來。
想要持有一向的沉靜平和成了件極困難的事,霍玄女咬咬唇,小手悄握成拳,又語——
「這位鳳家的寧芙姑娘同你關係匪淺吧?她身上的藏寶秘密讓她成為各路人馬爭奪的對象,你欲要救她,我能理解,但我義弟霍連環待她是真心誠意的,絕非為了你鳳氏藏寶圖,你、你你利用霞美列嶼的東瀛海寇出船襲擊……你實在……實在太過分。」
鳳善棠雙目陡銳,下顎線條微繃,他調著氣,好半晌才艱澀地道:「關於寧芙兒和那張藏寶圖,你知道了多少?」
「連環早在信中提及,鳳氏藏寶圖就完整地黥紋在寧芙姑娘背上,是他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鳳善棠忽地挑高劍眉。
被他揚聲一問,她粉頰更是泛紅,隨即道——
「連環喜愛她,才不屑什麼藏寶圖,在我記憶當中,他從未向誰請求過什麼,但這一次,為了鳳家這姑娘,他求我幫這個忙,要我想想法子除去那幅烙紋在姑娘背上的圖,先前也是為了她,連環還差些命喪在兩名東瀛忍者刀下——」話陡然一頓,凌亂思緒迅速掠過什麼。
東瀛忍者……東瀛忍者?!
她腦中浮現方才遭突襲時,霍連環與幾名東瀛好手惡鬥的景象,忽地,她輕喘了聲,瞠眸瞪人。「是你!那兩名東瀛忍者亦來自霞美列嶼,正是受你指使,才直接入海寧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