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一輩子他最痛恨金炎駿。
恨他奪走父母的愛及所有的關注。恨金炎駿比他優秀,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不但奪走他所有的光彩,更是金家惟一的驕傲……
身為金家的一亮子,金炎駿讓他顏面無光,不但凸顯出他的拙劣無能,更讓他羞於見人!
他恨炎駿,他恨透自己的哥哥……
金雍宇在昏暗的夜色中,毫無意識地往前衝,冷冽的空氣讓他不自覺地發抖,臉上更是灑滿了悔恨交加的淚水。
不!
他根本一點都不厭惡炎駿。畢竟他是他「惟一」的哥哥啊!
他深愛他的哥哥啊!
從小到大,他一直以哥哥為榮啊!
金炎駿是光明磊落、善惡分明的君子。渾身充滿了優點,讓金雍宇深感光榮。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十分崇拜哥哥。可是,強烈的自尊心卻讓他不願表現出來。
愛常常讓人做出愚蠢的事。
他故意無法無天、故意叛逆、故意頂撞、故意仇視、故意與家人反目成仇,他處處挑釁父母、奚落哥哥,總是用尖酸刻薄的態度來對待家人,這一切,無非是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讓大家知道還有他的存在,不要只是偏愛哥哥。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原來哥哥竟然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
在他心底最完美無瑕的哥哥,竟然是殺人犯的兒子?哥哥竟是被收養的?哥哥是養子……而更殘酷的是,原來,他才是「正統」的金家人?
不!不!這不是真的。
他的缺點那麼多,又有劣根性,不但憤世嫉俗,妄自尊大,目無中人,眼高於頂,還蠻橫專制,跋扈暴躁,殘忍無情,又常不擇手段地奪取錢財……他根本一無是處,怎麼配生在樂於行善的金家?
他瘋狂了。
徹底崩潰了……
深夜兩點了。
「主人」怎麼還沒回家呢?
蔣幻笛望著牆上的復古鐘,眉頭深鎖著。
她試著將注意力集中在中東戰爭的新聞上,畢竟瞭解時勢,也是身為特別助理的工作,不過她實在沒有心思關心這些,整顆心一直忐忑不安的。
接下來的新聞是報導金炎駿的神秘身世,他是金飄深的養子,這可是極為聳動的話題,但仍引不起蔣幻笛的興趣。
因為,她是金雍宇的忠實部屬,只在意能替老闆賺進多少錢,而不是去揭發金家的家庭秘辛。
這棟豪邸,是金雍宇的另一個家。
金碧輝煌的裝潢,完全符合金雍宇好大喜功的個性。
金雍宇有無數的家。
蔣幻笛曾經偷偷算過他的不動產,她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有那麼多的「家」呢?
金雍宇喜歡買房子,他總認為房子就是家,房子越多,就表示家越旺。
可是蔣幻笛卻認為金總裁的家總是空空蕩蕩的毫無人氣,就算他有很多房子,可是都是空屋,根本沒有人住。除了這裡以外——
這棟豪宅其實離金家只有十分鐘的距離,可是金雍宇卻總是在下班後回到這裡。
日子久了,蔣幻笛也看出一些端倪,金雍宇似乎對家人有著「心結」這種矛盾複雜的情緒,愛恨交雜,深深地折磨著金雍宇。
想到這裡,蔣幻笛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不過是金雍宇的特別助理罷了,連知心好友都談不上呢。
多年前,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幸運地遇見了金雍宇,他成了她生命中的貴人。
金雍宇「收留」了她,教導她所有做生意的知識……讓她從乳臭未乾的小女生一躍成為商場上的女強人。
她理所當然地成為他的「特助」,也是二十四小時的貼身秘書,因此她便搬入豪邸,和金雍宇住在一起。
金雍宇是個花花大少,風流惆儻,玩世不恭,所以他們的「同居」關係,被傳得十分暖昧,誰會相信他們是清白的呢?
而他們也從不作任何的解釋,就這樣地過了多年。她想到這裡,便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金雍宇確實給了她一個避風港。不管外人如何批評他,她仍視金雍宇為好人,更是她的恩人。也許是因為這樣,她把金雍宇照顧得無微不至,就連熬夜等門也是心甘情願的,她一定要看到金雍宇平安歸來,才會放下心。
蔣幻笛一副傻笑的模樣,與銀幕上貧病交迫的阿富汗難民形成強烈的對比,讓躲在落地窗外的薩兒看得一肚子火。
「他」狠狠瞪著那個看起來世故老成又虛榮的女人。
這一次他來到台灣,惟一的任務——就是務必得到金雍宇的「贊助」。
蘇薩兒來自中東的難民營。那裡落後、骯髒、貧窮,傳染病橫生,到處有人生病,死亡更是一點也不稀奇。那是個苦難的地獄,絕非人間的天堂。
那女人笑得好得意,而難民們卻正在哭泣,為什麼同樣是人,卻有那麼大的差別呢?
他躲在窗外好一陣子了。
千里迢迢來到這兒後,他沿著屋簷爬進宅子,溜到二樓,在無意之間來到這女人的陽台外。
借由「地下反抗組織」的資料,讓薩兒得知台灣有一位年輕又單身的富豪金雍宇。而天知道,他的「組織」有多麼需要錢……
來台灣之前,薩兒特別研究過金雍宇的資料,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才敢一個人冒險前來。
金雍宇個性孤僻,特立獨行,膽子大到無所畏懼。他天生喜愛冒險,專門愛「賭」別人不看好的「賭局」。
有錢人通常都是保鑣圍繞,住家更是有警衛隨時待命,或是閉路電視二十四小時錄影,保全系統十分完備。
但金雍宇卻與眾不同,不但沒有保鑣,更連狗都不養,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個人,孤僻得可以。
就達豪邸也是,一點保全系統都沒有,讓薩兒輕而易舉就能闖入陽台,而半躺在沙發床上的女人,也毫無所覺。
他想起了在資料中讀到的,有關金雍宇的一項特殊的價值觀。
他一直認為錢可以收買所有東西,不論是有形或無形的,甚至是女人、感情、自尊、愛……
所以若遇見綁匪或小偷,金雍宇一律是——要錢給錢,從不 嗦,也不會跟歹徒「拚命」。反正他的財富,恐怕一輩子也用不完。
薩兒放眼望去,四周圍的牆壁全都貼上薄薄的一層黃金,這讓他兩眼發亮。
如果要拿,黃金壁紙拿得下來嗎?那能賣多少錢呢?一場戰爭打下來,金子的價格飄漲……
在薩兒胡思亂想之際,金雍宇竟出其不意地衝進那女人的房間。
薩兒嚇壞了,久久不敢動彈。
這金雍宇,連回個家,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不但沒有開門聲,也沒有引擎聲,難不成他是走路回家的?
薩兒還來不及看清楚金雍宇的長相,便看到了一幕令他目瞪口呆、心兒直跳的激情場面。
金雍宇居然投入了那女人的懷裡!
兩人雙雙跌進軟綿綿的大床裡。他用力撕扯她的衣服,雙手粗魯地揉捏著她的胸部。
「只有女人才能讓我忘記一切……」金雍宇莫名地大叫著。
他像是一隻受了傷的野獸,想將蔣幻笛吞噬。
「你在幹嗎?」蔣幻笛奮力掙扎著。「搞清楚,我不是你的……」話還沒說完,她便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原本近乎崩潰的金雍宇,頓時冷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紅粉知己,也不是你的玩物,我是你的特別助理。」蔣幻笛猛地將金雍宇推開,大聲地提醒著。
「這麼多年來,除了公事你從來不會多看我一眼,我們看似親密無間,其實根本不來電。」幻笛冷靜分析道。「否則,我們不會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過著各自的生活。」
「我……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的女人,」金雍宇落寞地笑了笑。「你『真的』只想當我的助理?」
「你究竟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反常?」一向不可一世的金雍宇,突然變了個樣,讓蔣幻笛憂心不已。
「哼……發生什麼事……」
金雍宇默默地轉過頭,對著窗戶,那一臉狂亂的神情,讓薩兒心驚膽戰。
金雍宇長得十分英俊,卻也充滿了邪氣,臉上滿著冰冷和固執,看來十分蠻橫而不講理。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彷彿要透視一切。而一身雪白的裝扮,卻散發出純潔的氣息。這種矛盾衝突的感覺,似乎代表著他多變的個性。
「我快要瘋狂了……」金雍宇沮喪道。
「這又不是世界末日,你不必那麼悲觀。」蔣幻笛興高采烈道。「你瞧,這是我剛做好的財務報表,這個月財團業績狂飆,又賺了好幾倍的錢……你不是一直想吃掉那個通訊公司,我已經幫你找好了人,價錢好談,如果成功,你的企業版圖已經橫跨台灣一大半了,到時,各國的政商名流,都不敢小覷你了。」
幻笛滔滔不絕地報告著公司的業績,想借此提振金雍宇的心情。以往這對金雍宇十分有效,可以安撫他低落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