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說這個了,免得我跟你一起心煩。」
不如一醉擺擺手,表明不想繼續「女人」的話題。
「還有龍兄弟你以後可要小心了,白千鈞那傢伙鬼心眼多得很,小心以後走在路上被他暗算。」不如一醉不忘好心提點,因為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萬惡淫賊,人人得而誅之,何足懼哉?」龍似濤豪情萬千的說道,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毀了姑娘家一生幸福的採花賊,因此才會奮不顧身幫不如一醉教訓白千鈞跟他的嘍囉。
「好膽氣!只可惜他那套劍法正好把我的刀克得死死的,不然老子早就宰他的心肝來下酒,看看狼心狗肺到底長什麼樣子。」不如一醉一把拍上木桌,震的上頭杯盤叮噹作響,一把紅纓大刀舞的更是虎虎生風。
龍似濤但笑不語,默默的清理鋼骨扇吸上的透骨釘,剛才若不是聽見白千鈞拂袖間的金屬碰撞聲,這些透骨釘說不定都釘在他倆身上了。
不如一醉突然動也不動的看著龍似濤的扇面,還伸手輕輕摸了一下,然後就死盯著自個兒的手掌瞧。
「兄弟,你用銀針嗎?」不如一醉用奇怪又沙啞的聲音問道,讓龍似濤不解地抬頭望著他。
「我從不用暗器的,怎麼?」雖說透骨釘是都拿下了,但他不怕扇面留有殘毒什麼的嗎?
「沒事。」不如一醉搖搖頭,揮去不該有的遐想。
會是她嗎?
那朵冰冷帶刺的火玫瑰。
第八章
夜半,圓月染上如許陰影。
窗外人影微晃,轉瞬便掠到門前推門而人,動作輕巧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來人身形窈窕,腳步如貓般躡到床前,面罩下的雙眼凝神打量著床上的男人。
男人睡得極不安穩,劍眉扭成一氣,身上沁著冷汗不停翻來覆去,披著的薄被老早滑落至腰。
她走近床邊,想仔細打量略嫌憔悴的他,想不到一陣沖天酒氣傳來,惹得她不禁掩住了鼻。
但她見狀反而放下心來,鬆口氣的舒眉,澄然的雙眼注視著他。
她眼裡有著對他的眷戀,伸手欲移又止,但最後還是替他拉上薄被。
「原來你是醉了……」
輕歎聲又起,窗外捲入一絲涼風,平添幾分寂寥。
小腿上冰冷的金屬觸感,提醒她本應做的事,但她卻是執著的背道而馳。
就跟他一樣。
她輕輕抽起繫在靴上的匕首,只見刀刃在月光下閃爍慘白光芒,似乎在嘲笑她的絕情。
銀牙暗咬,她驟然手起刀下,鮮血濺落一地!
一聲抽氣從樑上傳來,顯然房裡還藏有第三個人。
「誰?」帶血匕首從她手中電射而出,逼得那「樑上君子」翻身躍下。
「莫曉湘,我是不如一醉。」樑上的不如一醉無奈苦笑,落在她身後,手上拎著空空如也的酒壺比出投降的手勢。
「是你?」她吃了一驚,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這裡。
「你怎麼……拿匕首割自己的手?」他猶有餘悸地盯著那血如泉湧的手腕,剛才他還以為……
「你以為我要殺他嗎?」莫曉湘淡淡道,表情回復剛進來時的清冷無波。
如果真要,她何必尾隨他近十天之久?
「那你……?」一向直來直往的不如一醉,在莫曉湘面前居然彆扭得像個大姑娘,久久竟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想讓自己清醒點。」莫曉湘面無表情,但眼神卻不經意流露出苦澀。
她傷口鮮血猶然不住從手腕落下,地上的血跡讓人怵目驚心。
「哎,你……」不如一醉這會兒反倒有點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解下綁手。「你先包紮包紮吧。」不然血再這麼流下去,鐵打的都受不了。
「不必了,我自個兒來。」她婉言拒絕,扯下蒙面的布巾纏上傷口,鳳眼斜瞅著他。
「原來今天早上真的是你。」不如一醉終於擠出一句完整的話,平常爽朗的鷹眸有點呆滯的盯著她面罩下的麗容。
她神情一凝,不答反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如一醉連連搖手。「我什麼都沒看到。」頂多只是躲著偷聽。
「我是問你怎麼會跟龍似濤一起。」她氣結。他們兩人算是認識,但談不上交情,就不知他怎麼會跟龍似濤扯上關係。
「你沒看到?」不如一醉手上多出幾根牛毛細針。「這不是你的嗎?」
「我只看到你們跟白千鈞打起來。」她間接承認他的話。因為怕被他們發現,她在暗發銀針故意製造聲響後便離開那裡,直到他們打尖住店才跟上來。
「哎,他誤打誤撞來喝酒,剛好遇到白千鈞來堵我,然後就這樣打起來了。」他語焉不詳的解釋,看來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怎麼喝的那麼醉?」莫曉湘皺眉,龍似濤身上傳來的酒氣幾乎要讓她以為他在酒窖滾過一遍回來。
不如一醉鬆口氣,暗自慶幸她沒問自己怎麼半夜躲在屋頂上,不然要解釋起來就麻煩了。
「不如一醉?」莫曉湘挑眉,狐疑地看著他暗泛藍光的瞳孔。
「咳,龍兄弟他……」該說他是為情所困嗎?
「轟隆隆!」
天邊霎時劈下一道響雷,照得夜空亮若白畫,也嚇得不如一醉險險跳腳。
嘩啦啦傾盆大雨跟著倒下,不如一醉騰來踱去。
「哎哎,我老實說就是了,何必天打雷劈呢?打完白千鈞之後,我們繼續喝酒,結果他老弟像不要命似的猛喝,嘴裡還一直吟些奇怪的詩。我看他這樣喝下去不是辦法,便把他一拳敲昏抬到這兒來,然後我……我怕他有事,便睡在這兒守著他。」不如一醉說到最後支支吾吾,顯然是隱瞞著些什麼。
「睡在樑上?」莫曉湘蹙眉。難怪看他是背著龍似濤來的,讓她還以為龍似濤受了傷。
「我……呃,睡不慣地板,地板太硬了。」他編出個很蹩腳
的理由,然後順勢扯開話題:「我們到外面說好了,你不想吵醒龍老弟吧?」
莫曉湘點點頭,不如一醉推開門跟著她出去。兩人站在客店的馬廄下,四周大雨滂沱,一時還來有停歇的意思。
「你就是龍老弟說的那個狠狠甩了他的姑娘吧?」不如一醉搔搔頭,看來頗為懊惱。「我有猜錯嗎?」
「你沒有猜錯。」她歎息,眼神在雨中飄忽。
「想不到他看來書生一個,酒量倒是不淺,連我葫蘆裡的好酒都給他搶去喝得一滴不剩。」不如一醉低聲歎道,虎軀很君子的小心跟她隔開一段距離。
英曉湘一語不發,而不如一醉現在才看到她手上有個染滿暗紅血漬的布袋,心中不禁一凜。
「你這營生,對我那龍兄弟,不會太刺激嗎?」他戰戰兢兢地問道,生怕一句話說錯就惹惱她。
莫曉湘低頭,沉吟良久才緩緩點頭。「他知道。」
「我知道他知道……嘖……瞧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他又再耙耙凌亂的頭髮。「我是說,龍兄弟是端親王府的人,他家裡……反正你跟他,是不會有結果的。」
不如一醉有點夾纏不清地說著,不過莫曉湘當然明白他想表達些什麼,所以跟著回道: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才來。」
也就是趁他熟睡之際。
「說得我好像故意棒打鴛鴦似的。其實龍兄弟真的是個好人,這幾天為了你,他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酒。我剛碰上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副醉醺醺的樣子,再加上剛才喝的……唉。」不如一醉悄聲輕歎,不想讓氣氛變得更凝重。
幾下拍翼聲由簷邊傳來,不如一醉聞聲伸出頭去,果然是不如一醉的大鷹在屋頂上抖著羽毛沾上的水,模樣看來十分狼狽。
「夥計,雨大你飛不起來是不?」他伸手按下大鷹,讓它抓在自個兒的護腕上,另一邊的綁手替它擦乾羽冠上的雨水。
夥計的澄黃鷹眼閃亮亮的盯著莫曉湘,鷹喙咯咯磨動,不住在主人面上磨蹭表示親密。
「就是夥計它一嘴插爆白千鈞的左眼。」不如一醉狀似若無其事的道,彷彿插瞎白千鈞的眼睛就像吃飯喝酒這麼簡單。
「是嗎?」莫曉湘轉過頭來看了一看,接著又將視線轉回雨中,給了他一個軟釘子碰。
雨勢漸歇,不如一醉正想開口,想不到莫曉湘便先回頭說道;「請你好好照顧他,我該走了。」
如果不是以為他受傷,她今晚是不會到這兒來的。
不如一醉停下逗弄鷹兒的手,眼眸露出一絲失望,但還是耐心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今晚的事,希望你不要跟別人說,他也一樣。」莫曉湘輕聲囑咐,秀眸若有意似無意的瞟向他。
「哎,我明白。」不如一醉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
她的眼裡,從頭到尾都只有龍似濤一人。
兩人各自心有所思,連夥計也識相的沒作聲,只是靜靜地把頭靠在不如一醉旁邊,不時抖抖潮濕的羽翼,氣氛看來頗為淒清。
雨停無聲的夜裡,四周清風更顯冷冽,正當莫曉湘舉步欲行時,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