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來這麼多人,聽的向水藍是一楞一楞的,而龍如曦見狀也不以為意,探手在腰間摸出把銀色軟劍,遞給向水藍道:「人家是寶劍贈烈士,明珠贈佳人,此劍雖無明珠其上,卻是我的一番心意。」
向水藍受寵若驚的接過劍,沒想到斷了把劍,卻換來一把更好的,遂打趣道:「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仔細打量這薄如紙的軟劍,狀如帶扣的劍柄上以小篆刻上 沁心兩字,她纖指將劍身撫過一遍,然後學龍如曦一樣當腰帶繫在腰上,這樣以後就不必整日背著把亮晃晃的長劍上街,生怕別人不知自已是俠女一樣。
「時近中夜,不如就在這亭中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吧。」龍如曦溫然笑道,走進亭中,點上一顆拇指大的香塊,沒多久就繚繞起一圈寧神的白煙,薰的人昏昏欲睡。
「和你在一起,好像不是打就是殺。」她逕自先半躺上亭邊的長椅,半合著眼道。
「是我的問題嗎?」他躺上另一邊的長椅,低聲笑道,殊不知另一邊的人兒已經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第四章
真的是他的問題嗎?
向水藍坐起身來。經過一夜錯誤的睡姿,令骨頭發出劈啪聲響,她揉著酸痛的脖子還有肩膀,僵直的腰差點讓她轉不過身。這種過硬的床以後還是少睡為妙,要不是昨晚跟著龍如曦到處亂逛,還跟妖女打了一架,她恐怕真的會一夜無眠到天明。
她悄悄打個呵欠,伸伸懶腰,亭外天色尚未大明。向水藍捧著頭,雙眼還帶點呆滯的盯著山下平滑如鏡的萬仙池,原本航行於湖上的艘艘畫舫,現在全都安安份份靠在湖邊休憩,高掛的燈籠全被取了下來,只剩下幾條可憐的綵帶在空中飛揚。
說到綵帶,亭外那一片狼藉看得她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知給登山客看到會有什麼反應?不過叫她整理是不可能的,只得期盼好心人來收拾了。
這兩天大概是她一生中最高潮起伏的了,先是被雷劈,再來是身無分文的流落在這奇怪的地方,現在則跟著一個奇怪的男人找他那所謂懂太極劍的師父。而這裡說是像古代,但又不像中國任何一個朝代,至少她就沒聽過史書上有哪家天下是姓龍的,而現在唯一的線索恐怕就是龍如曦口中的師父了。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已肯跟一個僅止於普通朋友的異性跑來跑去,還幫他打不知哪兒來的妖女。大概這就是緣份吧?否則怎麼教她摔下來沒多久就遇上他。
她回過頭來,看著龍如曦十分安詳的睡容,不禁佩服起他的隨遇而安。不過想到這兒,她又開始皺起眉頭來。有哪家的嬌貴王孫公子像他一樣不僅視硬板凳為軟錦床,還面不改色的喬裝乞丐跟那些七大高手打架救人?
她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因此從沒開口問過他,反正自個兒也藏了不少秘密,真要說上來,誰也不吃虧。
向水藍收回盯著他的眼,一手撐著石桌打起盹來。但不知是龍如曦真的睡飽了,還是向水藍驚醒了他,總之他是睜開了眼,斜靠在椅後的欄杆上,沉聲道:「向姑娘昨晚睡的可好?」
向水藍被他嚇了一跳,瞪大眼道:「你醒啦?」
早晨的龍如曦少了些精明難測,眼神裡多了幾分柔和。他站起身來,捻熄燒剩一丁點的香塊,這香除了安眠外,還有驅避蚊蟲的功效,所以他們才能一夜安眠到天明。
他整理了下行裝,然後對向水藍道:「既然起來了,那麼就上路吧。」
向水藍拍拍身上的落葉和灰塵,打趣道:「你好像比我還急的樣子?」
龍如曦將湛盧背回背上,低聲道:「希望師父不會真要我拿劍抹脖子吧。」
春日的山林裡天氣宜人,山邊不時吹來陣陣微風,溫暖的朝陽斜射著大地,舒服到讓向水藍感覺像去郊外野餐,而不是去拜訪一個住在深山野嶺的老前輩。
她看著山裡蜿蜒的枕木步道,忍不住懷疑這麼簡單就能到達的地方,真的住有什麼絕世高人嗎?據她以前看的武俠小說,那些高人們不是住在懸崖底,就是旁邊圍著個毒龍潭,再不然就是得先經過個什麼五行八卦陣,總之就是得費盡千辛萬苦才能見高人一面,否則要是隨便阿貓阿狗都能找到的話,高人家的門檻還不被仇家或是拜師學藝的人踏破,哪還能隱世清修啊。
「在想什麼?」走在前頭的龍如曦忽然冒出一句話。
向水藍當然不會肉麻的說些例如想你之類的話,也不能說自己在想待會兒是否得過五關斬六將才能見令師,只得道:「在想你昨晚跟我說的事。」
「七大高手嗎?」龍如曦揮扇笑道!見向水藍嗯哼一聲,續道:「江湖上傳言,梅冷心退隱是為了聶乘。」
向水藍皺起眉頭。照理能教出像莫曉湘、崔念湘那麼厲害的徒弟,她的武功應該更在兩人之上,能為一個男人說退隱就退隱,就只有一種理由——
「她是……聶乘的女人?」她有點艱難的說道,她最討厭的就是男人女人前女人後的稱呼異性。
龍如曦點點頭。「大家都是這樣說的。而事實上,梅冷閣從草創到現在的十幾年來,的確為掛劍山壯做過不少事,明裡暗裡都有,包括替掛劍山壯剷除競爭對手。」他別有深意的望向她,等著她的回應。
「你和你那向兄弟都被襲擊…」她沉吟道,不可能會有這麼巧的事。「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根本就是掛劍山壯要對付你們?」
龍如曦頷首,沒回答她,不過卻沉吟般低聲道:「但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的關係?」
向水藍轉念一想,昨晚龍如曦和她談起七大高手,著墨最少的反而就是他的好友,而能排得上七大高手之人,又多非正道人士,他們兩個又是為什麼才被牽扯?不過照龍如曦那緊若死蚌的口風,恐怕沒那麼輕易會告訴她。
正在兩人思考之際,枕木登山步道已經到了盡頭,映入眼前的是一大塊兩人高的石碑,上書:岐山之顛,而原本的林木繁花也全都不見蹤影,只剩下幾株可憐的野草隨捲起的冷風搖曳,而石碑數丈外就是雲霧籠罩、深不見底的懸崖。
向水藍一見到這陣仗,立刻頭皮發麻,心想自己剛剛的預言不幸成真,這下子可能真要跳下去才能見真太早。而龍如曦則是像司空見慣一樣,走到大石碑之後,兩手不知怎地摸了幾下,崖下約一尺處便隆隆的射出一條約拇指粗細的鋼絲,直延伸到不知盡頭的雲霧深處。
「龍如曦,」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你該不會要說得從這鋼絲走過去,才見的到你師父吧?」這和叫她直接跳崖尋死沒兩樣。
他但笑不語,而向水藍已經忍不住怒道:
「你說從這鋼絲上摔下去會怎樣?」恐怕是跌成一攤肉泥吧?
「那向姑娘要行先還是在下行先?」他雙手抱胸,擺出玩味的神情。
向水藍嚥了口口水。沒理由到這節骨眼才放棄,況且她對龍如曦這懂得太極劍法的師父真的頗感興趣,而以龍如曦這種人,應該也不會毫無把握無端端就叫她去送死。
「好,我先走,不過有個萬一的話……哼哼。」做鬼都不放過他!
她冷笑,向前一縱,憑著平衡感,如蜻蜓點水般橫越而過;後面的龍如曦也絲毫不敢大意,身形俐落流暢的提氣跳躍,一條細細的鋼絲就這麼在空中晃呀晃的,看的人是怵目驚心。
向水藍幾乎是合著眼睛躍上終點的,即使腳踏上了實地還是覺得晃啊晃的。雙足到後來也是不停的機械式擺動,只希望不要一時行差踏錯,就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只要想到回去時還得再來一次,她就不禁開始頭暈。
龍如曦在她到達沒多久,也穩穩的落到她身旁,然後極其自然地握上她的手,就像是曾經重複過幾百遍般。
「你.......」她沒抽手,只是有點疑惑地望著他,因為這次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像之前拉著手的沒命狂奔,而是有股奇特的暖立息和關懷包裡上來。
「別擔心,我師父不會吃人的。」龍如曦難得促狹道。
向水藍回頭正想開口,龍如曦卻向她比了噤聲的手勢,眼色望向不遠處的竹屋。
向水藍心想那大概就是他師父隱世之處,而高人往往耳力異常,說不定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他聽在眼裡,因此只用口形問道,「你師父?」
龍如曦沒好氣的點頭,帶著向水藍往竹屋走去。
此地不同於對面山頭,遍地碧草如一因,不遠處還隱約見到幾畝稻田和幾棵稀稀落落吐著芽苞的梅樹,環境清幽雅致,顯然是有人長期照顧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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