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們龍家再怎麼對不起咱們,也不容你這樣潑婦罵街!」老太君站在太師椅前,沒了壽杖的右手顫巍巍地指著自己的女兒。
「為什麼?為什麼?」向君瑩跌坐在地上,抓著自己受創的手,問著沒有答案的問題。當年她被龍如曦的父親退婚後,不到一個月便招當時尚書的次子為婿。沒想到這位尚書公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僅大剌刺用向家的錢吃喝嫖賭,還說自己的妻子是被揀剩的破鞋。她忍無可忍,婚後不到一年便搬到別苑居住,直到最近有名無實的丈夫病逝,她才搬回娘家住。
她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女兒和龍如曦的婚事,也是她一手促成的,沒想到今天卻落得如此結果,她心裡是千萬個不甘啊!
一旁的向羽嫣連忙隨之跪坐在地,低泣道:「娘、娘你不要傷心了,是女兒和龍大哥無緣,我們...我們從小就只有兄妹之情。」向羽嫣撒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謊。從小到大,她的眼光就只專注在他身上,希望自己怏點長大好配的上他,沒想到結果換來的卻只是一句兄妹之情……
楊婆一言不發的替老太君撿起地上的壽杖,微不可察的搖搖頭。
「如果打我一巴掌會讓你舒服點,那就打吧。」向水藍走到向君瑩面前,她知道向君瑩有一半是把自己當成搶走她未婚夫的女人。她雖然不甚清楚他們當年的恩怨情仇,但無可置疑的,這件事對她的傷害比自己想像中的大,如果這一個耳光能泯去她對龍家的恩仇,也就值得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向君瑩揚手便往向水藍的臉頰揮去,嫉妒和怨毒掩蓋了她原本艷麗含光的容顏,而阻止她的不是別人,是她身旁的向羽嫣。
「娘,不要!」她是龍大哥喜歡的人,即使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希望他能和心愛的人自首偕老。
向水藍看了看向羽嫣,佩服她對她這情敵的忍讓。如果角色互換,她一定無法像她一樣寬宏大量。
老太君深深的吐了口氣,緩慢卻清楚的道:「如曦,這位姑娘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他如此牽腸掛肚,不惜退婚?
「她是向水藍,我的師妹,師叔的徒兒。」龍如曦平靜地道,牽起向水藍的手,將她拉回他身邊。
「你姓向?」老太君的瞼色意外的緩和下來,靜靜地打旦裡著向水藍,然後道!「既然如此,我讓瑩兒收你為義女,然後你與嫣兒一同嫁給如曦為正室可好?」老太君柔聲道,提出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向水藍聞言立即怒火上衝,而向羽嫣則是臉紅一片!嬌羞無限。
向君瑩沒等幾人回答,便尖聲道:「娘,她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憑什麼和嫣兒共侍一夫?」
你兩母女答應,我還不想哩!向水藍忍住勃發的怒氣,斬釘截鐵的道:「我的名姓為父母所給,你可以討厭我,但不能污辱我的爹娘。」
龍如曦明白她的怒氣何來。「太君,恕如曦不能答應這個要求。」話裡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老太君站起身來,由楊婆扶著,道:「我意已決,這是最好的方法。」自己又何嘗希望棒打鴛鴦啊,否則當年怎會默許龍如曦的爹退婚?,她也是希望女兒能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啊。只是看到她為愛癲狂的悲慘模樣,老太君私心希望孫女有個頂天立地的丈夫可以依靠,而龍如曦就是她心中的最佳人選,她相信即使孫女不是他心頭最愛,也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
龍如曦皺眉不語,牽著向水藍便往廳外走去,而後者居然掙開他的手,穆的停下來開口道:「敢問太君手中的王佩,正面可是風雲圖,背面用古大篆刻著風生兩字?」
正想往內堂走去的老太君轉過身來,點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向水藍有父有母,身家清白,絕非夫人口中不知廉恥的女子。」她掏出懷裡一枚式樣相似、通體翠綠的王佩,道:「老太君,您認得這枚玉珮嗎?」
廳裡眾人除了老太君外,全都不明白向水藍在做什麼。老太君一見玉珮,一臉不可置信的走近她身旁,手指撫過玉面凹凸不平的紋路。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兩枚王佩本為一對,不僅雕工、刻字手法相同.從玉的色澤紋路看來,也像是從同一塊玉石打磨而出。
「南宋被蒙古人滅國時,向氏一族是龍家的家將,蒙兵攻破龍家時,向家壯丁負責斷後,老弱婦孺則與主家乘船遠遁,因此兩方分持一雙王佩為記,是也不是?」她早該想到的,爸爸在她十八歲時,便說她與這家傳玉珮有緣,不給哥哥,反而給她帶著,還說了這王佩的來歷。而在龍如曦提起向風言和龍家的事時,她心裡就隱約覺得有異,只是抓不到它們之間的關聯,直到今天看到龍如曦手上的風龍王佩,她才恍然大悟。
「這玉珮是從哪兒來的?」老太君清楚地看到玉珮上的雕花和刻字,完全與族譜裡所描述的水龍王佩相同。當初一部份向家人留守斷後,為免後人輾轉流連無法相認,便約定以王佩為記。沒想到這枚失蹤已久的水龍玉珮,居然出現在龍如曦師妹的手上。
「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這玉珮是我爹給我的。我爹姓向,我們家姓向,而我絕非欺世盜名之人,冒認別人祖宗這種事我還做不出來。」向水藍收回王佩,怒氣騰騰的道。要不是向君瑩實在欺人太甚,她原本還不想拿出她這信物出來,搞得好像非得勢不兩立一樣。
「水藍,這是怎麼回事?」龍如曦問道,難道她和向家真有淵源不成?
「這是水龍玉,正面是水波紋,後面刻的是水起兩個字,和風龍王佩本是一對。」回答他的是老太君。
世事竟會巧合到這種地步?向家族譜除了記載當年逃難的過程,還詳述當年戰爭屍橫遍野的慘劇。因此安全逃離的向家人,都對犧牲的族人感到十分愧疚,吩咐子孫一定要盡力找回戰後遺孤,好讓九泉之下的族人得以安息。遷來此處後,龍家及向家都遣船出海多方打聽他們的下落,但是連中原大陸的邊都摸不到,到最後只好打消念頭。
老太君當然不知道,他們所在之處並非想像中的海外孤島。尋找後人的事,也隨著時間沉澱下來,歷代向家的人只能從族譜裡得知除了家傳的風龍玉珮外,還有另一枚水龍玉珮。
「娘,不要聽她胡說,這玉說不定是這丫頭從哪裡撿來的!」向君瑩歇斯底里的叫道,食指怒指著向水藍。
「君瑩,別再鬧了。」老太君語重心長的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此,他們的婚事就得要從長計議了,畢竟祖訓不可違啊。
「我就是要鬧!」
向君瑩倏地站起身來,抽出腰際軟鞭,起手便往向水藍頭上擊去。向水藍大驚之下,連忙往後退去,而軟鞭也如毒蛇般轉向,凌厲的去勢有增無減。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色劍影從門邊電射而出,恰巧擊中軟鞭,讓鞭尾無力垂下,只在向水藍的臉頰上輕輕劃過,而她也順勢接下來劍,和向君瑩游鬥起來,黑漆的劍身正如當時在千飛林一樣,發出嗡嗡低嗚聲。
「言兒、璧兒?」老太君看著進門的兩人,正是向風言和其母向君璧,向君璧即是老太君的二女兒。
臉色凝重的向君璧帶著兒子踏進廳堂,當她見到向水藍手中的王佩時,也是大驚失色;扔出劍的當然就是向風言,而也只有他的凝墨劍,才會在向家人手裡發出那樣的嗡嗡聲。
「太君、姨娘。」向風言似乎對廳裡的混亂無動於衷,俊目掃過其他人便算是打了招呼。
面對向君瑩狠辣不留情的鞭法,向水藍僅以守勢相對,屢屢險象環生,只因她不想再傷人,增加彼此的敵意。
龍如曦見狀,身形微側,五指箕張,抓下向君瑩的軟鞭,道:「瑩姨,水藍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請您別再為難。」
向君瑩緊咬下唇,血絲染滿她蒼白的唇瓣,顫聲道:「為難?是我為難你嗎?還是你父子倆為難我呢?」她手一鬆,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椅上,兩眼失焦的望著前方動也不動。
「姊,別想那麼多了。孩子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向君璧蹲在姊姊身旁,柔聲安慰道。當初要不是姊姊一意孤行,為了賭一 口氣,執意要和龍家老爺在同一天完婚,又怎麼會被不成材的姊夫糟蹋一生?
「你有兒子,當然這麼說啊……我只有一個女兒,如今連女婿都沒有了……」向君瑩空洞且平板的說著。記得她從小就是天之驕女,要什麼有什麼。長大後,美貌和顯赫的家世更是招來無數狂蜂浪蝶,而她唯鍾情他一人,沒想到他卻負了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