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歲已經嫌太老了。」李敖說,女人過了二十就不可愛了耶。「拜託,不要推三阻四地,費盡唇舌求別人來愛我已經夠沒臉了,難道還要我跪地發誓,保證給你幸福,絕對負責到底?」
她憨勁十足的傻話的確很有效果,夏元赫喟然長歎,苦笑著摟她入懷。
多麼真實的擁有。他不曾追問過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傲氣十足、惹人討厭透頂的嬌嬌女,是冥冥中的某種牽引吧,她的天真純良、熱力四射,正是他所欠缺,甚至不敢想像擁有的。是誰說的,每個人都是一個不完滿的圓形,終其一生我們都在尋找那個缺口。
彷彿呼應池內心最深處的呼喚,她在他的心湖投下一顆石頭,立刻激起漫天的漣漪,讓他情難自禁。
「跟著我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名車大宅,更沒有一屋子的傭人伺候。你真過得來?」
把醜話先撂在前頭,以免她將來懊悔責怪他。誰說他剛正不阿的?根本就是大老奸一個。
喬羽書賊賊地朝他咧嘴一笑。「上山來這兩個多月,我哪天不是吃苦當吃補?」他沒錢有啥關係,回去跟她老爸拐就有啦。
「兩個月還不夠考驗一個人的忍耐度。」
「那我給你一輩子的時間,讓你盡情磨練我。」夠大面神了吧,這麼急於投懷送抱,當真是連裡子都不要了。
夏元赫以食指摩挲著她的小嘴,心事蕪雜地說:「婚姻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推托之辭。你不願幹乾脆脆地接受我,是因為龍依旬?或者戴平?或是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人?」
「都不是。」
「是。不要急於否認,我是旁觀者清,你割捨不下她們,因為你不是一個薄情寡恩的人。你的內心不肯為任何人騰出空位,又不忍心拉下臉,去傷害那些崇拜你、愛戀你的她們。如果我們是阿拉伯人,是回教徒,說不定你會娶十個八個老婆,以滿足大家。但是我辦不到,在情感上我是絕對的自私。」
「謬論發表完了?」他是又好氣又好笑。「現在可以做點正經事嗎?」
「什麼正經事?」
她的問題夏元赫用一記深吻作為解答。
喬羽書後腦勺枕著他的臂膀,雙手環向他的頸子,與他深情擁吻,執意纏綿。
四周好靜,靜得能聽聞彼此低低的喘息和怦怦的心跳。
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連話都懶得跟她講的男人?
但他不說話卻比說話的時候更能撩撥、侵佔她的心神,在她看來,那類善於滔滔雄辯的男人,之所以讓人退避三舍,是因為他們總是目空一切,用了太多的口沫把人與人之間美好的想像空間給塞滿了。
他不一樣,沉潛內斂,狂轍、自負得人人皆知,可沒人討厭他,只有敬畏和仰慕。
將臉埋進他滿是花草味和些許皂香的襯衫裡,她的身心頓時酣暢無比。
喜歡他的味道,男人的味道。
閉起眼睛,安心地把自己交紿他,掙出肉體,將自己拋向寧謐的高空,徹底地享受擁有和被擁有的美好感受。
她是真的墜入愛河了,她想。
「我們結婚吧。」她像在提議買一隻棒棒糖一樣輕鬆。
「不需要多一點時間瞭解我?」夏元赫撫著她的長髮,眼底仍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
喬羽書很肯定地搖搖頭。她這人說風就是雨,百分百的行動派新女性。
「你呢?你需要多瞭解我一點嗎?或者我乾脆現在就向你做個演示文稿:本人喬羽書,芳齡二十有五,東大企管系畢業,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四十九到五十五公斤之間,血型O型,天蠍座,個性開朗活潑,從小到大只得過兩張獎狀,一張是熱心公益,一張是友愛同學……」
「羽書、羽書!」龍依旬突然走進研究室,讓依偎綢繆的兩人駭然分開來:「你們忙完了吧?」她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呃,忙完了。」她怎麼像摸壁魁,如影隨形地跟在左右?「有事?」
「你答應陪我下山買東西的呀!忘了?嘿,子曰,人無信不立喲。」
「噢。」孔子沒事話那麼多幹嘛。「那,我回去換件衣服。」
「不必了,我的車子就等在門外。」
龍依旬是開了一部QX4的休旅車上山來。
「我也陪你們去。」
夏元赫的話令龍依旬大感意外,她睜大水眸怔怔地望著他好一會兒。
「好啊、好啊,人多熱鬧,」一手勾一個,她笑得異常開心,把他倆拉往門外,「你開車技術比較好,你來開,羽書,我們坐到後面來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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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陡,又因連著幾天的大雨,兩旁的泥土隨著水注流向路面,越發將這條僅夠一部車經過的小徑蹂躪得肝腸寸斷。
選擇這時候下山買東西,買的還不是頂重要的東西,真搞不懂龍依旬是不是閒得發慌,還是刻意跟自己過不去。
夏元赫全沖貫注緊握著方向盤,放慢車速,仍很難讓車身保持平衡。
「你念的是企管,上山來做什麼?」龍依旬倒是一點也不受路面顛簸的影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她家裡的狀況、將來的打算,可當喬羽書回答時,她又顯得心不在焉,臉上的表情明白顯示,她正想著其它事情。
望著她不時看向窗外那婀哪的身影,喬羽書不禁開始狐疑,她堅持要自己陪著一起下山的動機。
她是否有些什麼話想避開夏元赫私下跟她說,不,她們同住一個房間,有得是機會講悄悄話。那會是為什麼呢?
陡地,車身急速朝前滑行,左左右右像極難控制。
「發生什麼事了?」喬羽書駭然地問夏元赫。
「剎車突然失靈。」夏元赫從後視鏡望向龍依旬,「怎麼會這樣?」
只見她美麗的眼睛寒光閃閃,嘴角露出很不尋常的笑容。
「你很清楚的,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什麼意思?喬羽書自認聰穎過人的腦袋瓜忽地打結,一時轉不過來。
「非得如此不可嗎?」夏元赫大聲地吼問和車子的顛霞一樣令人驚心動魄。「你明知道一切已無可挽回。」
「所以我才選擇同歸於盡。」她的神色冷靜得叫人不寒而慄。
「是我對不起你,與她何干?」
「奪夫之恨,不共戴天,」說到這裡,龍依旬冷凝的面孔倏而咬牙切齒。
喬羽書懂了,下山購物只是個借口,蓄意謀殺才是她的本意,這女人,好可怕。
車子赫然撞上路旁的一塊大石,整個車身朝另一邊作了近四十五度急速翻仰又落地,好險1多虧夏元赫技術高超才穩住車子繼續滑行,否則她們鐵定曝屍荒野了。
「他又不是你的丈夫,什麼奪夫之恨?這些天你對我的好,難道都是裝的?」龍依旬是用偽裝的善意讓她消除戒心,才能促成今天的死亡之旅吧。
喬羽書狠狠敲了下腦袋,懲罰自己的後知後覺。
龍依旬斜睨著她,雙唇緊抿,一句解釋也不願給。「你是罪有應得。」
「我?」說時遲那時快,車子在一路高速滑行之後,擦向右手邊的岩石,接著彈跳撞上路旁的老榕樹根。
喬羽書和龍依旬同時從座椅上被彈向車頂,重重跌回椅子。
「完了!」什麼香消玉殞,英年早逝、痛失英才等亂七八糟的字眼爭先恐後出現在她眼前,喬羽書索性蒙住眼睛,由著因車子的強烈震動,一會兒撞到椅背,一會兒貼上車窗,搖晃得骨頭快散成一地。
霎時,她聽見龍依旬發出淒厲狂叫,原來她也會驚嚇,也會怕死。
念頭剛過,轟隆一聲,車子轉瞬間飛了起來,墜向滿是雜亂野草的荒地,就在他們的身子連同車體往下墜落時,喬羽書看見夏元赫倉皇回眸望住她。
這就是她的未來?「不!」她大聲嘶吼--
最後在龍依旬淒慘痛哭聲中,一切戛然而止。
車子卡在一棵大樹的樹幹,掛在斜陡的山坡上,車頭冒出濃濃的黑煙。夏元赫掙扎著爬出車窗,忍著肩胛上血流如注,奮力地將喬書羽和龍依旬拖出車外。
驚魂尚未定呢,強大的爆炸聲再度令他們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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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路人發現,將他們三人緊急送醫。夏元赫和龍依旬都僥倖地只受到不算太重的皮肉之傷,休養一兩個星期,就可以出院。
然而喬書羽卻陷入重度昏迷,至今三天過去了,仍舊沒有甦醒的跡象。
龍依旬拄著枴杖,不顧醫護人員和專程南下的龍天友的反對,堅持到隔壁病房探視傷勢比她要嚴重許多的夏元赫。
她推開門,他正坐在輪椅上,面向窗外,莽闊的蒼穹迤邐著繽紛的雲彩。
夕陽自簾子細縫傾洩入內,在他俊美的臉龐上色勒出一層暗影。
「如果上蒼垂憐,真希望還能和他再談一場戀愛,即使只有一天她也心滿意足。」龍依旬細聲低回。
「龍小姐來看你了。」護士提醒沉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