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沒注意耶,」龍依旬好意地將她的外套借給她。「雖然短了點,但保暖應陔沒問題。」
「那,謝謝你了。」像做了壞事的孩子,她早飯也沒吃就直接趕往木屋。
天氣真的好冷,完全超乎龍依旬借她的短外套所能抵禦寒度的能耐。
「怎麼跑出來了?」夏元赫猛然從樹叢中冒出來,匪夷所思地看著她。「這種天,十度不到,你大病初癒穿著這樣單薄,不怕凍壞了?」
「我急著出來想見你,想……只想見你一面。」莫名地,她的眼眶瞬間全紅了。
夏元赫拉過她的手,才遲疑了一下,便將她擁進懷裡。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緊摟在臂彎裡。暖暖的情意自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真希望他永遠不要鬆開手: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永恆。
「我送你回去。」他匆匆綻出一抹溫柔的笑靨,隨即斂起臉容。
「不,我要陪著你,去任何地方都好。」戀情產生得突然,卻山來得洶湧澎湃,她沒有辦法形容自己是怎樣的對他無法自拔,之前的對立也許是她抗拒他魅力的反應。「不要趕我回去,不要讓我單獨面對她。」
「她不會是我們的障礙。」夏元赫輕捧起她的臉,指腹在她頰邊摩挲。「你必須很認真地考慮,跟我在一起當真是你最渴望的嗎?」
「不相信我?」這年頭已經不流行山盟海誓了,否則她會毫不遲疑地掏心挖肺,表明心跡。
「不相信我自己。」說話時,他眺向遠方,眼神變得失了焦距且迷離。良久,他把目光收回來,停駐在她臉上,然後,他放開她,換一種陌生的神色凝視著她。「我怎能拿你一輩子的幸福當賭注?」
「怎麼會是賭注呢?除非你不愛我。」喬羽書不讓他逃避這個問題,他的眼轉向哪兒,她就把頭跟到哪兒,讓他無所遁形。
夏元赫盯著她蒼白不掩清麗的兩頰,他看來十分疲憊,兩腮已透出墨綠色胡碴,原本燦亮如星辰。深幽如汪洋的黑瞳,也顯得黯淡而晦澀。
他的猶豫不決,欲語無言,已經令喬羽書深深受到傷害。
「我說中你的心事了?你不肯愛龍依旬,不要戴平,連我也……你根本不願意跟任何人發展親密關係,也不願意讓別人愛你,是我一相情願,我……」她激動地推開他,一腳不慎踩到小坑洞裡,身子突然傾斜,但還是氣憤地撥開他好意伸出的手。
「不要這樣,聽我說。」他握著她的臂膀,目光慌亂地與她四目交織,「愛個人有那麼容易嗎?不需要負責任,不需要付出?」他將臉埋進她的長髮中,強迫她傾聽他激昂的心跳。
「你的顧忌我懂,但,那真的不重要,我在乎的不是那些。」她踮起腳尖,獻上朱唇,疊印在他的薄唇上。
夏元赫的心霎時滿脹,神魂俱感地擁著她,與她纏綿廝磨,情慾激越起來。
當陽光鑽透厚厚的雲層,探出溫煦的笑顏,他眉宇間的陰霾終於逐漸淡去。
「你看,愛我真的很容易,我野心不大,佔有慾也不強……」一塊不知何故從山坡上急滾而下的大岩石,打斷了她的話。
幸好夏元赫身手矯健,及時將她推開,才沒給壓成肉餅。
「這是……」泥石流嗎?
「快走。」夏元赫像是察覺了什麼,匆促拉著她奔往木屋的方向。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到園區去了,空蕩蕩的大廳只剩戴平一個人。
「你們……」她垂眼看到喬羽書的纖手仍被握在夏元赫掌心中,胸口一陣起伏,「原來龍依旬沒騙我,你們真的……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喬羽書和夏元赫都無言以對,戴平的口氣,好像他倆的戀情是天理不容,大逆不道的事。有那麼嚴重嗎?
「聽著,戴平,」喬羽書為龍依旬散播流言有些意外,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立場說清楚,以免日後諸多糾葛,弄得大家連見面都不自在。「我跟夏教授……」
「那麼快?快得讓我措手不及?」戴平不等她說完就截去她的活頭,「休想我會給你們任何祝福,我要詛咒你們,詛咒你們下十八層地獄,永遠不能超生!」
戴平的嘶吼一如空谷中傳來的回音,久久不絕於耳,今她渾身寒毛直立。
望著她痛苦離去的背影,喬羽書隱約有股不祥的預感。「她一定恨死我了。」她這個天字第一號大小姐實在夠吃癟的,談個小小的戀愛居然能搞得天怒人怨。
「誰恨死你了?」龍依旬總選在最不恰當的時候出現。
第六章
龍依旬穿得一身亮麗,手裡提著一隻竹籃,笑容可掬地從外頭走了進來。「哈,這麼巧,你也在這兒,我幫羽書煮了一些點心,你也來一點吧。」
夏元赫淺淺地朝她點了個頭。隨即無言地立在一旁。
看著竹藍裡的點心,喬羽書不得不感到佩服,她的確是巧婦,烹調的食物樣樣都好吃得過分。現在才早上九點鐘,她們大約八點半分手,從別院到這兒得花二十幾分鐘,她怎挪得出時間來?
「別急著吃,先把衣服穿上。」龍依旬手腕上掛著的正是陳嫂幫喬羽書帶來的羽絨大衣,早上她怎麼找都找不到。
「你在哪兒找到的?謝謝,謝謝。」呼,穿上這件衣服,就不怕天寒地凍了。
「在沙發底下,瞧你,什麼都東掉西落的,遲早把自己也搞丟。」她甜美的聲音連數落人也好聽得超乎尋常。
「真的?」奇怪,她明明記得是掛在衣櫥裡面的呀。「多虧你這麼體貼,大老遠替我送來,否則我準要凍成冰棍。」
「就你知道我的好。」只要有夏元赫在,她講起話來總是意有所指。「來,這八寶粥要趁熱吃,元赫,嘗嘗看夠不夠甜。」
「記得你以前從來不下廚的。」他接過瓷豌,端在手裡卻不動湯匙。
「為了我心愛的男人,我很願意天天洗手做羹湯。」地衝著夏元赫的時候,笑容格外美麗動人。
喬羽書看了只有歎氣的份,溫柔婉約跟她永遠不搭。
但夏元赫像截木頭樁子,立在那兒,硬是不肯接上一句好聽的活。
龍依旬自覺無趣,轉身招呼喬羽書,「快吃啊,反正卡車已經走了,你就陪我到山下買東西吧,算是報答我對你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總有辦法叫別人無法拒絕地的要求。
「羽書今天跟我到研究室,」夏元赫這悶葫蘆總算開口了,「我去找戴平,十分鐘後見。」
「那好,我就等你把工作做完再出門。」龍依旬倒是很好商量。
「要不要找別人陪你去?我料不準得在研究室裡耗多久。」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急。」她一笑,眼光跟著已經離去的夏元赫飄向屋外,用極微弱的嗓音喃喃自語,「我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等候……鍥而不捨。」
「你說什麼?」喬羽書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跟她說話。
「沒,」她迅即低頭收拾碗匙,藉以掩飾臉上飛快閃過的冷容。「早點回來,我等你。」
♀ ♀ ♀
夏元赫沒找到戴平,也不知她躲到什麼地方去了。阿亞和其他的研究員全自動到牧場幫忙清理大雨過後的泥濘。
靜悄悄的,夏元赫站在實驗台前,緊抿著嘴巴不發一語。
聽到喬羽書的開門聲,他略微頓了一下。
「來了?到這邊來,把櫃子裡的量杯拿出來。」
等了一會兒,見沒動靜,他於是問:「找不到嗎?
就在右手邊第一格。」
「除了冷著一張臉一板一眼地,你就沒有別的表情了嗎?」喬羽書走到他背後,張臂環抱他的腰,將臉貼向他的虎背,「我以小老闆的身份命令你休假一天,專心陪伴對你瘋狂著迷的大小姐。」
夏元赫緊繃的五官悠然放鬆開來,濃眉下有著一雙清澈燦亮的黑瞳。
「把身子轉過來看著我。」喬羽書學不會嬌嗲,她只會耍賴,口氣跟和人吵架差不多。
「我在工作。」夏元赫盡量放足耐心,不讓她太沒臉。
「工作又不會被偷,可是讓大小姐生氣,後果會很慘。」她軟硬兼施,踮腳把嘴巴湊近他耳朵,不顧形象地啃了一口。
夏元赫不得已擱下手邊的工作,轉過身讓調皮的她鑽進懷裡,挾迫他玩相親相愛的遊戲。
「別這樣,」擒住地胡亂遊走的手,他直勾勾地看進她的眼。「萬一我把持不住……」
「我已經準備好當你的妻子。」她這次很認真很認真地吻住他的唇。
理智提醒他,這是孩子氣的迷戀,短短一兩天,沒理由讓地做出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不應該當真的。
「為了避免將來後悔……」
「後悔?你還是我?」喬羽書遺憾地搖搖頭。「你太瞧不起我了,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在你眼裡似乎永遠是個愛耍脾氣、長不大的孩子?」
「有些事情是該等到你更成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