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點東西我們再談。」他忍耐的說。
「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好談的。」
「真的沒有?」
「如果你是求婚,我拒絕你,如果你是想幫我,謝謝但是不必,我已經沒事了。如果你時間太多,我可沒工夫和你耗,希望你在台灣玩得愉快,早點回歐洲去。」於彩虹一口氣的說完。
「那曾文光呢?」
「你見到他了?」
「談了一下。」
「哈!」於彩虹誇張的一笑,順了順她的頭髮。「希望你們談的愉快,你們之間的共同點不少,都一樣的自大、自信,以為自己是每一個女人最佳的選擇,告訴他我不加入那些女人的行列,你和他都給我滾遠一點。」
耿漢搖搖頭,不知道於彩虹現在這種情形要持續多久,他不知道他最後會不會給她一巴掌打醒她,他實在沒有把握。
「彩虹!每個人的耐心都有一個極限。」
「是啊!我也一直想告訴你這句話。」
「彩虹,我對你的耐心快用完了,而我只想到了兩個方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是嗎!」她冷漠的下巴一抬。
「吻醒你,吻到你肯承認我們之間的感情,第二個方法就是打醒你,我發現現在你比一年多前的向虹更需要教訓,她是因為年輕無知,我知道她現在已經改頭換面了,倒是你,你有什麼好理由?」耿漢一步步的逼向於彩虹,似乎真的會動手似的。
於彩虹在他每進一步時就退一步。「你的方法未免太落伍了些。」
「你本來就是一個落伍的人,對你只好用落伍的方法。」
他抓住她的手,讓她沒有再退後的機會。「彩虹!生一個我們的小孩,讓我們的小孩取代美心。」
「沒有人能取代美心!」她哽咽的朝他吼。
「至少可以和美心擺在同一個位置。」
「我不要!」於彩虹哭喊,她看著耿漢,終於喊出了她的恐懼。「我不要結婚,我不要生小孩,我不要再經歷一次美心的夢魘,『嬰兒猝死症』!它已經把我徹底的擊潰了!我絕不生小孩!」
「彩虹!不是每一個小孩都會這樣!」
「我怕會再有一次。」
「不會!」他摟著她、安慰她。「我們的小孩不會,死神不敢和我開這種玩笑的,你放心!我們的小孩會平安、健康的長大,相信我!」
於彩虹搖搖頭,她推開了他,擦乾了臉上的眼淚。「我不是上帝,你無法給我保證!」
「你如果不試,永遠都不會知道!」
「你走!耿漢!你走!」於彩虹的情緒又受到了大波動。
「我不要聽你再說什麼,夠了!別折磨我了,我已經吃了那麼多的苦,請你不要再加重我的磨難,讓我靜靜的想一想,讓我有一點思考的空間好嗎?你走吧!」
耿漢知道自己不能再逼她,否則她會再崩潰,以她目前的狀況,最不需要的就是刺激。
「向虹知道我住在哪一間飯店。」
「如果有必要,我會問她。」
「彩虹!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於彩虹不予置評的露出一絲苦笑。他去年回歐洲時,她一直想跟他這麼說,但是她保守、拘謹的個性使她把這一句話永遠的放在心靈深處,她希望他們之間會有這個默契,如今倒讓他捷足先登的搶先說了出來。
「那我走了。」他把她的沉默當成是逐客令。「別忘了我的話。」
「我想忘也不容易忘。」
他滿意的一笑:「我就希望你這樣。」
「你什麼時候回歐洲?」
「在趕我了嗎?」他的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沒有你我不會走的。」
她不置可否的替他開了門,在眼神交會的那一剎那,耿漢確信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愛的光芒,這是無法偽裝或掩飾的。
所以耿漢放心了。
他走出鄧婷的家門時,臉上掛著放心的笑。
在歷經過美心的悲劇後,於向虹是真的大徹大悟,對人生和生命都有更深和成熟的認識,她決定再繼續唸書。得到了姊姊的全力支持,她在補習班報了名,她比所有的學生都努力,打算在明年的大學聯考中榜上有名,擠進那道窄門。
彩虹由鄧婷那兒返家後,表面上是已經恢復了平靜和正常,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是不是也已經復原了;她照常的上課、下課,但留在自己的房間的時間居多,她把美心的東西全都整理到她的房間,每天摸、每天看,但一出房間,她就絕口不再提到美心,連向虹也不知道自己姊姊的心裡是怎麼盤算的。
向虹現在唯一牽掛的就是她姊姊了。第一次她體會到他們三個姊弟妹之間那種血濃於水、牢不可破的感情和牽繫,她希望她姊姊早點點頭嫁給耿大哥。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期盼。
快走到家門口時,她看到鄒挺風站在她家隔壁的門前,她帶著淺淺的笑,而笑中帶著感傷的走了過去。
「你來找人?」
「找你。」
「找我做什麼?」見到他,於向虹無法否認心中的那一絲喜悅。
「我好一陣子沒到那家KTV了,昨天一去才知道你早就辭職,窮追猛問了半天,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他們才答應把你的地址給我。」鄒挺風頗有成就感的說:「所以,只要有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她笑而不語。
看到她手中的書。「你現在在哪裡上班?」
「補習班,不過不是上班,我準備明年考大學。」
鄒挺風立刻鼓勵的說,「你的決定是對的,你還這麼年輕,多念點書肯定是好的,是什麼讓你下這種決定的?是我嗎?」
「是我女兒。」
「你女兒不是才幾個月大嗎?」
「是啊!但是她已經過世了,死於『嬰兒猝死症』。」於向虹雖然依舊在哀傷中,但是她的語調已經很正常。
鄒挺風卻張大嘴,震驚的說不出話;他是絕對感傷、難過的,這種事不論發生在任何一個小孩身上他都會是這種反應,更何況是向虹的女兒。他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她安慰的話一定已經聽多了。
「我想這是報應。」向虹說。
「為什麼是報應?」
「報應我的任性、無知、未婚生子,美心自己可能也知道當一個『父不詳』的小孩,以後的成長過程會有多挫折、多艱苦,所以她才會那麼突然的就死了!」
「不!不是這樣!」
「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他往前靠近一步,如果和她夠熟,他可以握著她的手,他可以攬著她的肩,他可以好好的安慰她,但他們畢竟還不到這種交情。
「於向虹!你不該有這種想法,生命的本身原就是一件奇妙又不可解的事,發生這種事,真正痛苦的人是活著的人,你女兒一定不希望你是這種想法。」
「我想我的潛意識裡一直告訴自己,是我害死了我女兒。」她自責的說。
「放棄這種自虐的想法,你會再有其他的小孩。」
「但永遠不會是美心。」
鄒挺風懂這種苦,當他知道他太太不能生育時,那種感受和滋味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向虹可以生育卻失去了她的女兒,他則不能有自己的小孩,除非是離婚,要不然就得和其他女人偷偷的生。
後者則是他不願意做的。對小孩和小孩的母親都是一件痛苦而且殘忍的事。
「你還是沒說來找我有什麼事。」
「你還沒有給我機會說。」
她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把書放在胸前。
「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資格。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離了婚,我恢復了自由身,你願意接受我嗎?起碼接受我的追求?」他非常誠懇的看著她,柔聲的問道:「我正帶著我衷心的誠意,來請求你的。」
「我不會成為別人婚煙的破壞者。」
「我的婚姻早就不剩什麼可以讓人來破壞了。」
「我要考大學。」
「我可以等你考上大學再展開追求。」
「我現在無法給你保證。」
「我也一樣。」
「你和你太太真的已經無可挽回?」
「回生乏術了。」
「我不會有內疚或罪惡感?」
「只要你不嫌我是一個離過婚的人就行。」
「我也不是什麼純情的好女孩。」
「在我的眼中你是。」
於向虹輕輕的吐出一聲歎息,她不知道她還有重生、被人重視、珍惜、再愛的機會。
鄒挺風握緊了向虹的手。「從現在起,你和你的聯考對抗,我和我的婚姻打仗,等我們都戰勝時,我們再一起計劃我們的未來,雖然我們現在都還不能保證什麼,但是我可以承諾會給你一個全新的開始。」
「全新的開始……」她念了一遍。「我喜歡!」
於偉童被叫到了會客室。一路上他納悶著,今天既不是假日,他也沒有接到從家裡打來的電話,實在想不出會有誰千里迢迢的跑來看他,屏東離台北有一大段的距離,誰會這麼的大費周章?
謎底揭曉了!
居然是他日思夜想,但是又不敢指望能再見到的人。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要不是他身在軍營,他真會好好的狂叫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