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群不知道自己笑了,但是他的臉上的確帶著笑意,他發現自己無法拒絕這個女人。
「你說的對,我的面子或是別人怎麼想都比不上你的一條命。」他看著她,深深的凝視著。
「所以可以馬上幫我動手術了?」她有些擔憂的問,這種感覺真的很恐怖。
「是的!」他伸手招來護士和麻醉師。
「我——」她突然拉住他的手。「我——不會死去吧?這個手術的危險性
「我保證你不會死。」
「真的?」
「真的!」他堅定的反握住她的手,說不上是什麼原因,也毫無道理的,他發現自己竟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我保證你會再見到我!」
這女人令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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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世恆是在凌晨兩點多回到家裡的。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客廳地上的碎玻璃,他和蘇倩合照的照片伴隨著碎玻璃,靜靜的躺在地上;本以為是她對他的晚歸砸東西洩憤,但是一想到這不是她的個性,所以他急忙朝臥室走。
雪白地毯上的血跡令人悚目驚心;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就因為他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才著急。整個屋子都找遍了,就是沒有蘇倩的影子,看現場,又不像是發生什麼打鬥或是什麼意外的樣子,本能的想撥蘇倩父母汞的電話,但是凌晨兩點多……
抓起車鑰匙,他決定直奔附近的大醫院,至少去碰碰運氣,至少去找找看,總不能坐在家裡乾著急或是發呆,他無法讓自己去忍受那種焦慮。
衝進「國泰」的急診室,他先在人群之中搜尋,希望看到蘇倩,但是又不希望看到蘇倩,他的心就在一種未知的焦急之中煎熬……
沒有在人群中看到他所愛的人,他只好到掛號處去詢問,這一問,當他知道有個叫蘇倩的女人正在開刀時,他差點一口氣換不過來。
蘇倩開刀?
他往急診室的長椅上一坐。會是同名同姓的女人嗎?但是二十九歲,住在仁愛路的蘇倩……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蘇倩,加上最近她直嚷著下腹痛,他也催過她去看醫生,但是她一直沒去,他也就不積極的逼她,會不會……
眼前他只能等。
除了等,他什麼辦法都用不上。
眼睛直楞楞的看著手術室門上的燈,他不知道裡面躺的是不是蘇倩,問掛號處的小姐,也不知道病患是因為什麼病開刀。一連串的問號令他頭疼,而他這個平日指揮若定、十足自信的男人,這會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從來不知道會有這樣煎熬的一刻,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知道何時會墜落,墜落何處……
手術室的門開了。
顧不得理智,衛世恆不分青紅皂白的衝了上去,抓著醫生的手就問:
「是蘇倩嗎?」他急吼吼的口氣。
「你是……」張立群拿下口罩,摘著手術用的手套,看著眼前這個焦急不堪的男人。
「我是她的——」衛世恆一下子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答。「男朋友。」
張立群一個並不意外的表情。這個男人配蘇倩配得過,但是配得上蘇倩的男人可不只他一個!張立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這個念頭就是這樣的爬上他的腦海中。
「哦。」張立群平淡的一句。
「她——」
「左邊卵巢蓄膿,引起大量出血,必須開刀把蓄膿的卵巢割除。」他解釋著。
「有這麼嚴重……」衛世恆喃喃的說。
「一般人都不是很注意自己的身體,以為小病、小痛的沒有什麼關係,往往拖到受不了才想到要找醫生時,已經是嚴重到不是吃藥、打針就能解決的。」張立群說著一般人的通病。
「那現在……」
「她現在在恢復室裡等麻藥退掉,可能要再一、兩個小時才能推出來,我現在去替她安排病房。」張立群很沉穩的表情,看著蘇倩的男朋友。
「手術成功嗎?」
「到目前為止是。」
「蘇倩……她還能生育吧……」
「右邊的卵巢沒有受到感染,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張立群就醫生的立場回答
衛世恆點點頭,算是寬心。「蘇倩……喜歡小孩。」
「很少女人不喜歡小孩的。」張立群漫應一句。
「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不能。」張立群搖搖頭。「你必須等她推出來,裡面有護士照顧她的,而且我……我會再去看她的,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想到會……」衛世恆自責的表情。
張立群並不想苛責這個男人;同樣身為男人,自然是該站在同一陣線上,但是當自己的女朋友出了狀況,必須開刀,自己卻不在女朋友的身邊時,手術同意書反而要另一個算是陌生的男人來簽……
總有些說不過去,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但遠水救不了近
「手術同意書……」衛世恆有些納悶,這才想到。
「我簽的。」
「你?」衛世恆驚訝不已。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醫生替病人簽手術同意書這回事,這並不怎麼合情合理,說出去也難叫人相信,除非……蘇倩本來就認識這個大夫,但他不曾聽她提過這個名牌上寫著「張立群」的男人。
「當時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猶豫或是考慮,因為蘇小姐……不想麻煩任何人,所以找……只好簽了。」張立群有些含糊的說。
「謝謝你……」衛世恆這會能說什麼?是他不在她的身邊,是他在蘇倩不舒服的時候還和一群朋友在唱歌、喝酒、鬼扯。
「身為醫生,救回一條命比什麼都重要。」
「我瞭解。」
「我想你需要一杯咖啡。」看到這個男人臉上的憔悴和自責、纖悔,張立群有些不忍。有很多事的發生,並不是任何人的錯,而且事後再怪任何人也於事無補。「她很快就會醒的。」
「不知道她……」衛世恆靶了靶自己的頭髮。「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
「她的病痛不是你的錯。」
「但是我應該在她的身邊。」
「我想……她會諒解的,畢竟現在的男女都大獨立了。誰應該在誰的身邊呢?」張立群一個世故的笑。
衛世恆品味這句話,久久沒有回過神。
★★★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過來的,但是在她有了意識之後,她只覺得口乾舌燥,全身酸痛,好像被一群牛在她身上踐踏過似的。她不能動,似乎只要一牽動,她全身的骨頭就會散了似的……
她知道自己開過刀,她清楚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每一件事,當麻藥進入她的血管中,她就突然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這種感覺……如果她沒有醒過來,這種死法倒也痛快,什麼苦都沒有。
她的眼睛有些吃力的在房中搜尋著。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昏黃,不知道現在是清晨或是黃昏,她一點概念都沒有。但至少,她可以再看到每一個清晨和黃昏,她沒有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開門聲傳來,她慢慢的轉頭看去。
只見衛世恆拿了些收據單進來。在他帥氣的臉上寫著疲倦、憂慮和擔心,看到她已經醒來,他兩個大步的就來到了她的病床邊。
「蘇倩……」他們向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叫著彼此,沒有匿名,也沒有嗯心的什麼寶貝或是親愛的。
「我以為……」她的聲音沙啞、乾澀。「我以為我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你……」
「我去補辦一些手續。」他的聲音也失去了磁性。
「出院後。我再和你算這些醫藥費……」
「蘇倩……」他沒有暴跳如雷,沒有火冒三丈,只是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她。「這是懲罰嗎?這是為了要給我一個教訓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很平靜的看他,雖然疼痛依舊,但她承受得了。
「就算是朋友,幫你出個醫藥費也沒有什麼,更何況我們不只是朋友。」
蘇倩看著他,她沒有說話,只是望著他。
「你為什麼不打大哥大給我?」
「收不到訊號,所以無法接通。」她有些機械化的答,學著從大哥大裡聽來,千篇一律的聲音。
「我們一群人在一家地下室的PUB喝酒,所以——我的大哥大一直關著……」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她插嘴。
「蘇倩……」腳勾過一張椅子,放到了她的病床邊,他沉重的坐下,抓著她的雙手。「對不起,我應該在你的身邊的,我應該……」
「這不是你的錯。」
「我應該催你看醫生的。」他有些懊惱的說:「你的疼痛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我有放在心上,如果我有強迫你去看醫生,今天或許不會……你可能丟掉一條小命的,你知不知道?」
「衛世恆,事情已經過去了。」輪到她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了,是我自己不注意自己的健康。你真的沒有錯,即使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在我的身邊,這件事還是一樣會發生,更何況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著我,不要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