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這個女人!」他推開癱在他身上的胡未央,口氣很凶。「沒事喝什麼酒!還喝得爛醉,像什麼話嘛!」
他一生氣,眉頭總是鎖得很緊,但有時情緒一變,鎖緊的雙眉又讓人覺得有絲絲的情感。
胡未央瞪眼看看他,傾頭半瞇眼,咯咯笑起來說︰
「你為什麼生氣?我得罪你了嗎?告訴你,我不怕!」她揮手踢腳,掙扎地坐起來,傾向范修羅。「他很溫柔呢,可是溫柔又怎麼樣?──差勁!差勁!就長了一張溫柔的臉騙人!你知不知道?我比她更單純呢!可是別人又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什麼嘛──去!我才不在乎!」她口齒不清,亂七八糟地說些語焉不詳的情緒。范修羅根本不知道她和劉森雄以及溫純純之間發生的事,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只當她是胡言亂語。
「離我遠一點!」他將不斷靠傾過來的胡未央嫌惡地推得遠遠的。「妳一向不是很跋扈的嗎?氣焰那麼盛,我還以為妳多銳利,原來不過如此!」
胡未央根本沒在注意他的那些刻薄的冷言冷語,追著酒,只想痛快的醉一場。
不過才五分醉,她的意識談不上說是很模糊,只是平衡感差了一點,步伐老是不穩,顛顛倒倒的,老是感覺到屋子在轉。
「范修羅,你不讓我喝酒,那麼,你說,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范修羅生氣地瞪她一眼。他才懶得跟一個爛醉的女人說話。他沈著臉,不理胡未央焦距不清的目光。
「算了!」胡未央蹣跚地爬起來,蹣跚地上樓,手中端著一瓶酒。
她只要有酒就好。今晚她一定要痛快的大醉一場,她迫切的想大醉一場。
「喂!妳去那裡?」范修羅跟上樓梯叫問。
「睡覺啊!」胡未央咧嘴一笑,揚揚手,甩甩手中的酒。
「妳──」范修羅眉頭一皺,冷嘲的話到嘴邊,突然嚥回喉中,露出陰險的表情說:「好!妳要喝酒是不是?我就陪妳喝個夠!」
他打算灌醉胡未央,看她醜態百出,再趁此奚落諷刺她,讓她在他面前再也無法那麼放肆,乖乖地收起那種令他討厭的、刺眼的凌人氣焰。
一進胡未央的房間,他的目光先被角落裡堆到與床齊高的小土墩吸引,拿起最上頭那份,隨便翻了兩頁,打鼻子哼了一聲,不屑地丟回牆角說:
「哼!什麼才華,淨會寫些風花雪月、鴛鴦蝴蝶!」
「你在嘀咕什麼?喏,這杯給你。乾杯!」胡未央把盛得滿滿的一杯威士忌遞給范修羅,自己也盛了一大杯。
范修羅眉頭又皺起來。他詛咒一聲,一口氣把酒喝光。
胡未央滿意地笑了。她將一大杯的威士忌喝盡,又倒了滿滿一大杯給范修羅;然後嘻嘻一笑,倒靠在床上,就著瓶口,像灌白開水一樣,引長了脖子喝猛酒。
「喂!妳這女人──」范修羅看她那種喝法,心中有氣。她太不將他放在眼裡了,眼中就只有酒。
喝吧!醉死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那麼囂張!他陰險地揚起嘴角。
但這樣看著女人喝酒,又叫他覺得氣悶。他從樓下又帶上一瓶威士忌,自斟自飲,一邊陰險地盯著胡未央。
「喂,范修羅,你──一直盯──盯著我做──做什麼?」喝完了手中的酒,胡未央已顯得醉態可掬。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范修羅面前,叉著腰看著他,卻搖搖晃晃地連站都站不穩。
「是妳在看我,不是我在看妳。」范修羅冷笑一聲。這個女人喝得差不多了。
他站起來,屋子突然在旋轉。他心中一驚,極力穩住心神。過了一會,才發現是酒精在作怪。
「你怎麼了?來!再喝一杯──」胡未央搖晃著欺近范修羅,范修羅伸手推了她一把,她顛顛地退了幾步,搖頭晃腦,嘴裡咕噥著,撲倒在床上,喃喃說:
「算了......你不愛喝......我......自己喝......呃──」
酒精發酵,她只覺得世界一直在打轉,眼底發茫。
然後,她感到有什麼事物撲倒在她身上,壓著她的背脊和腳踝,疊在她身上。
她呻吟了一聲,想掙脫那個重量,翻過身,推開壓在她身上的負擔。但那人隨即又靠近她,緊緊箝住她。
「你做什麼?放──開我!」胡未央努力張開眼。那人影看起來怎麼好像范修羅?
房間內變得好熱,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她掙扎地起來想開窗透氣,被范修羅拉回床畔。然後她倒在柔軟的床上,范修羅的身影像夢魘般壓向她──
她只覺得自己深深陷入一潭無底的深淵中。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第八章
隔天中午的時候,范修羅又先醒了過來。
他發現自己枕在胡未央的胸前,手臂橫過她裸露的腰間。更糟的是,他身上的衣物竟都褪盡,胡未央更是半裸著身子。但這次他竟有一種滿足感。
這感覺驅動他,他情不自禁地將臉深深埋進胡未央的懷裡,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青澀氣息。
他覺得有些訝異,胡未央是個成熟的女人了,怎麼身上竟會散發出那種不解事的少女才特有的青澀氣息!
他靜靜凝視著她的睡臉,緩緩俯臉貼向她──她突然輕輕一動,呻吟了一聲,但沒醒來。
范修羅卻猛然驚醒,神情一震,赧紅了臉。
「我到底在做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剛剛竟會做出那種舉動。
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也實在是記不得了。他只記得原想灌醉胡未央,看她醉酒後醜態百出,以藉此諷刺奚落她,打擊她的自尊。但他卻不知不覺喝光了一瓶威士忌,只感覺天旋地轉──然後他覺得身體很熱,依稀好像壓在誰身上;然後......
該死!他真的不記得了!
醒來後就變成這種情況,比上回還糟糕!
他絕對不會對自己無法確定有沒有做的事負責,絕對!但──
這回他們這種曖昧的狀況,他那種心滿意足的愉快感覺──該死!
為什麼每次他算計好的計畫,都會被這個女人搞得一團糟?
他原打算照計畫,逼迫她匍匐在他面前,結果反而是他自己掉入這種牽纏不清的泥淖裡!
他討厭和女人牽扯不清,討厭被女人要脅束縛。但是......雖然是不確定,他卻無法欺騙自己,昨晚醉酒之後,也許他真的對胡未央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這時胡未央輕輕又呻吟了一聲,張開眼醒來。
乍見胡未央清醒但迷惘的臉容,范修羅心裡突然一動,露出那種透著邪氣、壞心眼的笑容。
他邊穿衣服邊用很無所謂的口氣說:
「妳大概不記得昨晚的事了。不過,這回不管妳怎麼想,妳真的是我的女人了。」
「你說什麼?」胡未央大叫一聲,頭痛不已。
該死的宿醉!
她不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事,只記得她去找劉森雄,結果撞見他和溫純純......然後她到酒吧,存心大醉一場,結果......她神情猛然一震,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斷。
她快速抓了被單掩蓋自己半裸的身子,懊惱地低吟一聲,絕然地閉上眼睛,抱著一點希望問道:
「我們──我跟你之間──沒發生什麼吧?」她又羞又悔又惱又拚命想壓抑住這些情緒。
「妳看我們這模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嗎?」范修羅撇撇嘴,狀似自嘲,卻隱含著惡意的微笑;那無奈,也顯得陰險邪氣。
他討厭和女人扯上牽纏不清的關係,但這回例外。胡未央臉上那種羞愧、懊悔、苦惱的表情,他看在眼裡,有種說不出的痛快。他發現這是對胡未央的傲慢最好、最有力的報復,所以硬是將他和她之間不確定的事實抹上曖昧的色彩。
「不可能的!」胡未央搖頭吶喊,聲音裡卻透著絕望。
雖然她一向獨立自主,頗有現代女性的風範,但她從沒有過那種輕驗,醒來所見的情況又那麼曖昧,她無法不驚慌。她對男女之愛,仍有種純淨的嚮往,而這一次,她再也無法像上回那樣地逞強。
她表情越淒慘,范修羅那種報復的快感就愈強烈。胡未央在他面前一直那樣張狂、銳利、充滿氣勢,現在她總算跋扈不起來了。
「妳何必裝出那種懊悔的樣子!男女之間,這種事是很平常的。」范修羅故意用輕率的語氣,狠狠刺了胡未央一記。
胡未央果然跳起來,恨恨地說:
「你還不走!你這個卑鄙的傢伙!」
「房子是我的,我為什麼要走?」范修羅好整以暇地說:「我決定了,明天開始,我要搬回別館來住。我花了那麼多錢修整房子,不搬回來住太可惜了。」
「你說什麼?你答應過我的,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我什麼也沒答應,是妳自己自以為是!」
「什麼!你──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差勁!」這是她昨晚罵劉森雄的話,這時又脫口而出;想起那段情就那樣付諸東流,又和討厭的范修羅發生那種關係,不禁悲從中來,痛哭流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