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瞳沉默地聽著,雖然魄風語氣很冷,措辭也很犀利。但,她仍悄悄聽出隱在其中的關懷──畢竟,她是最懂他的人。
算了,她不願再去想樓魄風究竟是不是還關心她,甚至懷有另一種情愫。她──很珍惜此刻的寧靜,研發案結束後,他應該就會立刻離開日本,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那麼,就讓她偷偷地享受這一點小小的幸福吧!
她拿起筷子,乖順地開始用膳。
室外好寧靜,山濤捲著落葉輕叩著紙窗,仔細聽,似乎還可以聽到晚霜輕輕墜地的聲音……
亞瞳默默地暍著湯,吃著此地特產的鮮魚,魚湯的熱氣裊裊上升,矇矓中,她似乎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那時,她跟魄風每天都形影不離,她才十九歲,魄風二十歲,他是她的初戀,她也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人,兩人的戀情,在東京的晴空下如火如荼地蔓延著。
她還想起有一次,因為兩人貪玩跑到伊豆半島去旅行,回東京後,零用錢幾乎花光光了,再加上那時是月底,家裡還沒匯來生活費,所以,兩人就苦哈哈地天天吃泡麵。
亞瞳還記得最後一碗泡麵是她跟魄風一起吃掉的,兩人還邊吃邊鬧,魄風體貼的把泡麵內附的小小肉塊硬塞到她嘴裡。那一碗麵,是她此生吃過最棒的料理,也足最幸福的滋味。
他還記得那一件事嗎?亞瞳輕咬下唇,要自己鎮定,不讓眼中的淚水滴到碗中。他……還記得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嗎?
她不敢抬頭看魄風此時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他的眼中,盛滿了同樣的回憶。
他同時也想起了七年前相戀時的每一個畫面,更想起他們合吃掉最後一碗泡麵的情形。一開始,亞瞳還故意說自己不餓,說要減肥,要魄風一人吃掉;但,他仍拉著她跟自己一塊吃,最後,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互餵著。
樓氏集團成功創立後,他常常飛往世界各國考察,也吃遍了各種山珍海味。但,在他記憶最深處,那一碗麵,就是天底下最棒的滋味,沒有任何高級料理可以取代!
當年的亞瞳多麼溫柔、多麼體貼,凡事都為他設想。他還記得兩人第一次過情人節時,亞瞳親手烤了各式各樣的巧克力送給他──當時,她臉上的表情多麼羞澀!
他也記得在下雪的季節,她總是會忘了戴手套出門,因此凍得指端冰冷,不過無妨,他的大手就是最好的暖爐,他大衣的口袋更只有她可以獨享。
眼前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下雪了,他跟亞瞳打打鬧鬧地走在大雪中,兩人雙手緊握著,她還織了一條很長、很長的圍巾,可以把兩人同時圍起來,冬雪很冷,但,緊緊倚偎的兩副身軀卻溫暖得發燙!
還有那個露宿海邊的夜晚,雖然她原本白皙無瑕的小腿被蚊子叮成紅豆冰,但亞瞳卻一直笑稱沒關係,反正過幾天紅腫就會消了。
她一直是那麼善解人意的女孩……
為何,她會在一夕之間變成那樣的女人?竟然挽著一直追求她的河內俊二,鄙夷地在他面前說要分手,嘲笑他只是個窮學生,不像俊二家有錢有勢,她才不要再跟著他傻傻地吃苦
她把他的心徹底搗碎了,也把他對愛情的夢想完全焚燬殆盡!
他,再也不相信任何狗屁情愛!
亞瞳吃完大部分的料理,輕輕地以紙巾拭淨嘴角。「我吃飽了,要請服務生來收餐盤嗎?還是我自己拿出去?」
魄風回答。「待會兒叫服務生進來收拾就好。」
他的話剛講完,亞瞳的手機就響了,她拿起手機,瞥見上頭的來電顯示,臉上的表情起了奇異的變化!
第七章
是博史哥,他……他不會又做出什麼傻事吧?
不願讓魄風聽到她的談話內容,亞瞳刻意走到房間另一端,壓低聲音道:「是的……我在鶴岡,不會,這裡還好,不太冷。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我知道,我也很想……但是……」
魄風臭著一張臉聽著。她又在跟哪一個野男人通電話?「很想」?什麼叫很想?她也很想他嗎?她一分一秒都離不開那個該死的傢伙?
這女人身邊到底還有多少男伴?在公司,她有追求者;在她的公寓門外,也有男人癡癡地抱住她捨不得離去。
甚至到了鶴岡出差,先是旅館小開熱烈追求:緊接著,還有人打愛的熱線來電話追蹤!
他X的!
樓魄風忍不住了,怒火狂噴地站起來大吼。「你在跟誰講電話?」她竟敢當著他的面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太過分了!
「我只是……」
「拿來!」不等她解釋,樓魄風霸道地搶過手機,聽到電話中傳來的果然是男人的聲音,怒火狂飄的他想也不想地就把手機往榻榻米上狠狠扔去。
「你做什麼?」亞瞳立刻衝過去撿起手機,試試通話鍵。還好,沒有壞掉,不過跟博史哥也斷訊了。
她憤怒地罵著。「你太過分了!你有什麼資格干涉我的私事,竟然還摔我的手機?」博史哥正悲傷地訴說他好想念亞季子,亞瞳無奈地回應說她也很想姊姊,但,姊姊已經……
她不知道,這些對話傳到樓魄風耳底,全是另一回事!
「島田亞瞳,你到底要玩弄多少男人你才甘心?」魄風發飄地怒吼著,氣焰逼人。「你可以跟我在床上欲仙欲死,下床後,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跟另一個男人電話調情,接下來是不是要再去勾引那個旅館小開一起洗鴛鴦浴?你……你真是無恥!」
他恨得想掐死這個女人,更想殺了自己!
吼完後,魄風猛力地踹開紙門,頭也不回地離去,彷彿她全身沾滿了穢物,多看一眼都嫌骯髒。
亞瞳無奈地咬住下唇,任那尖銳的痛楚無情地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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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他們一行人便往山區出發,親自造訪雪茸草的故鄉,順便再採集一些當地的土壤和水質回來,這有助於研究工程的進展。
牧瀨經理的意思是樓行風貴為總經理,沒有必要親自去山野間涉險,但行風卻對這種雪茸草很感興趣,再加上生產地雖位於山區,但也不是什麼最危險的崇山峻嶺。所以,他堅持要親自前往。
他要去,樓魄風當然也要跟去。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坐著九人座巴士出發了,只留下美裡在飯店,跟另一名由德國趕來的生化專家做資料研究。
九人巴士的座位十分寬敞,亞瞳獨自坐在最後一排,樓魄風跟樓行風坐前面。
雖然沒有坐在他的旁邊,但上車前,亞瞳依舊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從他身上輻射而出的冷峻氣息,像是佈滿利刺的網,把她隔得好遠好遠!
無奈地看著窗外,她知道魄風心情很壞,應該說……他恨她,博史哥的出現和那通電話讓他們之間的誤會更加深了!
這樣也好……亞瞳黯然地垂下眼。就讓他盡量討厭她吧,永遠都不要再理會她。
雖然這種氣氛很詭異,甚至令她難以呼吸,但,她可以忍受的,只希望研發工程能早一天結束,或是魄風突然厭倦老是待在日本,他可以提前返回加拿大。
兩人,永不再相見……
她不想讓他知道真相,那是她永遠的秘密,就算她死了,這個秘密也會永遠地伴隨她,深埋在黃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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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在當地嚮導的帶領下,一群人又走了約一個小時的山路,才來到雪茸草的產地。
「真是漂亮!」不顧身上的泥巴,樓行風首先發出讚歎。「在幻燈片中完全無法欣賞它的美,這麼奇特又美麗的植物,真可惜它生長的地方太偏僻了,不然,世人也許早就發現了這種植物,進而注意到它在醫療上的驚人療效。」
這裡的確很偏僻上術草蔓生,根本沒路可走,任何交通工具都進不來,所以他們才會下車,以步行的方式披荊斬棘地前進。
「是啊、是啊!」牧瀨經理討好地陪笑著,一邊擦去胖臉上的汗,一邊慇勤地道。「總經理、副總,您們兩位一定都很累了,先坐下來喝水,休息一下吧!」
四人席地而坐,反正為了登山,他們都穿著牛仔褲,腳上穿的也是登山專用的止滑靴。
樓魄風仍臭著一張臉喝水,他看到亞瞳不停地調勻氣息,知道她很累,這種崎嶇山路連大男人都感到吃不消,更何況她只是個弱質女流。
但,他不准自己再看她,更嚴厲提醒自己──樓魄風,你不用理會她,更不准發神經病去問她累不累,甚至親自倒水給她喝,幫她擦去額上的汗珠……
她是最無恥的女人,誰知道她昨天晚上又跟哪個野男人做了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