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長歎一聲,「我的那些媳婦說也奇怪,可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全是家裡姐妹多的家庭,不論出身,只要中意,就做我的媳婦。偏偏人了我家門,接二連三生下的都是孫子,讓我好失望。」
家丁老遠瞧見老婦人,忙跑向她們。「老夫人,您可把幾位少爺給急死了。」
「有什麼好急的,我不能出個門嗎?大驚小怪的,笑掉人的大牙」老婦人口氣不好的道。
家丁不敢怠慢,「您一個人出門少爺們自然不放心,怕您在外頭遇上壞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給我通報下去,我要在房裡用晚膳,替我準備兩人份的吃食,我要招待小客人。還有,收拾間客房讓我的小客人住下。」
家了看向曹憶荷,恭敬的作揖。
「另外,告訴五位少爺和少夫人,別來煩我,也不需要早晚請安,誰要是不聽話,我就搬離這裡到外頭流浪。」
家丁立刻銜命而去。
「果然,當曹憶荷在老婦人房裡用膳時,只有兩名丫鬟伺候著,老婦人的五個兒子和兒媳婦悉數未出現。
「算他們聰明,沒來惹我生氣。」老婦人一鼓作氣地喝完一盅雞湯。
「婆婆對您的孩子和媳婦好冷淡。」
「我要孫女,只要給我生出孫女,我就對他們熱情,要我多熱情就能有多熱情。」
「婆婆會不會太苛刻??」
「我老了,不知道能活多少年,至少在我活著時,讓我抱抱孫女,一個也好。」
有這種願望的人並不多見.尤其在此多子多孫好的時代。
「婆婆有多少個孫子了?」
老婦人想了想,「十個,把昨天出生的小孫子算進去,總共十個了,想到就心煩。」
「婆婆人這麼好,肯收留我住下來,一定能好心有好報,心想事成。」
「你許了人家了嗎?」老婦人旋即問。
曹憶荷矛盾著該如何回答。「許……許人了。」她不想騙好心的婆婆。
「過門了嗎?」老婦人又問。
她點點頭。
「你丈夫呢?你有丈夫,應該也會有個家,為什麼你會無家可歸?」
「我丈夫到很遠的地方做買賣去了。」
「做買賣也該有個家安頓妻小呵!是不是你丈夫後來納的妾把你趕了出來?」老婦人精明的猜測弄得曹憶荷好不尷尬,一時半刻不知如何回答。碧芝不是「後來」才納的妾,她才是後來娶的妻,婆婆大極不會有興趣知道如此複雜的來龍去脈吧!
她不作解釋,也許比較恰當。
「說也奇怪,外頭的士兵全撤走了。」難掩興奮的石敬儒開心的嚷著。
「真的?那我們就自由了。」周脈脈喜不自勝的說。
「我出去仔細瞧瞧,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全撤了。」
「我去吧!每回都要麻煩你張羅這、張羅那的,我快成廢人了。」李思浚站起身,拿起長劍往外走。
「我看還是由我去妥當些,一旦確定韋莫邪的人真走了,你再出去活動筋骨,我怕其中有詐。」
「是啊,師兄說的有理。」
李思浚見他們倆都執相同看法,他也就不便硬是一意孤行,他的命是許多人做了不同程度的犧牲才換來的,他有責任好好活下去。
石敬儒走後,他開始練劍。
一個時辰過去。
「李恩人,休息一會兒,吃點桂花糕吧。」周脈脈捧著一盤小點心討好的道。
李思浚停止舞劍,取起一塊桂花糕一口吃下。
「呃……味道不錯,你真能幹,這些天全靠你的手藝讓咱們有吃有喝。你是怎麼做到的?不只把食物的美味發揮得這麼好,還能天天變化花樣。」
周脈脈溫婉的笑,被稱讚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從小就對下廚很有興趣,和師兄四處為家的這幾年,師兄帶我吃過不少大江南北的美食。奇怪的是,每一道食物,我吃過之後就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而師兄吃過之後都說味道極好,廚藝方面的自信也就這樣一點一滴累積起來。」
「石大俠帶著你四處冒險,你們是以什麼維生?」他好奇的問,相處許久,未曾探問過此類的事。
「當我們走到靠山的地方,師兄會去山裡獵些野味賣給大戶人家的膳房;走到熱鬧的城市,師兄就在街上耍幾套功夫掙些銀錢。曾經還替漢人的鏢局押過鏢。差不多三年有餘吧!後來師兄想要去其他地方探險,就離開了那個鏢局。」
「那日在船舫遇見你時,你在船上做什麼?
你怎麼會一個人落單?你師兄呢?」
如果不是那夜她在花艇上遇到耶律渾,也不會扯出後來的這一串不愉快。
周脈脈抿了抿嘴,不願想起那一夜。
「你不想說也無妨,我只是好奇,沒別的意思。」他看出她欲言又止。
「不,我應該把那晚的事同恩人說清楚的。」
「別再恩人長、恩人短的叫我了。叫我思浚哥吧!嚴格說起來,你現在也是我的恩人……糟了!我的恩人如今有一籮筐了。」
他玩笑地道。
她噗哧一笑,知道他好意要她輕鬆些,然後她開始說:「那晚是我在花艇廚房工作的第一天,我想既然我喜歡下廚,不如找個正式的工作幫忙掙錢、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
「原來如此,我原本以為你是被父母賣到妓院的小花娘。」
「師兄後來自責不已,後悔答應讓我去花舫工作」
「耶律渾真是該死,聽紅蓮公主說,他弄死過幾個少女,根本和禽獸沒兩樣。」
她不語,那一夜的傷害在她心裡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癒合了。
見她沉默,他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眼淚豆大的滑落雙頰。
「忘不了,對不對?」
她點點頭,「常常還會做惡夢。」
他感同身受,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那一夜發生的一切了。
這成了他和她之間緊密的聯繫,她的確苦、她的淚水令他動容。
他摟住她,憐惜的說:「我完全瞭解。」
「我不敢讓師兄知道,怕他難過,所以在他面前我一直表現出快樂的模樣,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一點也不想笑,我只想哭,每天都想大哭一場。」她淚流不止地道。
他撫著她的背脊,給她溫暖的安慰。「想哭就哭吧,別再壓抑了。」
「我覺得自己再也不完整了。」她配不上她愛的男人。
「胡說。你再完整不過了。你別亂想,那一夜發生的事不是你的錯,是耶律渾的錯,知道嗎?」
偎進他懷裡的小頭顱拚命的搖,「我覺得自己好髒,好污穢……」
他捧起她的臉,柔情的道;「不!骯髒的人是耶律渾,污穢的人也是耶律渾,你是純潔、無邪的。」
她哭得更厲害,事發至今,她不曾好好哭過;她哭得柔腸寸斷、哭得天崩地裂似的……
他讓她哭,因為哭也是一種發洩,一種釋放。
「哭吧!盡情的哭。」 他重新摟緊她。
「我好想死,死才是最好的解脫,活在陰影裡好痛苦……」
他給她力量,』『哭吧、喊吧!把心裡頭的痛苦全哭出來、喊出來。」
「我好恨他、好恨他!他死了也不能還我青白,就算死一千次也不夠……」
李思浚告訴自己,他必須撫藉這傷痕纍纍的靈魂。
石敬儒獵了兩隻小雉往木屋方向走。
「今天加菜啊?」紅蓮掀開轎簾嚷著。
石敬儒不置一詞,繼續前進。
紅蓮再問了一次,卻得到同樣的回應。她火大了,一個公主被一個莽夫輕視可是非同小可的。
她命令轎夫停轎,追上他。「你什麼意思?
我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
他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懶得回答。」
「你說什麼!」
他把話又說了一遍:「懶得回答。」
「你膽子真大!」
「誰規定我一定得回答你的話?」他理所當然的道。
「我是公主。」 她真想賞他一巴掌。「那又如何?」
「你欺人太甚!一個平民百姓敢這麼欺負一個公主,實在不多見!」她氣得全身發抖。
「你這個做公主的連丈夫都管不好,只會在平民百姓面前逞威風,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的聲音夠大了,我知道你聽得二清二楚,我有種,可我懶得再說一遍。」他加快腳步,不願與她同行。
紅蓮跑步追上前去,擋在他面前。「不許走!」
「真有意思,這種又不是你家的,我為什麼不許走?」
「這裡是渤海國,這路偏巧就是我父王的,算起來也是我家的。」她得意的看著他。
他揮手推開她,「老子今天心情不錯,少影響我的好心情。」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道:「你想知道?」
她點點頭。
「因為你這個做公主的沒有發揮你做公主該有的威風管好你的丈夫,若不是你丈夫,也不會有這麼多閨女一生的清白讓他給毀了。」
「你這是什麼鬼話,耶律渾好歹也是契丹國的王爺,我這個公主哪管得住?我自己都得花一番工夫才能躲開那混蛋惡棍的騷擾,自救都來不及了,根本無法救別的少女免於魔爪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