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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沉的,果然午後便下了一場大雨,江南真是雨水多,小小如棉絮的細雨或是傾盆如萬馬奔騰的狂雨,都是尋常可見的。
春蕾可沒閒著,依恃自己力大無窮接下了幾樁買賣,掙了生活所需的花費,連下著雨心情都是愉悅的,心血來潮時還哼著新學的江南小調自娛。
她的鋪面很小,樓上的小閣樓是她棲身之處,租金不貴,她接兩三樁生意即可負擔。
她在一樓鋪面賣吃的,各種魚類料理是她拿手的,生意不惡,才開張半個月,已見人潮。
隔壁的貝家也做吃食買賣,不過他們賣的是包子和饅頭,因為住得近,所以和春蕾也套上了點交情。
他們是一對兄妹,貝亮亮是哥哥,妹妹叫貝晶晶,標準的北方人。
「春蕾姐,你能不能幫個忙?」突然,貝晶晶急呼呼的跑到春蕾的鋪子裡。
「什麼事?」
「我哥上山采野菜,不小心讓後山上滾下的大石頭給壓住了,三、四個人台力搬,卻怎麼也搬不開那石頭……」貝晶晶擔心得快哭出來了。
春蕾轉身交代新請來的夥計看奸鋪子,然後看向貝晶晶。「你哥現在人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
春蕾和貝晶晶趕到時四處早已圍著一堆人,春蕾當機立斷,推開圍觀的閒雜人等,嘴裡嚷道:「你們讓讓,我來試試。」
春蕾的本事在場者有幾人早有耳聞,大家皆抱著看表演的心情鼓掌叫陣:「好耶!大力士來了,亮亮有救了。」
「是啊,找還沒見過女大力士出招呢!」
「現在終於可以見識見識了。」
大家你三自我一語的,不花一文錢便有戲可看,不看白不看,而且眼前這個大力士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弱質女流,一點大力士的壯碩樣也無。
春蕾立即蹲馬步,伸出雙手抱著石身,略一使力,大石再頑固也得離地。
痛得臉色發白的貝亮亮早已昏了過去。
「你們別隨意移動他。」眾人中出現一道冷靜的聲音。「我是個大夫,他受傷的腿必須先以木板固定後才能搬動。」
說著,他拿出預先找來的木板,用布條將貝亮亮的左腿綁好固定,然後揮手叫來兩名小廝,搬來門板把傷者放在其上拾往大街。
「他的家屬請隨我來。」白衣男子慢條斯理地道。
貝晶晶猶豫地看向春蕾。
「走吧!也許他能醫奸你哥的腿。」春蕾拉著貝晶晶的手往前走。
留在原地的好事者繼續左一句「太神奇了」、右一句「女力士好了不起」的,眾人議論紛紛,而肇事的大石頭依然不關己事的擱在大地的一隅,冷眼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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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貝亮亮的左腿清除了血跡,也止了血,安安穩穩的躺在大床上睡著。
「大夫,我哥要不要緊?」貝晶晶泫然欲泣的問,方才大夫處理傷口時她看得 ·好心痛。
「不礙事了,他福大命大,被壓住的地方正巧有個窪洞,否則他的左腿肯定要廢了。」白衣男子洗了洗雙手,就著乾布巾拭手。
「真的不礙事嗎?」可是她覺得好像很嚴重呢!
「你該謝謝替你哥哥搬開大石頭的姑娘。」白衣男子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春蕾。
春蕾微笑,「舉手之勞罷了,不需言謝。」
白衣男子溫文儒雅,一身貴氣。「請問姑娘芳名?」
「春蕾,春天的蓓蕾。其實公子才是晶晶該大謝特謝之人,要不是公子,亮亮的腿讓我們這些俗人一整,大概不廢也難。」
「在下羅憲求,很想和姑娘交個朋友。」他有禮的請求。
「公子不必拘禮,見面就是朋友。」春蕾笑道。
「姑娘果然爽快!」
第一眼,羅憲求即為春蕾的美所著迷,家財萬貫的他救人只為興趣,只要觸動了他的惻隱之心,不需一文錢就能得到他的診治。
春蕾打量了四周的擺設。「公子品味不俗。」在司馬家做了三年的丫鬟,眼裡看的、手裡摸的雖然全不屬於她,可也培養了她的監賞能力。
「姑娘見笑了,這裡的東西全是附庸風雅的小玩意兒。」羅憲求謙虛地道。
「小玩意兒卻有如此排場,羅公子該是非富即貴之人。」春蕾識人能力一向不弱。
「姑娘直呼憲求名諱即可,咱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而且我覺得小蕾這個稱呼很適合姑娘。」拉近距離是他對喜歡的人最直接的表達方式。
「羅公子,我哥真的不要緊嗎?」貝晶晶不放心的問。
「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我看不要緊,你不要操太多心,有我在,你哥要死要殘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呢!」羅憲求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他的專業不容人懷疑。
貝晶晶一樂輕嚷:「公子大恩大德晶晶不知該如何報答,如果公子愛吃包子饅頭,晶晶每天給公子送一籠來!」
羅憲求順水推舟道:「我喜歡吃包子饅頭,配小蕾鋪子裡上好的魚湯。」
貝晶晶轉身問:「春蕾,可以讓羅公子一輩子暍免費的魚湯嗎?」
春蕾好人做到底,「當然可以,只要鋪子開一天,公子就可以不花一文錢來喝湯。」
就這樣,春蕾在短短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交了三位奸朋友,這三個人竟然不同程度地影響了她日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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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江南一向多雨。這雨絲不大,東西斜飄,織就成紛飛的纖纖細雨。
春蕾穿著單薄的衣裳、撐著油紙傘,站在一座美麗雅致的拱橋上看著雨落水面。
四周精緻的雕樑庭園包圍著曲折的水道,岸邊不時傳來說書彈評的聲響。
她被這景致、況味所迷住,不禁喃語:「小河穿街過,水上有人家。」
「不錯嘛!還有閒情看雨絲、聽彈評。」突然一道清冷的音調令人不寒而慄。
她循聲望去,顫聲道:「大……少……爺……」
他眸光緊鎖住她懼意甚深的眼。「你還知道稱呼我為大少爺,這麼說來你是明知故犯了。」
「大少爺,你……把小雅怎麼了?」她直覺自己必須挺身而出,替可憐的小雅說話。
司馬浪銳目進出憤怒的光芒,大掌扣住她拿傘的右臂,紙傘倏地飄落水面隨波而去。
「我知道你力大無窮,如果你敢反抗我,就是逼我把你那亡命的賭徒哥哥和無辜的小表妹請來蘇州作客了。」司馬浪唇邊逸出冷笑。
靜默半晌後,她揚起不馴的下巴道:「比力氣你當然比不過我,可要比權勢,小女子甘拜下風。」
司馬浪揚了揚劍眉,眼前的女子果然如驤期所言的如嬌花、似美玉,令他不禁質疑她美顏之下尚隱藏著一顆醜陋的心。
「做錯事的人是你,口氣倒是比我大。」他冷哼一聲。
她做錯事?她做錯了什麼事?成全別人也是錯事?小雅比她更仰慕他,她大發慈悲成人之美何錯之有?他應該謝謝她才對。
「小雅比我更喜歡大少爺,我覺得她比我更適合待在大少爺身邊伺候。」
他盯住她。「是嗎?小雅顯然和你有不同的認知,她說這全是你所主導的一齣戲。」
「小雅這麼說一定是被你嚇出來的。」她理所當然地道。
「被我嚇出來的?認識我的女人還沒有向我抱怨過長相的。」他自尊心小小受損地道。
「你肯定很少照鏡子,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嚇人。」她老實道。
他惡狠狠地回腔:「說我模樣嚇人的你是第一人,真是勇氣可嘉。」
「謝謝讚美,大少爺,我不知道從來沒有人敢對你說真話,如果你能多笑一點,或許較不會那麼嚇人。」她閃動著一雙淘氣的黑眸,眼波流轉間有著說不出的動人。
其實他的模樣哪裡嚇人?不但不嚇人,還好看得緊,英姿勃發、身形偉岸,是頂天立地的人物。
他鬆開她的手,詭笑道:「不管你怎麼討厭我的模樣,你都是我司馬浪的妾,一生一世都無法改變了。」
「一生一世好長啊,能不能短一點?例如半生半世?」她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
「這得看你的表現而定。」
「什麼表現?」
他睨向她,兩人站在雨中,雖是細雨,淋多了也要濡濕衣裳,他牽起她的手,奔向一側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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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甩開他的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如果你把我伺候得很好,就准你只伺候我半生半世;如果你把我伺候得不好,那就對不起了,我只好留你一生一世……」他故意嚇唬她地補充道:「好慢慢地折磨你。」
她瞪向他。「我不會伺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