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真話是真的真話嗎?可信度有幾成?」
他誇張的歎氣。「你真的對我有偏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答應你的事哪一樣沒有做到?」
她想了一下才回答:「好像沒有。可是我們的合作關係是基於彼此的商業利益,白紙黑字簽了合約。」
他很受不了似的再歎氣。「我現在說的與合約無關,我是指我們兩個的私人關係。」
「我們兩個沒有私人關係。」她急忙撇清。「我每次和你交換條件都是為了我們公司的商業利益。」
他手撫左胸,扮出心痛的表情。「你太傷我的心了,難道你看著我的時候,都只看到一紙合約,從來不當我是個男人?」
呃……想不把他當個男人看可難了!她即使修練一輩子,恐怕也練不成那種神功。可是,她萬萬不能讓他知道她一直努力在抗拒他的吸引力。
她聳聳肩。「我不懂你的重點在哪裡,我們好像離題太遠了。你到現在都還沒說出你所謂的真話。」
「你真的想聽嗎?你真的會相信嗎?」他熱烈的目光直勾勾的逼視她。
她芳心亂顫,直覺認為她還是打迷糊仗比較安全。「算了,那不重要。快五點了,我們該走了吧。」
「還早。晚會七點才開始。你不需要花兩個鐘頭化妝吧?」他看向窗外。「我們還有時間去海邊走一走。」他突然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傾身向前,腹部抵到桌緣,輕聲說:「你怕聽我說真話,是不是?我以為我已經給你夠多的時間,等你走出上一次情傷的陰影。」
她的心猛地跳得好快。她不敢看他,不敢去想他是什麼意思,感覺他的大掌溫溫熱熱的,下一瞬,她才想到要把手縮回來。
他沒有強留她的手,拿起帳單,慢慢站起來,意味深長的說:「你也許不知道,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我設計的每一個電玩程式,至少都修改過一百次以上。」
第七章
季軒迷迷晡瑰H他走向海灘,搞不清自己心裡的感覺。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應該把它當假話的,那樣比較安全,那樣她脆弱的心才不會再一次受傷。可是,她已經抗拒得好累,不想再抗拒了。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暗暗在期待,即使她的理智不允許她那麼做,她心靈的一角仍偷偷藏著連她自己都不確知的盼望,哪知他竟是個雷聲大雨點無、說慣假話的人。當初撂了話說要追求她,結果要不是她去哀求他接受媒體的採訪,他幾乎斷了音訊。
她當然怨他,藏在潛意識裡怨著,不敢明目張膽的讓自己的理智發現。他把她的心攪亂了,然後便袖手,任她啞巴吃黃連,怪自己自作多情,怪自己把他隨隨便便胡扯的一句話拿來吹皺心湖春水,無法給自己的尊嚴一個交代。
原來他是在等她走出情傷的陰影。是嗎?她該相信他嗎?她能相信他嗎?如果她撤去心防,如果她姑且相信他,她會不會再次受傷?上次她是瞎了眼,識人不明。有了前車之鑒,這次她還能睜著眼睛往火圈裡跳嗎?她還禁得起再一次更劇烈的椎心之痛嗎?
要下坡走去海灘,子揚伸手來牽她。她可以自己走,但她沒拒絕他的手,因為他的眸光是那麼的溫柔,彷彿在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他在她眸中看到迷惘了嗎?她是在誤入歧途嗎?還是尋找幸福?明知這幸福是短暫的,是有殺傷力的,她還要冒險嗎?可是,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的心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淪陷了,被佔領了。
下了坡,他沒有放開她的手,繼續攜著她的手走上沙灘。夕陽的金光灑在海面上,灑在戲水弄潮的遊客身上。遊客多半是即將開學的大學生或年輕情侶,也有年輕的父母帶著幼兒在玩沙。
季軒想到,現在她和他牽著手的樣子,也會被人當作是情侶。她矛盾極了,決定不下該順其自然,還是趁早慧劍斬情絲。如果能任隨感情發展,那該多麼快意、多麼美妙!不要考慮太多,不去思考未來的話,陳子揚是個好玩伴,相信也會是個好情人。然而,她一向是個對感情極為認真的人,能夠在與他玩玩之後就瀟灑的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嗎?噢!她不敢太樂觀,她寧可相信自己會墜入痛苦的深淵。
「嘿!你是來度假的,幹嘛這麼沉重的樣子?」他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放輕鬆一點,又不是世界末日。天塌下來的話,還有一些摩天樓頂著。」
她淡淡的微笑。「你把任何事都當作是在玩電動玩具嗎?輕鬆打,死了就重來?」
「沒有。我知道很多事情無法重來。」他定定凝視著她。「很多時候我都是很謹慎的。設計一個程式要得到大眾的認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次成功是僥倖,每一次都得到不錯的評價,就得靠實力和努力。」他雙手握住她雙手。「我承認我過去追女孩子多半抱著嬉戲的態度,可是,對你,我非常謹慎、非常耐心。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走出上一次感情的傷痛,幾個月來我強忍著不去打攪你,讓你能夠專心忙於工作。季軒,我想,現在該是時候了。」
她傻傻的眨眨眼睛,努力消化他的話,感覺這一切好不真實,與她做過的幾次夢頗為接近,只不過夢境中的背景是皎皎明月下的幽靜花園,而不是人來人往的黃昏海灘。
她有點震驚、有點感動、有點懷疑、非常彷徨、不知如何是好。該聳肩裝傻嗎?還是悍然拒絕?
她望進他的眸中,想探究他到底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想透視他究竟有幾分真情摯意。
「你們真是你儂我儂呀!」施蓉蓉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在這種地方也能旁若無人的情話綿綿。」
他們同時轉頭去看,看到穿著性感泳裝、乳波壯觀的施蓉蓉。她後面跟著穿著泳褲,也是濕漉漉的許士傑。他們兩個顯然都剛從海裡走出來。
子揚微笑著說:「熱戀的人常常會情不自禁忘了置身何地。兩位是過來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季軒臉頰熱熱的,沒有反駁,任由子揚把她拉近一點。
許士傑的臉臭臭的,像是有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
施蓉蓉則噘嘴,對子揚說:「我們兩個不也熱戀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你曾經情不自禁的在別人面前跟我做過親暱狀?」
子揚尷尬的假咳兩聲。
「蓉蓉,你應該記得我跟你說過,男人通常會害怕說話太坦率、太直接的女人。你這麼說不怕許先生吃醋嗎?」
施蓉蓉瞟向許士傑,笑得有點勉強。「他呀,一開始覺得我的個性與他以前認識的女人都不同,很迷人。現在我覺得他對我的熱情已經減退。他要是吃醋,也不是吃我的醋,是吃別人的醋。」她的眼睛瞄向季軒。
「沒那回事,你別胡思亂想。」許士傑說。「我們走吧,你不是說該回飯店沖洗、換衣服了嗎?」
「OK!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打扮得美美的。」施蓉蓉一手勾許士傑的手,一手勾陳子揚的手。「一起走吧。」
「你們先走,」陳子揚說:「我們想在沙灘上散一會兒步。」
施蓉蓉沒趣的放開陳子揚的手,改為兩手都去勾許士傑的手,撒嬌著對他甜笑。「幹嘛板著臉?人家已經另有新歡了,你就大方一點,祝福他們嘛。」她輕推許士傑走,一邊說:「中國人的感情度量太狹窄了,很不健康……」
子揚牽起季軒的手往海邊走,走了幾步,季軒就停下來脫掉涼鞋,用手拎著涼鞋,赤腳踩進水裡。
子揚也把他的涼鞋脫掉,丟在沙灘上。「把你的鞋放在我的鞋旁邊,不然會被海浪沖濕。」
季軒點點頭,把她的鞋丟向他的涼鞋旁,沒丟准,兩隻鞋都壓到他的涼鞋上,令她覺得怪怪的,好像太親密了。
海水不熱,涼涼的,泡起來很舒服,讓季軒有點後悔沒帶泳衣來。
「你現在看到許士傑有什麼感覺?還恨他嗎?」
季軒側頭瞥他一眼,再看回前面的海岸線。他們並肩走著,膝蓋以下泡在海水裡。
她聳聳肩。「我想……我還是生他的氣。可是,好像不恨他了。」
「如果他想回頭,求你原諒他呢?」
她停步,瞇起眼睛審視他。「這就是你要我來墾丁的目的嗎?」
他文文的笑著。「是的。我想知道你心裡還有沒有他。」
她挑眉。「如果有呢?」
「那我就要努力把你心裡的他殺掉。」
她轉頭,繼續往前走,心跳頻率加快。
他擋到她面前。「有沒有?」
「有沒有關你什麼事?」
「關我一輩子的事。」他握住她的一隻手輕捏。
她瞅著他懷疑。他又在逗她了嗎?「你也許很習慣信口開河,亂開玩笑。我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
他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