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榮坤如此的前言不對後語,叫他怎麼說呢!
「你跟榮必聰真的有很深厚的關係?」韓植茫然地問。
「對。」榮坤點頭道:「請別傷害榮必聰,如果你愛我的話,請別傷害他。」
「坤,如果我們之間的這場商業戰爭,是關乎韓家與榮家的榮辱呢,你難道也叫我放棄?」
「對,我請求你放棄,而且必須放棄。」
「為了我愛你,而你愛榮必聰?」
韓植忍不住問了這句話。
榮坤立即道:「是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榮坤的眼淚流下來。
她三番四次想告訴韓植,她真正的身份,但總是話到唇邊又吞回去。
這是她母親給她父親的承諾,除非得到榮必聰的同意,否則,她永不會洩露自己的身世。
為了一份兒女私情,而要榮坤出賣雙親的承諾,於她是一種屈辱,她並不願意這麼做。
她倔強而固執地想,如果韓植真心愛她,應不會計較。當然,這是蠻橫無理的奢求,可是,榮坤不管了,她要乘機再向這個牽制著她一生的身世秘密挑戰。
韓植是個有風度的人,他雖心內難過,但依然不動聲色,在榮坤臉上吻了一下,道了晚安,才離去。
這以後的幾天,他都沒有去找榮坤,固然是為了心上有著極多的不平與不安,更為與榮宇、榮宙聯手惡性收購榮氏的計劃已在雷厲推行。
首先發動的是輿論攻勢,報刊財經版披露榮氏有意染指電視台,與澳洲幫爭一日之長短。
市場上的謠言,雖經政府有關部門出面澄清,認為並無此事,電視台的股價依然攀升。
市場內有人在賭榮必聰真的志在必得,因為這是他的作風。
與此同時,榮氏的股價就有滑落之勢,因為從純投資角度而言,高價購入電視台的股權,不一定對榮氏集團有利。投資決策上的錯誤會令股東失去信心,因而拋售。
當潘天生以告急的口吻給榮必聰報告:「市場上有人在趁低吸納榮氏股份,這不會有什麼蹊蹺吧!」這麼聰明的人,也想不出問題會出在哪兒。當他認定榮氏家族依然是一個整體,穩操百分之七十八的股權時,市場上任何舉動,都不足以動搖榮氏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
他只是不高興電視台股權在商議階段就已經外洩。他對潘天生說:「我們的一號計劃怎麼會被報刊披露的?」
「今時今日,很難說是誰做的好事。我們一邊跟政府裡面的高官密議,一邊跟匯業商討,這裡面知悉內情的人就很不少。誰都可以收受某些利益,而把消息出賣。上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榮必聰苦笑:「英國人信不過我,正如我們信不過英國人一樣。傳媒這種敏感行業,他們不會輕易在這個時期,交到一個擺明車馬是親中的財團手上。」
「匯業有沒有極力遊說?」
「這是當然的,除非他們不想把股權出賣。澳洲財團出的價跟我的沒有得比較。」
「榮總,要不要再向匯業施加一點利誘與壓力,好讓他們加緊點做功夫,或會有他們的門路令政府軟化?我不相信紅鬚綠眼的不乘機為自己賺一筆,好告老歸田。」
榮必聰搖頭:「不,勉強無益。看情況如何再籌算。」
榮必聰更心急要解決的不是能否買到電視台股權的問題,他在等待夏童給他調查另一個秘密的結果。
夏童果然沒有辜負他的賞識,終於把他囑咐要搜集的資料與證據拿到手了。
第2節 商業罪案有關
當她面對著榮必聰要交差時,神情無疑是緊張的。
這相當的一反常態。
夏童從不為什麼事表現不快、猶豫與張皇。
只這一次例外。
榮必聰說:「把結果告訴我。」
夏童輕輕地咬著嘴唇,仍說不出聲來。
「夏童,說吧!我承受得起。」
夏童歎一口氣,翻開了文件,說:「鄒小玉以私人名義在一家叫建成證券的經紀行開了一個戶口,一直非常大手地買賣股票、外匯、期指。到她自殺前一個禮拜,她囑建成證券出售協通股票三千萬股,當時協通有業務上的危機……」
聽到這裡,榮必聰青筋暴現,雙唇顫動。
夏童微微受驚,說:「老闆……協通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你是他們的救星。」
「你說下去。」
「其後,協通得到你伸手援助,度過危險期,且在你的支持下得到了與湖南省開辦公路的優惠專利權五十年,刺激股價,大幅上揚。鄒小玉無法把股票拿出來,她自殺之後三天,建成證券的東主一家三口也仰藥自盡。市場人士一直知道他是為了拋空協通而惹下大禍,沒有能力補倉,不但虧蝕,而且犯法,所以走投無路,並不知道那實際拋空的客戶是鄒小玉。」
榮必聰怒不可遏,自語道:「不是小玉,小玉哪來這個膽子。而且,她憑什麼斷定協通的財務出問題了,只有近在我身邊的人才知道協通當日來我跟前苦苦求援的情景。」
夏童忍不住問:「你沒有即席答允幫助協通,是不是?是你其後才回心轉意,所以,在你身旁得到協通有危難消息的人,並不知道你會伸出援手。」
榮必聰點頭:「對。協通告訴我,他們手上有湖南省公路開闢的合約,我需要向上頭求證,才能定奪是否幫他們這個大忙。最後,我得到上頭的證實,並認為協通他們這幫人值得合作扶助,於是我幫他們度過財政危機。這一切只有我知悉。」
輪到夏童要揩去一額的冷汗。
很多時候,在財經企業鉅子身邊的人,不錯是能聽到一些內幕消息而賺個盆滿缽滿,但就像協通這一役,就因為一知半解,而碰了大釘子。人們並沒有得到最後的最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榮必聰出手相幫,使協通的股份瘋狂上揚,結果害慘了拋空的人。
拋空虧蝕了大本者不肯認賬,於是就連累了經紀全家,自己也賠了性命。
「夏童,」榮必聰緊緊地握著夏童的手:「請給我支持的力量,我怕自己要作出一個嚴肅的決定來。」
夏童有點茫然,她說:「不要太認真了。」
「對於嚴肅的、關乎專業操守與法紀的問題,你認為不必認真?」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夏童很少歎氣,她吁一口氣,道:「死者已矣,人已不在世,就不必斤斤計較去追究了吧!」
夏童認為鄒小玉的自殺,原來是與這些商業罪案有關的話,不論榮必聰在此事上蒙受什麼損失與屈辱,都算了吧!
「夏童,」榮必聰臉如紙白,他的嘴唇幾乎是戰慄著才發出聲音來:「原凶並沒有死,他在逍遙法外,你說該怎麼辦?」
夏童嚇一大跳,她不能再推想故事的前因後果,故而只能緘默。
「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榮必聰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托著頭,似在嗚咽。
夏童緩緩地跪在榮必聰的身邊,把他的手拿下來,道:「你是個強者,你從來都是,對不對?」
榮必聰雙眼通紅,道:「是的。我一向都強,除了對待我的親人。」
夏童愕然。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榮必聰之所以有今日,全仗信用與公平。夏童,如果我發覺自己身邊的人,既無商業道德,又轉嫁陷害他人,對自己幹的劣行不負責任,我應該怎麼辦?」
夏童禁不住問:「誰?」
榮必聰的聲音是淒厲的,他答:「榮宙。」
榮宙,榮必聰的惟一的兒子。
榮必聰要不要放過他呢?
當晚,他們父子在榮府榮必聰的書室內時,氣氛是劍拔弩張的。
榮必聰雙眼紅根盡現,嚴肅地對兒子說:「榮宙,你怎麼解釋鄒小玉的整件事?」
「我不知道你需要我解釋什麼。」
榮宙的神態很自然,並無半點的畏懼。
「榮宙,你幹的好事,你自己心知。
「我原以為你只不過是一時衝動,跟小玉有了特殊關係,其後她糾纏了你不放,你才竭力逃避她。因而,小玉跑來我跟前投訴求助,我盡我的能力勸勉她,甚而提出向她補償的方法。
「她一直不肯答應,直至她告訴我懷了你的孩子。」
榮宙不屑地說:「爸爸,你不是這樣子天真吧!鄒小玉這種女人,見異思遷。她嫁給小戚,是為小戚是榮氏的高級職員,把她的社會地位提高。直至她看到真正的社會上層頂尖兒世界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又嫌棄小戚,移情別戀,這種女人說懷了我的孩子,有意義嗎?怎麼知道是我的,還是小戚的?」
榮必聰道:「榮宙,你果然狠得下心。你就算看不起小玉,故而玩弄她,我也不能深怪你。她這種一時間起了歪念,瘋狂想嫁進豪門來的貪慕虛榮者,應該得到她的懲罰,甚至你始亂終棄,我都無話可說,反正是你們兩個成年人的遊戲。故而小玉來找我幾次,央我為她拿主意,以至到她在榮家跳樓自殺,惹下了坊間的重要誤會,我都不介意張冠李戴,就是為了你而受這種讒言,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榮宙,」榮必聰咬牙切齒地逼問榮宙,說:「你不應該利用小玉對你的情迷意亂,刻意奉承,而要她代你當股票買賣的替身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