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馬大海呢?根本聽不懂梁孀在說什麼,幾乎無聊到想挖鼻孔來排遣時間。
「以上,我的報告到此結束。」梁孀抿唇微笑向在座的高層主管們微微揖身。
「嗯,這個企畫案的構想很不錯!」總行的業務經理率先鼓掌,頻頻點頭。「所有的內容都是你想出來的嗎?」
臉龐因為驚喜而微微酡紅的梁孀,巧唇微啟才想開口,「我──」
這時,張發財突然站了起來。
「呃,其實這個企畫案,是由坐在那裡的馬大海先生提出來的。」他趕緊示意妹婿站起來,「主要的構想是這位馬先生研擬出來的,當然,我也提供了一些修改與意見,然後委託這位小姐提出報告。」
「欸,對、對,這個企畫案是我想出來的。」馬大海緊張地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胖肚子。
梁孀渾身冷了。
他們不但又剽竊她的心血,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提,只隨口用了一句「這位小姐」來帶過?
小手更加捏緊文件,將自己辛苦研擬出來的心血揪在掌心裡,她感到眼眶濕濡……驀地咬緊下唇,她側轉身飛快用手背抹抹眼睛,然後再轉回來面對台下的總行高層。
沒有人注意到她。
所有熱絡的回應全都投注在張發財和馬大海的身上。
「你是城東分行的經理?嗯,不錯,手下人才濟濟。」
「哪裡哪裡,謝謝林經理的誇獎,這是我的名片請你收下……」
「馬先生,你提出的企畫案很不錯,我們總行這邊一定會慎重評估它的可行性。」
「真的嗎?還好啦,其實我也是隨便想一想而已,沒想到它竟然會受到你們的重視。對了,我叫馬大海這是我的名片……」
會議室裡一片熱絡,意氣風發的張發財一臉諂笑。「我看也差不多到了中午的用餐時間,不如這樣吧,由我作東請各位去附近的餐廳吃頓飯,順便還可以討論一下剛才的企畫案。各位經理覺得怎麼樣?」
「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呢?」
「唉呀,林經理你別這麼客氣,你願意讓我請客還是看得起我呢!來來,各位請往這邊走。」
於是眾人魚貫走出會議室。
台上的梁孀遭到了徹底的漠視。
討厭,又想哭了……她扁扁小嘴、抹抹眼,默默收拾桌上的文案卷宗,身形落寞地走出門口。
「梁孀!」
她抱著滿懷的文件抬起頭,「經理,什麼事?」
張發財一手扣住她的肩,刻意壓低了嗓音,「我跟總行高層去吃飯,你呢,馬上回去把企畫案的細節修改一下,聽到沒有?」
什麼?!他到底把她當什麼呀?
一口怒氣迅速從梁孀的腳底竄到腦門,她眉心一豎再也遏抑不住滿腔的委屈與怒氣。
「經理,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這個企畫案是我獨力研擬出來的,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搶走?甚至還用馬大海的名義去發表!他根本什麼都不懂……」
「哎呀,你在這裡計較什麼呢?」張發財睨了她一眼,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梁孀圓眸一瞪。她怎麼可能不計較?!
「你要知道嘛,職場上畢竟還是男人比較吃香啊,就拿這個企畫案來說好了,如果總行的人知道這是一個女人提出來的,搞不好還不會像現在這樣重視呢。換個角度想,你的能力也受到肯定了嘛,其他的就不要太在意啦!」
「可是我……」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回分行再說,我先跟他們去吃飯了。」
看著張發財跑遠的身形,梁孀忍不住心頭的怒意重重地摔下懷裡的文案。
望著滿地飛散凌亂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都是她的心血……可是有什麼用?又有什麼用?!
委屈沮喪的淚水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地滑落,她一邊哭一邊踩,用力地踩著自己犧牲了好幾晚睡眠做出來的企畫案,一直哭到淚眼模糊、哭到哽咽。
然後緩緩地跪坐下來,抽抽噎噎地一一撿起每一張紙。
怎麼捨得呢?
將它們緊緊捏抱在懷裡,梁孀咬著唇閉上眼。這些都是她的心血結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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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我要一杯熱拿鐵、一杯冰卡布其諾。」
「嗯。」
「甜點呢,我要大理石蛋糕,我女朋友要草莓千層派。」
「好。」
「還有,那個老闆。」
「什麼?」
「你不能笑一下嗎?」
單堯祆將點菜單的第一聯撕下來放在桌面上,俊顏冷淡、慢條斯理的取回客人手中的Menu,「抱歉,菜單上沒有你剛才點的最後一樣。」不再搭理客人的詫異目光,他默然轉身回到吧檯。
女客人被他冷漠的態度嚇得一愣一愣的,扯了扯男友的衣袖。「你幹麼要帶我來這裡喝咖啡啊?這老闆的態度這麼冷淡……」
「你不覺得這樣才有趣嗎?」
「啊?」
年輕男子對女友眨眨眼,「其實我在這裡認識了不少人呢!」說話的同時,他朝右前方那一桌的客人招招手,「我們大家說好了,誰能夠把老闆逗笑,誰就是贏家,一個月來這裡消費的費用全部由大家出錢支付呢!」
「你們男生就是無聊,一點芝麻小事也能拿出來賭著玩。」
這時,單堯祆端著托盤走過來,「熱拿鐵和冰卡布其諾,還有兩位的甜點,慢用。」
「老闆!」男子突然爆出一聲驚呼。
單堯祆卻只是挑挑眉,「什麼事?」
「這個卡布其諾上面有蒼蠅,你沒看到嗎?」
他淡漠地將托盤收到右手,「那個叫肉桂粉,請你眼睛再睜大一點,客人。」
女子皺眉看著他走開的背影,啜飲了口咖啡,「只是個賣咖啡的,這麼臭屁笑也不會笑一下……咦?」
「怎麼樣?」男子得意地揚了揚嘴角,「他的咖啡真的很好喝吧?」
她眼珠轉了轉,「哼,就算他的咖啡真的很好喝,也不能拿這種態度對客人啊,有什麼了不起?」
「你別小看這個老闆,他真的挺了不得的哦!」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好幾次啊,我們都看見兩、三輛威風氣派的黑頭車停在店門口,幾個穿著西裝一副成功人士模樣的男人,跟老闆走進去裡面大概談了半個小時,然後又恭恭敬敬的走出來跟他鞠躬之後才上車離開呢。」
「ㄟ,真的嗎?」女子驚異地轉頭凝視吧檯後方,正在研磨咖啡豆的單堯祆。這個外表剛強俊美,神情卻冷淡得要命的男人究竟是做什麼的?真的只是一個賣咖啡的普通男人嗎?
咖啡廳外,梁孀提著公事包踩著遲疑的步伐悄悄走近。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今天清晨是那麼倉皇地逃開,拎著公事包跌跌撞撞的她衝到馬路中央,手臂一橫硬是攔下一輛計程車,她狼狽不堪的模樣還真把那個司機給嚇壞了。
她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想要再踏進這裡一步。
更以為自己或許不會記得這個地方、這個人!
然而事實上她卻是完完全全記得,甚至在經歷了清晨那樣的事情之後,下午她居然又出現在這裡。
想一想自己還真有勇氣啊!
可是她的勇氣也僅止於站在咖啡廳門口。
躡手躡腳地瞅了瞅店裡的單堯祆,見他正在和客人交談,又看著他拿起托盤走回吧檯後,梁孀撇撇唇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進去啊,梁孀,你就大大方方的開門進去嘛!怕什麼呢,進咖啡廳不需要借口吧?就說你想喝杯咖啡就好啦。
好,說做就做,說開門就開門……可是不行,她還是不敢!自己究竟在怕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對於吧檯後的單堯祆,她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感覺。
想親近他。但這實在沒道理!
應該要怕他,畢竟他早上像個可惡的色狼那樣對待她,可是自己就是對他產生不了恐懼的感覺,反而……待在他的身邊,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瞧,真的很沒道理吧?
唯一能夠讓她感覺害怕的……是看見他眸子裡不歡迎的眼神。
就在梁孀遲疑的當口,天空突然下起了雷雨,原本稀疏斜落的雨滴在幾分鐘之內轉為滂沱的雨勢,伴隨著隆隆打雷聲響,她直覺地拿起公事包掩住頭,倉皇地跑到對面狹窄的騎樓躲雨。
交談熱絡的咖啡廳裡,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而稍稍安靜了下來,單堯祆抬起俊臉望了望玻璃門外……
意外地對上梁孀迎視的眼。
他挑了挑颯眉,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見到她。
對街騎樓下的梁孀默默注視了他幾秒,移開雙眼仰頭望了望天空傾盆而下的滂沱雨勢,再往騎樓裡縮了點,她這才轉回頭繼續凝視他。
他睨了她半晌,旋即側轉俊顏專注於擦拭咖啡杯上,似是不想再理會她。
「哇,外頭兩好大啊!」
「西北雨嘍,天吶,剛才的雷聲離這裡好近哦!」
「對啊、對啊,覺得好像連地板都在震動似的,嚇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