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偌大的申家發生的點點滴滴,是她陪著自己一路走來,一切的事情她應該瞧得最清楚才是。
問題已經清楚的拋出,但回應她的卻是一室的清冷。
她忍不住蹙眉低喊了一聲。「冬兒。」
隱約覺得不對勁,她猛一回頭,卻早已不見冬兒的身影,只見一個俊逸得像女娃的男子,含笑立於她的面前。
「你是誰?」說沒嚇一跳那絕對是騙人的,可凝笑卻選擇了不動聲色,只是冷靜的瞧著那看似陌生卻又帶給她一種熟悉感的男子。
「我是人。」這個回答成功的為他換來一記大大的白眼。
廢話,她當然知道他是人,難不成還是鬼嗎?
她沒好氣的想著,但愈仔細瞧他的五官,就愈有一股熟悉感襲來。
她起身,緩步踱至那人的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
那眉、那眼怎麼恁熟悉,他究竟是誰?
放任她這麼直勾勾地打量著,那人將好看的菱唇微微向上彎起,展露一抹煞是迷人的笑容。
「知道嗎?當一個女人開始問值不值得的同時,就是陷入的開始。」
他這話依然帶給凝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究竟是誰?」她再次追問,突然間靈光一閃,原本已略呈緊繃狀態的雙眸忽爾染上笑意。
難怪呵,難怪久免會招呼也不打一聲的離去,放任自己和這個「陌生」的「男子」同處一室,一點也不怕壞了她名節。
「啐!」她刻意的板起臉,沒好氣的啐了一聲。「沒事扮什麼男裝嚇人?」
「呵,開口便這麼粗俗,這外頭的傳言果然不假,原來你真的變成了一個粗魯俗氣的河東獅了。」
那上毫不在意地調侃著,凝笑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對方,不語。
「不過啊,就算成了河東獅也依然那麼美呵!」
狀似調情,那人甚至輕佻的伸出手勾挑她尖細的下顆,和她眼對眼、眉對眉。
「二姐,你別再鬧了。」揮去了她的祿山之爪,凝笑沒好氣的點出她的身份。
「誰是你的二姐,我可是俊逸翩翩的韓二公子。」
「韓二公子?!」凝笑笑著重複一次這新鮮詞兒,然後伺機拔去她固定住髮鬢的簪,任那一頭長髮披瀉而下。
「我怎不知道爹啥時背著娘在外偷吃,還吃出個問題來。」直瞅著韓凝淚,凝笑搖了搖頭。真虧二姐想得出來這方法混進申府來尋她。
她這二姐一向恣意得緊,會這麼做,大抵是受不了那些個繁文縟節,才會在深夜以男裝現身吧!
「是韓二小姐才是吧!」她取笑道。
「人家才不當小姐,要當小姐在韓府裡頭當就成了,出來何必還要頂著那礙手礙腳的姑娘身份。」
凝淚咕噥地說道,那臉色、語氣和裝扮讓她整個人瞧起來更是十足的孩子氣。不知道究竟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凝笑拿她沒轍的搖了搖頭。
「二姐,你怎麼來了?」對於她的突然出現,凝笑忍不住擔心起來。「該不是爹爹,他……」
〝沒事,你別瞎猜,是爹擔心你,所以要我來瞧瞧你。」
「有啥好擔心的?」凝笑不解的問。
「還不就是最近街坊都在傳言,申府裡最近迎進了一個河東獅,而且只怕時時都會有被休離的可能,所以……」
「所以爹要你來瞧瞧我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快就又要回去讓他頭疼了?」
她精準無誤的猜測出爹爹的用意,但在猜測的同時一雙眼已然是白的部分比黑的部分還多上許多。
「是啊!」凝淚點了點頭,證實妹妹的猜測無誤。
「那你回去同爹說,這可說不準,或許趕明兒個,休書就要換我來寫了。」她腦海浮現方才夫婿毫不猶豫揮退她的畫面。「他或許已有了新人,恐怕也不會執意留下我了吧!」
現在他同他表妹應該正在舉杯慶祝兩人的久別重逢吧!
「哇,瞧瞧,這話說得多酸啊!」凝淚好笑的瞧著自個兒的妹妹,忍不住調侃道。
「酸,我幹啥酸?反正……」
「別告訴我只不過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對他沒啥感情的鬼話。」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凝笑的唇才掀,凝淚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本來她就極反對這種媒妁的婚姻,也不贊成凝笑嫁來申家,誰知凝笑堅持一定要嫁,她也只好投降。
「本來就是。」凝笑賭地氣說,一張俏臉兒全皺成了一團。
「是……才怪」毫不留情的戳破妹妹的謊言,凝淚旁觀者清的說:「你若真對他沒感情,幹啥把自己弄得像是潑婦一般,不就是為了保護他嗎?」
「我才沒有。」她還是嘴硬,尤其現在她對申暮德正火的時候,就更不願鬆口承認自己的感情。
「好,那我再問你,如果你對他沒感情,幹啥又為了他揮退你,陪著另一個女人喝酒而醋意橫生,還直問冬兒丫頭,什麼值不值的問題?」
她來到申府可不只一時片刻了,自然將方纔廳裡發生的一切全瞧了仔細。
當然也沒漏了當妹夫揮退凝笑時,她眸中的怒氣、不可置信和酸意。
「我……」銀牙緊咬著自己豐潤的紅唇,凝笑被問得傻愣愣地,紊亂的腦海硬是找不出一個足以說服自己,也說服二姐的理由,
「說不出話來了吧!」凝淚揚起了柳眉,細緻的臉龐泛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我才不是說不出話來,我只是……」她還是倔氣。
凝淚沒好氣的打斷妹妹的話,難得的板起一張臉教訓道:「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哪來那麼多的借口,愛上一個人很丟臉嗎?申暮德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啦,愛上他,你也不算吃虧,幹嘛那麼羞於承認?活像自己愛上的是個端不上檯面的男人。」彷彿像是撥著算盤珠子似的,她很是實際的說道。
「不錯個頭啦,不過是個爛好人一個。」凝笑沒好氣的啐道。
每次只要一想到那呆頭鵝對麻煩來者不拒的笨樣,她就忍不住一肚子氣。
更別說,他剛剛竟然還為了別的女人揮離了她,她……氣呵!
「偏偏你就是愛上這個爛好人了啦!」凝淚一針見血的說。
「我……」被堵得一愣一愣的,凝笑只能瞠大眼瞪著,好半晌之後,原本挺直的雙肩垂了下來,似是默認。
「如果你真喜歡他,那就別只會躲在這兒問是不是值得,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是很難判斷究竟值得與否的。」
「可是,他已經有個雲羨表妹了。」
「厚,我真的開始懷疑你這個『河東獅』的名號是被外頭的人叫假的了,那個什麼雲羨表妹的既然能有要來搶人的決心,你難道就不能有捍衛屬於自己的男人的決心嗎?更何況你還是名正言順的妻。」
一句話當頭棒喝的落下,凝笑原本摻著氣怒的迷惘一斂,當下又成了那個自信滿滿的韓凝笑。
二姐說得是,難道人家來搶,她就得拱手相讓嗎?
當然是門兒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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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盤狼藉,翠玉壺中僅餘酒香繚繞。
「姨娘,表哥醉了呢!」睜著無辜的大眼,王雲羨的眸子掃向一旁的申老夫人。
「醉了就扶他回房去休息啊!」申老夫人說得理所當然。
「那我這就去喚家丁。」
她說著就要起身,誰知申老夫人卻揮手阻止。
「我說傻孩子,喚什麼家丁呢?這扶了回房,不就正好…… 」她的表情和話語除了濃濃的曖昧之外再無其他。
而這曖昧剛好正中王雲羨下懷,她可從來不是什麼貞節烈女,更懂得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的道理。
更何況現在又有姨娘的支援,她當然沒有放棄的理由。
刻意的羞紅了一張臉,她嬌羞的低下頭,望著自個兒的鞋尖兒,不作聲。
「雲羨傻丫頭,現在可不是害臊的時候,正所謂成大事不拘小節,不是嗎?」
「姨……姨娘,這樣真的好嗎?」她做作的羞問。「要是表哥醒來後不認賬,那……那……」
做事之前,總也要先知道自己的保障在哪兒,否則豈不是要吃了大虧嗎?
「傻瓜,有姨娘在,你還怕吃虧了嗎?」
終於,在矜持了好一會兒後,王雲羨羞答答地點了下頭,步上前,吃力的攙起醉倒桌面的申暮德。
姨甥倆相視一笑,然後一回身,兩人的臉色愀然大變。
一抹艷笑夾雜著熊熊的怒火,凝笑直挺挺地站在她們面前。
「娘,我來接夫君回房。」步履款款、姿態優雅的上前,她在王雲羨的身前站定,伸手,等待。
王雲羨一臉扼腕。
也不知道凝笑方才在她們身後究竟聽到多少,姨甥倆都同感尷尬。
「呃,暮德喝醉了,所以……」申老夫人努力想要解釋什麼,但在凝笑那清亮眸子的凝視下,竟然語塞。
倒是凝笑自若的自主雲羨的手中接扶過夫婿,不著痕跡的狠瞪他一眼後,再抬頭環視侷促不安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