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有如此重要?
米坦雅其實並不真懂,但她點頭承諾。
「如果您要我以生命起誓,我可以依您的意思,絕不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好孩子!」阿曼法滿意地點頭,但他仍是微笑地放鬆標準。「只要你能確定他安全就可以,倒不必連他洗澡睡覺都要盯著。」要是不說清楚,這孩子恐怕真會做到這地步。
當然,兩人是以薩國的語言在交談,一旁的英傑除了抓到些單字外,並不大懂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偏偏,他們的視線還兩度向他瞄過來,想當然爾,他們的話題一定跟他有關。
阿曼法的視線與英傑的對上,朝他頗富深意地一笑。「祝你好運了,孩子。」接著舉步往神殿的方向前行。
他一走,所有人也跟著移動,其中在他身側的迪魯娜對英傑投來神色複雜的一眼才離開。
英傑和米坦雅都發現了。
米坦雅若有所思,不過英傑並不在意迪魯娜的目光,他想到的是阿曼法——
「喂!那傢伙有沒有搞錯?年紀看起來明明跟我差不了多少,竟然叫我孩子?」他不滿地咕噥。早就對阿曼法不時「小子、孩子」的叫極不順耳了。
米坦雅站在他身旁,想不聽到都難。而他的喃怨立刻取代了她原本的思緒。
她俊雅秀美的臉上忽然出現一抹古怪的神情。
「你知道祭司長幾歲嗎?」她半偏著頭問他。
「他看起來最多二十四、五歲吧。難道他才十八歲?」英傑隨口猜測,有些玩笑口氣。
「你們那邊和我們的年歲一樣,祭司長曾說過。不過你們那邊的人太脆弱,才沒幾十年就老去、壽終正寢……」她忽然很認真地看著他,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難得被她如此認真地凝視,不過英傑卻對她的眼光意外感到不舒服。她邊說著什麼「壽終正寢」的、邊這樣盯他,讓他心裡猛冒疙瘩,覺得自己已經是個躺在棺材裡供人瞻仰的死人似。
他的唇角有些抽搐。「那麼請問,您家這位祭司長究竟有多老了?」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六百三十九。」收回注視他的視線,米坦雅沒發現他的目瞪口呆,決定回她自己的院落。因為剛才祭司長已經給了她一些關於那西邊異常景象的指示,所以她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
至於現在祭司長他們要去神殿忙的事,就不在她工作職責及能力的領域內了。
總算從震撼中回過神的英傑,立刻大踏步跟上米坦雅的腳步。
「六百三十九?六百三十九?!你沒騙我吧?」那看來甚至比他幼齒一些的阿曼法,竟然已經有幾百歲的高齡……不會吧?他猛地瞪住身邊這張宛如少年的美麗面孔,提著心問:「那你呢?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其實你已經一百九十八歲了。」
他一向很能適應環境,所以就算來到這個不時令他感到驚奇的異世界也一樣。既然暫時得待在這裡回不了家,他自然不會虐待自己。而且這幾天下來,他在這裡混得也還不錯,被嚇到的次數已經減少很多。不過現在,他又再度面臨新的挑戰……
米坦雅睨了他一眼,眼神裡有著同情,又有些想笑。
「怎麼?這樣就難以接受了嗎?」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回過頭,繼續專心向前走。「我勸你最好別讓這種小事影響你的心情太久,否則明天開始你會很難過。」沉默了下,她忽然低聲開口。
英傑攏緊的眉頭總算鬆開些了。沒錯!就算阿曼法有六百三十九歲、米坦雅真的是一百九十八歲又怎樣?在這裡,這本來就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他都可以接受長著翅膀的小妖精「噗噗」飛過他眼前、跟他微笑打招呼了,又怎麼會對他們的「高齡」大驚小怪?
重整起精神。不過此刻令他又驚又喜的是米坦雅接著的那兩句話。
「你在關心我?」他笑咪咪的。
「我怕你耽誤到我做事。」朝旁邊的人倒下一桶冷水猶不自知。
英傑那張笑臉頓時變得凶了起來。
「對了,在我這裡吃完晚飯後,你再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你來我這裡報到,逾時不候。」簡單安排完畢。
看樣子,他想脫離被她貼上「公事」標籤的日子,還有一段長路要走。
「那就請你多多指教了,米坦雅小姐。」英傑對她泛開過分熱絡愉快的笑。
不知怎麼的,米坦雅覺得他的笑竟有些令人背脊發寒。
第三章
嘶!一段醜陋糾結、宛如長臂的魔籐幾乎毫無聲息地就要襲上某個人一時防備不及的後背,不過從旁邊突然冒出來的一把大刀已經用力劈下,將那能將人纏捆至死的魔籐斬成兩半。
驚覺身後動靜的米坦雅在同時間回過身,掃視到地上那段被劈斷的魔籐仍在扭曲掙扎,毫不思索地出手對它轟出一團火球,緊接著,第二團火球直接擊上正迅速撤退的主籐。
是逃得很快,卻快不過火攻的、纏在一株高聳樹幹上的魔籐立即延燒而上。大火中,魔籐似受不住焚燒之苦地發出淒厲的吱吱聲,並且一邊舞爪亂竄。
英傑怕被波及,想也沒想就拉住米坦雅退得老遠。
米坦雅下意識地要甩掉他的手,不過在看到他正一臉興致高昂地盯著那燃燒著的魔籐時,她只好隨他退後。
英傑聚精會神地看著那魔籐,她倒忍不住凝看著他。
回想他這三日來的表現,她的眼神立刻毫不掩飾地浮現讚賞的光芒。
這男人真的沒誇大自己,倒是她小看他了。跟著她出城巡守工作,除了第一天剛開始時他還有些手忙腳亂外,很快地他便學會了怎麼邊騎馬邊射下獵物、怎麼分辨因空氣的改變而出現的是魔物或善類;給他一把大刀防身,他在其他宮衛、城衛的指導下也使得虎虎生風,現在砍殺起惡物來簡直如切菜般面不改色……
總之,這男人的反應能力和運動神經已經通過她的考驗。
英傑等到那魔籐被大火燒成了灰燼後,驚奇地發現被它攀附的大樹幹果真一點燒痕都沒有,立刻滿是佩服地轉身面向米坦雅。
「還是你厲害!」抹了抹一臉的汗。
唉!沒有人家發火的特異功能搞定這些東西,他只好老老實實使用蠻力了。幸好她這種能力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否則他在這個世界還有得混嗎!
「你也不差。」米坦雅不吝給予讚美和鼓勵。更何況她說的是實話;她知道他剛才救了她。
得到她的讚賞,英傑不禁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來。
米坦雅又仔細檢查了四週一遍,確定這座森林裡已沒有其它魔籐的氣息,這才和他跨出森林。
一踏出幽暗的森林,柔和的陽光立刻灑了他們滿身;米坦雅不由得停下腳步,深深吸進一口充滿陽光的空氣。因為剛剛森林裡的空氣實在太陰冷污濁了。
與她並肩而站的英傑,一雙笑得閃閃發光的眼毫不掩飾地看向沐浴在陽光下、微仰起下巴、閉起眸、暫時放鬆心情的她。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知道自己渴望著什麼。
要喜歡上這個女人一點也不難。困難的是,他要怎麼讓這滿腦子國家大事的女人認真地正視他一眼、把他當男人看哪!
老實說,他自己也很不解。明明剛開始時他只是為了爭一口氣才接近她,到最後卻變質成了拚命要追趕上她的腳步、拚命要搏得她的一句讚賞、拚命……把自己的心往她身上送啊。
好!以上問題他可以不去深究,反正他向來不廢話,直接承認事實吧——他愛上這個女人了。當他發現這驚人、卻令他可以平心靜氣接受的事實的時間不過就在今天稍早——她果斷狠快地把他自食人巨花大張的嘴前救下的那一刻。
翻開他以前和女人的糾纏史——國小時全班有一半女生輪流替他帶便當、另一半輪流替他寫作業;國中時隔壁女校的校花對他猛寫情書;高中時高他一年級的大姐頭和大姐頭的死對頭為他爭得你死我活;大學四年則是被男人女人死纏爛打到最後對男人女人都反胃,自此就一直沒再對任何女人有興趣……
嗯,所以事實是:他被追的經驗一籮筐,卻從沒有追人的經驗。
生平第一次遇上一個能讓他提起興趣、動心愛上的女人,卻沒想到最大的難題不是怎麼追她,而是怎麼先讓她「看見」他!
突然,空氣中的異常擾動驚醒了米坦雅,她在眨眼間已經拔劍在手,並且抓住身邊的男人。
英傑是在他的手被她抓住時,才警覺有事要發生。可即使已經習慣她對危險的敏銳和敏捷的行動力,不過一想到保護他的人又是她,就不免讓他的男兒自尊稍稍受挫。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