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理作用,」雪凝說:「原本我也不跟他多說話。」
「不行。再這麼下去會愈來愈彆扭。」
「明年不選他的課。」
「怎麼可能?他教主科。」曉晴小聲說:「下次他再去你家,你們最好講和。」
「又沒吵架。」
「至少像普通朋友。」
「我這人——要不就沒有朋友,要不就是最好的,沒有中間路線。」
「並不。你對鄒雨濃不是很好。我是指」普通「得很好。」
「那——怎麼一樣呢?我很難見到他,而且他也沒莫名其妙的—亂拋感情。」雪凝說。
「好吧!我希望溫若風能自制,不要沉迷下去。」
「曉晴,你在講什麼?」雪凝非常不高興:「怎麼會沉迷呢?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好吧!反正時間總能證明一切。」
又上課。兩人都顯得沉默,各人都想著自己心事。
下課的時候,發現陳蔭站在門外。
曉晴臉色一沉,坐在那兒不動。
「曉晴,不要孩子氣,」雪凝低聲說:「出去跟他談談,我在教室等你。」
「有什麼可談的呢?」
「去吧!陳蔭是好人,他有耐性,」雪凝笑:「他並沒有約會另一個女孩兒。」
「別想感動我。」
曉晴還是慢慢走出去。
「你——現在不回家?」他盯著她看。
「是。我和雪凝有事。」
「我想—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我們在一起不是一直很愉快嗎?」他低聲說。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你決定得太倉促,」他有受挫折的模樣:「我希望你仔細想一想,我覺得我們會合得來。」
「陳蔭,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只怕浪費了你的時間。」她也很為難。
「我不介意。」他肯定地:「我到現在都不肯去英國,就是為等你。」
「等我?但是——以前我們甚至不是朋友。」
「我承認我自己蠢,但是為你——我認為值得。」他說。
她暗暗歎息。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她四周望一望,雖然同學不多,也不是方便談話的地方:「現在不方便,或者——」
「任何時間,任何地方。」他說。
「下課後你到我家,三點半。」她說。
「好。」他凝望她,那眼神——帶著盼望:「曉睛,請你仔細再考慮,我深信我們合得來。」
她點點頭,目送著他高大的身影離開。
「很黯然神傷的樣子。」雪凝想令氣氛好些。
「是他,不是我。」曉晴立刻說:「我約他放學談。」
「這麼專一癡心,我也感動。」雪凝故意地。
「雪凝,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感動不是愛情,遲早會後悔的。」
「也許吧!」
「其實你比我更鐵石心腸,你連猶豫都沒有。」
雪凝不語。她是不該勸曉晴的,針不刺到肉不會痛。
「我們各人自掃門前雪,以後誰都不許多講。」她說。
「一言為定,」曉睛說:「不見陳蔭我很堅定,看見他我又不忍,狠不下心。」
「這表示你對他還是有情的。」
「哪兒來的情呢?老天,我的感情早已用完,對冷敖一個人。」她叫。
然後,她同雪凝都呆住了。對冷敖——這是真話。
雪凝第一次感覺到嚴重性。
曉晴坐下來,眼圈兒漸漸紅了。
雪凝看看疏落的幾個同學,她拉起曉晴。
「我們出去走走,還有半小時才有課。」
校園裡,曉晴深深地吸幾口氣。
「真不中用,」她搖頭:「我以為陳蔭的事——是不經心的,我根本不喜歡他。」
「你不是那種可以和人玩玩而不經心的人,」雪凝很中肯:「即使你不愛他,你已經對他付出真心意。」
曉晴望著天空,默然無語。
「這也就是我害怕的事,」雪凝又說:「所以我嚴拒溫若風,就是怕稍有接觸,令人誤會就難以擺脫。」
「你說得對。」曉晴搖頭:「若對他無意,根本連試都不必試,何必誤己誤人。」
「現在做一個獨立自愛的女孩子愈來愈難了。」雪凝是有感而發。
「下午見他,我會斬釘截鐵。」
「說得容易,做時——你要小心,不能傷他。」雪凝是旁觀者清。
「那——我該怎麼辦?」
「我怎知道,我比你更沒有經驗。」雪凝笑:「無論如何——我想你必須讓他知道你的善意。」
「我明白。」
溫若風正在遠處經過,雪凝立刻轉身避開。
「不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實他還是去你家,你們還是常見面。」曉晴說。
「我已盡量避免跟他講話,」雪凝想一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他是明白的,所以他看來痛苦。」曉睛說。
「他痛苦?你看見?」
「似乎是。每當他的視線掠過你時,彷彿痛苦。」
「請不要再加重我的負擔。」
「不會吧!你沒有接受過他,哪兒有負擔!」
「說得對。」雪凝笑:「我沒有做錯,我的態度一直正確,我不該有負擔。」
兩人沉默一陣。
「陳蔭暑假畢業,若他去英國就天空晴朗了。」曉晴有她天真的想法。
「但是冷敖——」
「不要擔心,巫山之外,還是有雲啊!」曉晴說。
曉晴在家等陳蔭,四點半了,一直不見他蹤影。
他不來了,他放棄?他說就算他來,也沒什麼希望。或者這一次他變聰明了吧!
等人是十分無聊的事,尤其她獨自一人在家,五點鐘,她終於放棄,陳蔭不會來。
她打電話給雪凝。
「談判的結果如何?」
「談判?他沒有來。」曉晴說。
「沒有信心?沒有勇氣?」
「誰知道,只希望他今天不來,以後就也別再來,別在我面前出現。」
「我不能想像他的心理,」雪凝說:「他不來大概也矛盾、掙扎得厲害。」
「苦了我白等一個下午。」
「悶嗎?要不要來我家?」雪凝問。
曉晴沒有立刻答應,和往日不同。
「怎麼不說話?」雪凝再問。
「很奇怪,我現在——竟有點怕見冷敖。」曉晴坦白地。
「他還沒回來。而且——他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怕的?」
「是我自己心怯。」曉晴說:「根本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
「不要這麼說,喜歡一個人又不是罪過。」
「你說我要不要來?」曉晴孩子氣地。
「真服了你。快來吧!」雪凝收線。
曉晴也忍不住笑,她從來不是這麼婆媽的啊!
拿了小錢包就出門,才關上大門她就呆了!
默然倚牆而立的人不正是久候不至的陳蔭?
他不是不來,而是來了不敢進門。
「你——為什麼站在這兒?」曉晴愕然地。
「我——」陳蔭神色凝肅地垂著頭:「你要出去?」
「久等你不來,我打算去雪凝家。」
「那——我送你去。」他站直了。
曉晴卻不想走了,難得有這機會,她想把事情弄清楚。
「進去坐坐,好嗎?」她微笑:「既然已經來了,沒有理由只站在門口。」
他猶豫一下,點點頭。
她再開門,讓他進門。
「三點半你就到了?」她望著他。
他望了望手上的書本:「從學校出來我就來了。」
「我不明白,約好了三點半,你有什麼理由不進來?」她還是笑:「你這人真傻得厲害。」
「我想——我是。」他低聲說:「不進來——我還可以有希望,進來之後,進來之後——我怕你的拒絕。」
「陳蔭——我們交往並沒有發展到那麼深的感情。」她不安。
「你的拒絕就是絕望。」他更黯然。
「你——」
「事實上你是知道,第一次看見你我就下定決心,你是我一直要找尋的女孩兒。」
「不要傻,我有什麼優點呢?再平凡不過了,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已經做了,而且兩年來我證明自己沒有看錯人,你實在非常好,極可愛。」
「陳蔭,感情不能單憑想像,我們根本沒什麼接觸,怎能證明我很好,很可愛?」
「我知道,我能證明,」他顯得痛苦。啊,他痛苦!他真的陷下去了:「我一直在你的四周。」
她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也是從小就在冷敖四周,也喜歡冷敖,但有什麼用呢?這並不表示愛情。
愛情是要互相的,陳蔭不明白。
「我記得我說過,目前——我沒有這種感覺,」她說。
「是,我不介意,我可以等。」他說:「只要你給我機會,多久我都等。」
「可是——」她該怎麼拒絕呢?老天。
「其實我在你四周也並不妨礙你,對不對?你還是過著你的生活,像往常一樣,只是——不要拒絕我。」
不行,她心裡是這麼狂叫著,不行,愛情不能優柔寡斷,一定要斬釘截鐵,再拖下去大家都會麻煩——可是,他那神情,她怎麼拒絕?
「你其實應該試試其他的路,其他的人,」她困難地:「認定一個是很蠢的事。」
「我寧願很蠢、很傻,我只喜歡你……
她歎息。另一方面又有點沾沾自喜,會有一個人這麼愛她、喜歡她,很滿足她女性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