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珍格格是梅蕊的堂姊,而二十三叔是梅蕊的親叔叔,論輩分,梅蕊不能不聽兩位的。」梅兒很不客氣地打斷允祁期待她讓步的暗示。「可話又說回來,堂姊也只不過是十二王叔側室所出的多羅格格,二十三叔是多羅貝勒,而本公主則是相當於郡王品級的和碩公主,若論身份,兩位得跟梅蕊下跪……」
說到這裡,珍格格與允祁隨即同時愀然色變,表情難堪得很,她不由自主放軟了語氣。
珍格格她可以不管,但允祁終究是她的叔叔。
「不過梅蕊並不想拿這無謂的頭銜來壓制兩位,所以也請兩位莫要強逼梅蕊好嗎?既是出門遊玩,圖的就是開心,何必在這一開始就鬧得大家都不愉快?若是兩位無法忍受梅蕊所提出的要求,何妨眼下就各走各的路,這樣誰也用不著勉強誰,不是嗎?」
允祁尚不及做出任何響應,事實上,他的腦筋都還沒開始轉彎呢!珍格格又搶著先大吼過來。
「我偏要與妳一道!」
兩眼往上翻,允祁沒可奈何地歎了好幾口氣。
「就一道吧!」此刻,他已經開始後悔這回自願和珍格格一道出京的愚蠢決定了,看來這必是一趟多災多難的旅程,別說是愜意的玩樂,想全屍回到京裡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嗚嗚,他是笨蛋!
「那麼梅蕊的要求……」
「我答應,行了吧?」
梅兒瞥向珍格格,後者卻咬住下唇望向他處故作不知,她無奈地聳聳肩,除非她真打算拿身份去壓制別人,而這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額娘說過,王族的特權應該是用來幫助人而不是欺壓人,所以只好隨珍格格了。
唉!真倒霉,誰不跟來,偏偏是這位刁蠻格格跟來,往後的旅程恐怕不會輕鬆到哪裡去了。除非……
她能甩掉這位刁蠻格格!
第三章
石家莊確實不大,算算只有百多戶,能找著住處實在很不容易,十來個人一住進去差點把一家小小的客棧給擠爆了。
「老大,你說咱們公主一會兒天真、一會兒成熟,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
端坐几旁,車布登捧杯啜飲熱茶,閒問正在褪長袍的哥哥。
「你我沒資格評論主子。」
兩眼往上一翻,「受不了,老大你這人就是這樣,老是一本正經不知變通,真無趣!」車布登咕噥。
額爾德不語,開始擰毛巾擦拭上身。
「好吧!不說咱們公主,說那位刁蠻格格總行吧?」車布登讓一步,沒辦法,不說話嘴巴真的很癢。「嘖!不過是位多羅格格,卻比咱們公主更傲慢,論姿色也沒什麼好跩的,真不知道在囂張些什麼,我說啊!那位容恆可要辛苦了,他……咦?這麼晚了是誰?」
一陣輕細的敲門聲打斷了車布登的評論,他狐疑地前去應門,誰知門一開,連來人是誰都尚未看清楚,一道黑影便咻一下從他身旁急竄入房內。
耶!是貓?是狗?還是耗子?
嗤!這家客棧真差勁,居然讓貓狗隨便跑進……不對,貓狗會敲門嗎?
他連忙回頭,旋即瞠目驚呼,「公主?!」
「快!快關門!別讓人……呀!」
仍是一身長袍馬褂的梅兒好奇地睜大雙眼,目注額爾德看似依然很鎮定,卻猛然背過身去,以令人讚佩的速度丟開毛巾套上內衫長袍,差點翻倒臉盆撞倒椅凳,她險些失笑。
奇怪了,她現在是「男人」啊!男人被男人看有啥好緊張的?
更何況她也不是沒看過光著上身的男人,阿瑪和哥哥的身材她早就看到不想再看了!
「額爾德,你的身材跟我阿瑪好像喔!瘦瘦的,可又結實得很,一身有力的勁道,再加上那些刀疤箭痕,嘖嘖,真夠看!啊,說到這……嗯嗯……」撫著下巴,她認真端詳起來,已經忘了她究竟是來幹嘛的了。「你也跟我阿瑪一般高呢!」再橫過眼去。
車布登不由得愣了一下,指住自己的鼻子:我?
「對,你,我敢說你的體格肯定沒有你大哥這般有看頭!」梅兒斬釘截鐵地下定論。
「誰說的?」車布登下服氣地反駁。如果不是大哥兩隻眼把他狠狠地盯在原地,他馬上脫光衣服讓她仔細欣賞個夠。
「我說的!」
車布登張了張嘴,隨即又緊緊閉上,因為大哥那兩隻眼瞪得更可怕了。
好好好,主子說的都是天理、是聖言,就算她說他是女的,奴才們也只有認了。可是……
嗚嗚,他好可憐喔!他又沒幹嘛!主子幹啥一定要把他貶到地上去吃灰呢?
「敢問公主大人,半夜三更的,您溜……不,大駕光臨究竟有何要事呢?」
「啊,對了!」終於想起自己溜到他們房裡來的目的了,梅兒忙揮揮手。「快,快坐下,我有要緊話同你們說!」
「是。」
車布登屁股一歪正待坐下,眼角卻不小心給他見到額爾德仍筆直地站在一旁動也不動,這會兒若是有哪條狗經過,肯定會當他是大樹跑到他腳邊去撒尿;自然,大哥不動,車布登也不敢動,屁股乖乖的又抬了起來。
大哥面前的小懦夫他是當定了。
「哦!拜託,別這麼彆扭行不行?」梅兒受不了地撫著額頭。「這些日子來我們不都同一桌吃飯,現在又有什麼好忌諱的?」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這麼死板的人!
「眼下是在房裡。」額爾德低沉地提醒她。
「沒錯,確實是在你們房裡。」梅兒歎氣。「可我是要同你們說悄俏話,你那麼高,我這麼矮,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天地相隔如此遙遠,我講小聲點你聽得到嗎?」
車布登忍俊不住地失笑,額爾德卻仍站得挺直。
「禮不可失。」
兩眼一翻,「天哪!」梅兒呻吟,「我說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紆尊降貴到地上來好讓我方便講話嗎?」她很誇張的仰高臉蛋,推推他,可憐兮兮地對上他的眼。「你瞧,仰著脖子話說久了,我的頸子說不定會斷掉喔!」
她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車布登不禁笑得更大聲,額爾德卻仍頑固地不肯收回他的堅持,梅兒只好使出下下策。
「就算我命令你好了,行不行趕快坐下?」
「對啊!老大,這是公主的命令,你敢不從嗎?」車布登趕緊推上一把,他就不懂,能坐為什麼要站著?
額爾德遲疑一下,「既是公主的命令,卑職只好失禮了。」終於坐下了。
車布登連忙在另一邊落坐,免得待會兒又坐不到。
「公主大人,究竟是有什麼急事需要現在跟我們談?」
「自然是很嚴重的事!」梅兒神態慎重地點點頭。「現在,請你們千萬記住,往後路上,無論是二十三叔或珍格格要使喚你們做任何事,或者是他們的婢女或護衛要請你們幫忙,你們絕對不可以答應,若是他們怪責下來,你們一概推到我頭上來就是。」
「為什麼?」車布登奇怪地問。
「這個嘛……唔!其實二十三叔是還好啦!雖然為人散漫老是闖禍,可也不會太過惡劣。但要說到珍格格啊……」
梅兒打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充分表示出她的不屑。
「告訴你們,她呀!可是內城裡出了名的野蠻格格,我敢擔保你們只要應了一回,往後就沒完沒了,她非把你們奴役到死不可,就算奴役不死你們,也要硬掰個理由懲罰你們,甚至隨便安給你們一個殺頭的罪名。你們不知道,不是她自己的親信,她都很不客氣的!」
「好狠的娘兒們!」車布登喃喃道。「不過我實在搞不懂,她又為什麼一定要跟著咱們呢?」
梅兒撇一撇嘴。「不甘心吧!」
「不甘心?不甘心什麼?」車布登一臉不解。「公主求得了兩年自由,她也得到了兩年自由不是嗎?」
「但我是公主,她是格格,皇兄撥了四名護衛給我,她卻一個也沒有,只好自個兒從家裡帶出來。」
「這也不奇怪呀!哥哥是皇上,妹妹自然是公主,皇上以哥哥的身份派人護衛自個兒的妹妹,這更屬正常;而履親王還在,自是要由他派人來護衛自己的女兒,這又有哪裡不對了?」
車布登問得合理,梅兒卻聽得白眼一翻。
「她才不會考慮那麼多呢!她只想到無論如何也要『分享』到皇上撥給我的護衛,所以才會只帶了兩個人出門,目的就是要拿這作借口來使喚你們,順便把氣出在你們頭上。」
車布登雙眉一揚。「也就是說,除非公主把我們分兩個給她,否則她絕不會甘心?」
「答對了!」梅兒頷首。「不過我絕不會把你們給她,並非是我小氣,而是跟著她的人都沒好日子過,挨罵是小事,鞭打是常事,一個運氣不好連腦袋都沒了。皇兄既然把你們給了我,我就對你們有責任,所以你們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們,絕不會教你們讓人給欺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