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要一杯,不是好幾壺。現在,茶來!」
下一刻,偏廳裡突然驚天動地地演起全武行來了,盤子飛過去,椅子砸過來,還有策凌親王的恥笑聲和兒子媳婦們惱火的怒罵,王爺側妃則躲到一旁去純看戲,端柔公主府一大早便好不熱鬧。
原來策凌王爺的嚴酷下苟言笑全是擺給人家看的,難怪兒子們不怕他。
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可以暢所欲為。
「你們統統給我住手!」承貝子狂怒地咆哮。「你們當這兒是哪裡?這是我家,不是練武場!」
說也奇怪,承貝子只一聲怒喝,那些沒大沒小和父親大打出手的人不僅立刻收,更驚嚇得一溜煙躲開來,有的藏在桌子底下,有的避到花台後,甚至還有兩個見勢不對乾脆逃之夭夭,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罪魁禍首」,承貝子兩眼嚴肅地盯住父親。
「阿瑪,您也太不知自重了,即使梅兒尊重您,您更應該……」
才聽兩句,原還故作鎮定的策凌親王已然面色大變,雙手摀住耳朵趕緊落荒而逃,丟下老婆兒子媳婦各自四散逃命,就怕又被氾濫的洪水淹沒。
一旁的嫩古眼看偏廳在眨眼間即成空蕩蕩的戰後廢墟,不由得驚歎不已。
「額駙好厲害喔,連王爺都怕呢!」
聞風而來的梅兒哈哈大笑。
「沒想到貝子爺的恐嚇功連公公也怕,真是太偉大了!」
承貝子橫過眼去,梅兒脖子一縮,吐了一下舌頭,也溜了。
別看她,她更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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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不但大人們又來了,晚輩們也跟著來湊熱鬧,大人小孩一起玩得好不快活,連端柔長公主也興高采烈的和大家一起堆雪人,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大老遠,公主府熱鬧得好像在過年,只有一人被關拒於門外。
一個自作自受的人。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
「因為我要用我高丈八,橫三尺的身軀擋住你,」承貝子的語氣溫吞,表情更是和氣生財。「還要用像獅子又像瘋子的模樣嚇死你……」
「啊!哈哈,那……」自作自受的人尷尬地直咧嘴。「那是……是……」
「……再用連十里遠處都聽得到的說話聲請你走人,最後呢!我要……」往後退一步,「走一步路把你震到三千里外,所以現在……』承貝子皮笑肉不笑地揚了一下嘴角。「你已經在三千里外了!」話落,大門砰一下在某人面前闔上。
門外的人頓時傻眼。
「別……別這樣嘛,人家只是開開玩笑嘛,老大,讓人家進去啦!人家已經從三千里外回來了啦!老大……老大……老大啊……」
嗚嗚,他發誓,以後再也不開玩笑了……
至少不能對老大開玩笑……
也不能對公主嫂子開玩笑……
嗚嗚,肚子好餓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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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在呼嘯,雪花片片飛舞,簷沿底下倒掛著參差不齊的冰針,月兒湖面銀亮如鏡,屋外是冰冷的冬,然而屋內卻溫暖如春,黃銅獸頭火盆裡烈火融融,映照著兩張神情不同的臉,一張平和寧靜,一張喜笑盈盈,還帶著點兒頑皮意味兒。
「貝子爺,他們今兒個不來嗎?」
「不來,鬧了好些天,他們也該滿意了,除了阿瑪之外,老二已帶著其它人回塔密爾。」
由於承貝子的家人都已經瞭解公主大嫂有多賢慧又可愛,所以他們很識相的回塔密爾去,留給新婚夫妻獨處的空間。
「公公也不來嗎?」
「他有公事待辦。」
承貝子端坐床前,梅兒正在替他梳發編辮子,然瞥見嫩古與嫩佳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很懷疑身後的小妻子是不是正在他頭髮上搞什麼鬼,譬如梳髻或綁蝴蝶結什麼的,想回頭看,但……
「哎呀,別動嘛!這樣人家弄不好啦!」
他靜了一下,又見嫩古與嫩佳已近乎忍俊不住,不禁再次蹙眉,旋即猛然回過頭去,梅兒驚呼,繼而噗哧失笑,他瞪著背後十幾根小辮子,不知該笑還是該氣。
「梅兒!」
梅兒吐了吐舌頭。「好嘛,好嘛,人家重弄嘛!」
歎著氣,他轉回臉,嫩古與嫩佳掩嘴笑個不停,他咳了咳。
「妳們兩個到偏廳準備早膳吧!」
「是,額駙。」
兩個俏丫頭離去後,梅兒又問了。
「九日回宮謝恩時,我可不可以留在宮裡住兩天陪陪奶奶?」
「當然可以。」
「然後你再陪我到莊親王府住兩天?」
「可以,而且以後我們隨時都可以去看他們。」
「可是……」梅兒困惑地放下梳子。「我們不需要回塔密爾嗎?」
「皇上要我暫時留在京裡,直至妳滿二十歲。」
「真的?」梅兒驚喜的綻開笑容。「我們還能留在京裡四年?」
「差不多,就算我們回塔密爾,每年仍是可以上京裡來住段日子。雖說現下已有規定蒙古額駙每年僅能來京住四十日,公主、郡主六十日,但皇上恩准我們可以留住三個月,並且照例供給。」
「皇兄對我真好!」梅兒歎息地低喃。
回身,他把手貼在她柔嫩的嬌靨上。「妳值得最好的!」
見她開心又赧然地抹上兩朵紅霞,那模樣兒是如此嬌羞可人,勾起他陣陣熱血激盪,不由得順勢壓倒她,逐點熱吻啄上她的眉兒、杏眼、俏鼻,在梅兒漸漸透不氣來的喘息中覆住她的唇瓣,使她呻吟著攬住他的頭……
「貝……貝子爺,你的頭髮……」
「待會兒再梳。」
「早……早膳……」
「晚點兒再吃。」
「嫩……嫩古會來……」
「她會先敲門。」
「但……」
「梅兒。」
「嗯……」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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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一個月是最熱鬧的,家家戶戶忙著清掃辦年貨準備過新年,公主府是新裝修好的宅邸,不需要大肆清掃,缺的是年貨。
「好啦,好啦,陪人家去嘛!」
「讓下人去辦不就行了?」
「那不同啦!辦年貨就是要自己在鬧烘烘的街市裡挑挑選選才好玩嘛!」
承貝子輕輕歎氣。「妳想去哪兒?」她這樣撒嬌,他又能如何?
「前門大街!」
「……妳是真的想去辦年貨嗎?。」
當然不是!
畢竟她還是小姑娘,年後也不過十六歲,雖然早熟懂事,但她的本性仍是純真活潑的,所以他才會容許她撒嬌,依順她小小的要求,而沒有一本正經地漫出長江水來「淹」死她……
呃,或許除了諒解之外,還有份難以否認的憐愛疼惜,使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因為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反正這只不過是一點小事,毋需太過嚴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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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大街一直是京城裡最熱鬧的街道,雖然細雪依然薄薄的飄落,人潮卻一如以往般熱絡。
「冷嗎?」踩在厚實的積雪上,承貝子細心地為小妻子攏好黑貂大麾。
「不冷,可是我餓了,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於是他們走進前門大街最豪華的酒樓,因為一、二樓都已客滿,只好登上達官顯貴專用的三樓,恰好臨窗一桌的客人甫結帳離去,兩人趕緊各自落坐點好菜,之後梅兒便開始張望四周。
「我都不認得……啊!那位好像是暻貝子的長女純格格呢!她也溜出內城來玩兒啦?」
承貝子瞄了一下,他更不認得。「需要去打聲招呼嗎?」
梅兒搖頭。「不用,我只見過她一回,還是六年前,她可能不認得我了,而且論輩份她得叫我一聲姑姑,她還比我大呢,那樣好糗喔!」
「可妳又認得她。」
梅兒突然失笑,然後湊過小嘴兒來低語,「因為她有一雙好小好小的瞇瞇眼,鼻子又塌,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說完又吐了一下舌頭,模樣俏皮又可愛。「不過她人很好喔!不愛說話,總是靜靜的聽人說,然後微笑同意,笑容好溫柔又好溫暖,真是人不可貌相。」
「確實。」承貝子點頭贊同,再瞥向其它桌位。「其它大約都是朝臣或各府邸的人,公主久居深宮,不認得也不奇怪。」
「我也常常回莊親王府啊!」梅兒反駁。「不過額娘很少去跟人家串門子,也沒有多少人上莊親王府來串門子,嘻嘻!他們害怕阿瑪,而且額娘帶我出府通常都是出外城,內城裡的人認識的反倒少,不過外城認識的人可就多了。說到這,待會兒我帶你去見見小七叔,他呀!是……」
兩人聊著聊著,菜來了,他們繼續一邊吃菜一邊閒聊,時而綻出愉快的笑,時而深情對視,旁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是非常恩愛的一對。事實上,整面樓層都相當愉快,也是,快過年了嘛!誰能不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