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有種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疼直搗心田,瞬間,她凌厲地射出向來例無虛發的火鶴鏢——
「擋我者死!」
陡地,那抹似舞者的身姿凌空躍起,一支支楓紅的飛鏢颯颯射出……
「啊——」須臾間,哀叫聲四起,宵小各自抱頭鼠竄,留下一片漫漫塵煙。
此刻,已被撞昏的紀霍然,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停車場內,像具毫無生息的死屍。
「霍然——」葉彤哽咽地低喚著,淚珠兒竟悄悄淌落。
她該聽他的話先退到一旁,再射死那群兔山思子,可是……驕傲蒙蔽了她的心,也害他遇難。
奇怪的是,他遇難了,她為何沒有復仇後的痛快?
第四章
秋陽高照,金風送爽,山林間早已染上一抹秋意,轉黃的樹葉悄悄地透露了季節的更迭,但滿山的綠意未盡,仍留有幾分夏的氣息。
恢復本來面目的葉彤,靜靜坐在仍處於昏迷狀態的紀霍然面前,眉間鎖著輕愁,極力想揮去那分超過她能支出的關懷。
面對這麼一個「恨」了十年的敵人,如今見他無助地如初生嬰兒躺在床榻之上,那顆封密的靈魂,剎那間被人撬了開來,在毫不設防的情況下,一顆心烙下了他的身影。
背過他、不看他,迷失的心緒才能找回一丁點。望著窗外的藍天,聽著鳥嗚啁啾,霜冷的表情,再次回到她那張麗容上。
同樣的風也喚醒昏睡了數天的紀霍然,黑亮如鷹的黑瞳立時一亮。
是她?小彤?
怎麼回事?他……不是該在葉可珞辦公室的停車場嗎?好像還發生了飛車黨衝撞他們的事件?!
對了,葉可珞呢?她還好嗎?
說不出來,為什麼他會為那個平時令他恨得牙癢癢的葉可珞擔心?
難道……是那個該死的吻?
甩了甩不該有的詭念,他又將心思踅回到小彤身上。
她總是像初雪般冷凝淡漠,卻又清新地讓人忘卻塵囂。她那總是置身在自設的城堡中自給自足、不勞外人費心,怡然自得的心境,反倒令他深受吸引。
終於,彼此的專注與心有慼慼焉,讓兩個人面面相對。
「你醒了?」她的眼瞳有了少見的關懷,昔日的恨意竟在無意中淡了許多。
葉彤對於自己的「改變」,也有些許訝異。
現在的她,究竟是誰?
是神秘多情的小彤?抑或是精明幹練的葉可珞?
也許都不是吧!
也許她只是個平凡、單純的女孩。
沒想到……昔日對他的恨已不再那麼強烈……
真的……想不到。
既然已來到這裡,何不讓一切歸零,重新開始!什麼都別想,全權交由「心」做主?!
昔日的葉彤太複雜;平日的葉可珞太尖酸;隱在黑暗角落的「火鶴花」——身不由己。
似乎只有小彤這個「她」,是個新的起點。
是「她」吸引紀霍然找上自己;是「她」帶他回到她忘卻塵囂的隱居地;是「她」許自己一個沒有恨、沒有怒的未來,是「她」讓她暫時忘了,甚至是不由自主地忘了她與他之間曾經有過的梁子。
那麼,現在就讓「她」,也就是她,在這一塊寧靜世外桃源和紀霍然重新交會一次。
就這麼一次!
願上蒼不會認為她太過貪心。
因為從這裡走出去,她知道自己很可能變不回「她」。
她的命運早已和過往的那些「名字」,是切不斷,理還亂般地糾葛著。
現在,只有現在,她才能擁有「她」本該享有的單純與寧靜。
讓他們重新來過吧。
紀霍然望著她莫測如雲的表情,突然怔住。
在他的記憶裡,她似乎淡漠地看不出任何情緒,為何此刻對他——竟流露出關懷的眼神?!
「你好些了嗎?」也許是想通了,一向淡然的神情,突然鮮活了起來。
紀霍然對於她這種有別於以往的關懷,瞬間感到一股滋潤透過血液,徹頭徹尾地甜了他一身。「我怎麼在這裡?」是疑問,也是好奇。
她只是淺笑,「你受傷了,所以在這裡。」她說得極為自然,彷彿這裡是醫院。
其實,她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刻意跳過所有重要的關鍵。
他睇視這淡遠的山、蓊鬱的林,宛若絲帶般環繞的翠綠山谷,知道這裡不是醫院;而是一幢設備與設計極其優渥的別墅。她顯然在淡化他的困惑。
「那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呢?她還好嗎?」他再度逼她正視問題。
「我只看到你啊。」她答得理所當然,沒有半點驚奇,反倒讓人置身於五里迷霧中。
紀霍然凝向她璀璨的眼,實在找不到任何謊言的波光,不知該不該相信她所說的話。
「你……救了我?」
「我想,應該是吧。」她瞥了一眼家中的陳設,彷彿說明了一切。
「謝謝。」他喜歡她渾身謎樣的色彩;然而面對極想知道的真相,她的撲朔迷離,卻令他焦躁,「你到底是誰?」他可不相信她正好「路過」,救了他!
「小彤啊,這是你知道的啊。」頑皮的眸光,閃著刻意掩蓋的情緒。
又在打太極拳了!「你知道我的問題,別再顧左右而言他!」紀霍然的口氣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強勢。
她一點兒也不動其心,「我正好經過停車場,路見一個眼熟的大男人橫躺在地,所以就順便伸出援手上瞧她說得多「順便」啊!「至於我是誰,顯然不重要,反正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代號,若你強要追根究底,我想,我該是個對你感興趣的人。」
她的話總能澆熄簇著炙焰的火苗,卻又留有餘溫與煙硝,讓死灰再度復燃。
紀霍然淡淡地冷笑,「我真該受寵若驚啊。」他根本不信她是那種會為愛瘋狂的女人。
「我怎麼聞到一缸子的不以為然?」
「你……真的令人費猜疑。」他想發怒,卻又找不到出口。
「這不就是你找上我,擔任貴公司珠寶模特兒的原因嗎?」她若有所指地轉開話題。
「什麼?」
她只是嘴角揚起一道迷人的弧線,「難道你想終止合約?如果是,我會很遺憾無緣獲得『三星極光』。」
「我不相信你真的對它感興趣。」紀霍然瞇起眼,直勾勾地想刺探她的心底深處。
葉彤冰清發亮的眼,波光流轉,再次對上紀霍然熊熊烈焰的黑瞳,只是她但笑不語,仿怫答與不答,都是他的自問自答。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她這句轉折的問候,也逸得如此自然。
「很好。」紀霍然下意識地答道,才一撐起身,便感到一陣昏眩。他僅是蹙了下眉心,便如高傲的狂獅拒絕她的援手。
她並不以為意,顰笑間宛如偶然降臨凡塵的仙子,顧盼中有著一分不經意的挑逗,「我們的約定還成立嗎?」
紀霍然直視著她深不見底的彩瞳,依然平靜無波,那噙滿調侃的朱唇,變得多情而柔媚,淺笑裡淨是慣有的敷衍與澄透……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她灑下的漫天迷陣,而這層幔幕,正是開啟他創作的來源,教他如何捨得放下?!
他宛若立下盟約似的宣佈,「永不改變!」
「那開始吧。」她笑了,瞭然的神彩倏地取代調侃。
「開始?」紀霍然心弦一震,眼神不自覺地追著伊人跑。
她只是笑答:「紐澤西的傍晚最迷人了。」她已從床榻邊拉出一輛病患乘坐的輪椅,「來,我扶你坐上去,我們去看夕陽,對了,我還為你準備了些白紙供你創作。」
「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夕之間,他已從紐約市「飛」到了紐澤西州?!這個女人……是怎麼辦到的?「我到底昏了多少天?」
「不多不少,正好一星期。」她初展真情的晶眸與惹人憐愛的美顏緩緩向他靠近。
「媽的!」他的口頭禪不自覺地迸出。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這個動作是不自覺地,還好她沒有刻意糾正紀霍然,否則就洩底了。
因為「葉可珞」最憎恨粗話!
「對不起,我只是很擔心一些事。對了,可不可麻煩你將我的西裝外套拿給我?」他也發現自己的嘴真的很壞。
「哦,我已經送乾洗了。」她說得極為自然。
「那我口袋中的大哥大,你應該拿出來了吧?」他不相信她連這點常識也沒有。
「大哥大?裡面沒有啊!你該不是遭到洗劫了吧?」她一臉驚詫。
「老天!」搞什麼名堂嘛!低咒一聲後,他又問:「那你可不可借我個電話?」
她只是聳聳肩,「這裡沒有安裝電話。」
「什麼?」他的嗓門因不可置信而直達天庭。這裡是美國不是嗎?!怎麼會有人不安裝電話!
「這兒是我忘卻塵囂的避難所,所以沒裝電話。」她幽幽道,迷離的澤盼中如夢似幻,真假莫辦。「老天,那我得馬上趕回紐約。」他一起身,又跌回床榻。
一雙骨感十足的手輕鬆地接住他。「小心點。」
紀霍然再次驚訝,如此纖瘦的女子怎生得這般「力大無窮」?他這麼一栽倒,全身重量勢如山倒,她……竟然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