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我給你個口喻,別再妄自行動,壞了他的大事,否則——」雷門口中的「他」,就是黑風堡的堡主——黑爵士。
「否則我也得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得嘗受電擊的滋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後還是得出任務。」揶揄的玉唇抿了抿,毫不在意,彷彿是在說著別人家發生的事。
「我不會讓你受這種苦的。」雷門認真的眼神,盡收她的眼底。
待在黑風堡十年,她從未見過黑爵士,只知他是個行事詭異,用刑極嚴的老怪物,只要違反堡規,安裝在他們體內的引信,便會釋放出電壓,讓他們痛苦難當。
她曾親眼目睹這種殘酷手法,首次見到時,駭然地哭倒在雷門懷中,從此,她便立誓學會所有黑爵士指定的「技巧」—簡單的說,就是偷竊及相關的知識。
她可不是那種三腳貓的小偷,否則雷爵士每年捐給社會機構的慈善費用哪裡來?如果沒偷些值錢的東西,如何「養」這窩子組織成員,還有「成就」他漂白後的身份?
她就是他培養出來專門偷竊名畫、藝術品、珠寶的大盜。
十年來,她從開鎖的基本技巧,到扒竊、保全電腦程式設計與破解、化學品的研究、炸藥的使用、寶石的分析、名畫真偽的判斷……無一不精,求的是自身的安全與毫無匱乏的經濟來源,當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前些日子的「壯舉」——打擊紀霍然狂妄睥睨的態勢!
她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她永道不再任人當作紐約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門估量的眼睇了睇葉彤那雙無波的彩瞳,知道她對他沒有所謂的信任與質疑,只是冷然。
十年前……他就是迷戀上她這雙藍綠交錯的晶瞳及倔強的個性;十年後的今天,她變得美麗不可方物,渾身散發出了強烈的詭幻縹緲氣息,詭譎得教他心生忌憚,卻又……甘願墮落。
她那頭飄逸輕柔、直至腰際的雲發,宛如纏人的絲帶,將他內心深處的渴望緊緊繫住,任他怎麼也擺脫不去;那雙似海的湛藍晶瞳,似子夜的明珠般璀璨動人卻又邈遠,彷彿在對你訴情,卻又夾著冷淡,讓人永遠弄不清楚她對你是好是壞、在乎與否?!
這就是令他又愛又無力的葉彤!
「我們不談這個了,我找你這個可愛的——妹妹出來,真正的目的是吃頓羅曼蒂克的晚餐。」雷門瞬間換了張面皮。
「大哥,我們可是『兄妹』啊,辭兒用錯了。」葉彤四兩撥千金地將話扯開。
她對人的心早已越過性別的界定。如果真要硬扯,只有一個男人可以引起她的「關注」,那就是——自大狂妄又盛氣凌人的紀霍然。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男人感興趣!
男人是一種近乎未開化的野獸,自有它們天生冷殘的特性,這對女人不啻是一種不可漠視的戕害。
僅管她已經夠「強壯」了,但要打敗一個男人,不能單靠「力氣」;而是得用頭腦,刨去他們身上有毒的銳刺。更不可「有心」!一旦看心只會讓女人栽倒,永遠沉淪於歷史洪流中的「第二性」的哀絕角色!
她不求做男人,那太野蠻;也不求做「女人」,那太悲涼;她只是將自己置於他們之外—作個透明的「中性人」,冷凝著人生的起起伏伏……
雷門微怔了一下,旋即收起被拒的尷尬,又啜了口酒,「偶爾浪漫一下又何妨,在美國,浪漫不獨屬於情人,也屬於家人。來,我祝你生日快樂。」
「大哥,我的生日還早呢。」她捧場地執起酒杯,啜了一口辛辣的曼哈頓酒,暗自評量著它的味道……
淡了些,今兒個的酒比例不夠好。
眉心微微起了破,紅痣也被擠現在皙白皮膚上。
「你又喝出酒的比例不對了?」雷門將她的眼波流轉,盡收眼底。
葉彤可是個調酒高手,她若去參加調酒大賽,絕無人可以領其風騷。
她很像酒,看似簡單,卻可以因不同的基酒與混料、酒器,而產生出千變萬幻的色調與滋味。
她亦如酒般深奧難懂,卻又讓人為她微醺,甚至沉淪;她卻永遠保持獨特的基調,不為所動。
「很好。」她扯著謊。何必強說破,讓人難堪。
他不著痕跡地輕喟。
這就是她,什麼事都往心底去。
「這些日子我會出國一趟,所以提早為你過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他導回了正題。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輕輕扯著娟麗的微笑,雙眼閃著摸不透的詭幻,「我要『三星極光』。」說得雲淡風輕,彷彿紀霍然公司的鎮店之寶,成了路邊攤的雜牌手飾。
「小彤——」他真搞不過她。她一旦執意什麼事時,悠死神脅迫到她的喉間,也阻止不了她的堅持。
「開玩笑的,我怎麼敢不自量力地與堡主爭寶呢!」她的笑凝滿奇異狡黠,瞬間又回復到原先那抹慵懶不羈的迷人樣。
雷門更怕她這種熱中帶冷的詭調,那是更大決心的前奏,故意讓人以為她已放下,實則是意欲掀起更大的浪潮。
「不可以!」他低聲喝止。
「什麼不可以?不可以放棄,還是……」她繼續眨著那如雨刷的長睫毛,一臉無辜。
「小彤——唉,你不要以身試法,我……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小妹妹。」明明到口的情愫,陡地收回。
「雷門哥哥,我怎麼會呢!我還得留著賤命嫁人,再生一窩子的小仔仔呢。」
「你——」他暗自欣喜著。因為他一直以為,她根本沒有許多女人的夢想——築巢興家的念頭。「要什麼樣的男人,大哥替你物色。」雷門斂了斂悸動的神色。
葉彤登時怪自己嘴碎,什麼話不提,竟繞進自己最恨的死胡同。
閃幻不定的神情,無意識地往門邊飄了去——
她的心突然冷顫了下。
他怎麼也來這裡?
靈機一動,她朝入口處的方向努了努嘴,「就是他 ,有勞大哥多費心了。」
雷門不敢相信,這個一直視男人為怪物的葉彤,也有動念的一天,而且還似假還真地挑了個人!
他順著葉彤小嘴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雙精銳的眼霎時像是要將門口的男人,從裡到外地給刨出來看個分明。
是他?!紀霍然!
他一身剪裁精準的黑色西裝,雋偉的身形卓然出眾,紮成束的長髮與那侵略的雙眸,兼具攝人心魄的狂野和陰柔,引得在座的蝶兒流連駐足。他卻吝嗇施捨任何關注,高傲地立於門邊,等待領班帶他與身邊女伴霍思佳入座用餐。
雷門立時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憾恨,「小彤,你惹不起他的。」他輕描淡寫地道出他深信的事實。
「我是不打算惹他。不過,他會來勾引我。」她說得邪魅,像在逗一隻實驗室的小白鼠。
「小彤——」他的心猛地如打翻陳列架上的佐料罐,頓時五味雜陳。
「喂,別激動,靜靜地看吧。」她信心滿滿,沉闔的瞳子終於有了別於以往的光彩與在乎。
雷門並不知道他們當年那段結怨的過程,只感到胸口抑鬱得緊,不知是心愛的「禮物」被人搶走的恐慌,還是男人對女人天性的掌控欲頓失的心痛。
他突然夾妒帶冷地問:「他可見過你……這模樣?」葉彤這會兒的神采,只教美神維納斯也會為之失色,他真怕紀霍然盯上她。
「你知道我工作時,是百分百的『葉可珞』,你才是惟一看過、也知道我真面目的人。」她湛藍帶綠的眼,一直盯著門邊的紀霍然,她有預感,今夜他們會有不一樣的「際遇」。
雷門才上心頭的竊喜,剎那間便因她目不轉睛地注視對方,而沉了下來。
他在妒嫉!
老天,他真想毀了紀霍然那張狂放不羈的臉,擊垮那兼具力與美的碩健體魄,燒掉他那頭狂浪的長髮,還有嘲世的嘴臉。
不知是他們這桌的磁波較強,還是怎麼著,紀霍然竟然「感應」似的往雷門與葉彤的方向看來。一道經過餐廳燈光折射的光線,使得葉彤那雙鬼魅的眼與眉心間的紅痣,刺目地燒進紀霍然的眼瞳,登時他們彷彿隔著鵲橋,兩兩相望。
葉彤那極具神秘的氣息,不夠豐滿的骨架與淡漠的神采,宛似上帝精心彩繪的利落線條,完全勾勒出她迷人的完美風采。
對一個愛好藝術的人而言,葉彤像霧中縹緲的一抹幽魂,召喚著人類極欲一探神秘之事的心魄。
頃刻間,他撇下霍思佳向雷門這桌走了過來,炯亮的鷹眼直勾勾地定格在葉彤藍綠寶石般的雙眼上,弔詭的氛圍頓時自他們四周竄開來……
他微微欠身,理都不理同樣英俊無疇的雷門,逐自向葉彤說道:「我下面的話也許聽來唐突,但身為三星珠寶集團的負責人,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創造奇跡的好機會。我想延聘你擔任敝公司的珠寶代言人,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