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雷門在某一方面是「愛」她的,但卻是就他的益處來愛她;一旦與他自身的利益、安全相衝突時,對方就只有被犧牲的份。
簡單的說,他不愛任何人,獨愛他自己!為了鞏固他的「所有權」,他不惜犧牲她「可能不保」的事實。單就這一點,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原諒他的。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不想結婚,或是擁有自己的孩子,而是從未遇到能夠敲開她心靈的伴侶,如今見著了,卻為雷門的卑鄙行為感到痛心!
他怎麼可以剝奪她為人妻、人母的機會!怎麼能?!
「啊——」最痛心的反擊,在這一聲長嘯聲中,完全逸洩出來。
她恨他,真的好恨他!
不明就理的紀霍然,以為葉彤的舊疾復發,心急如焚之餘,便口無遮攔地惡咒,「死山口嘗君,你是哪門子的大夫?!」
「哈……」葉彤急遽的狂嚎後繼而大笑,癡癡癲癲完全換了個人似的。
「彤兒,不要嚇我,彤兒。」紀霍然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緊緊地摟著她。
葉彤繼續狂笑,直到逸出淚光,笑聲方止,整個人氣喘吁吁地依在紀霍然的肩頭。
「彤兒,你嚇壞我了。我……」他扳正被亂髮纏繞一臉的粉頰,又憐又愛地說著。
「對不起。」沙啞的歉意,此刻聽來有著如天籟之音的歡愉。
「你——彤兒。」紀霍然迷惘了。
「讓你擔心了。」
「你沒事?」
「已經風平浪靜了。」她試著擠出一抹微笑。
「彤兒。」他驀然一陣狂喜,迅速印上她的唇,顯然忘記前一刻她還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事。
他是個熟練的引誘者,也是個為愛瘋狂的男人,而她則是個學習力強的學生,在戀慕轉換為愛的同時,很快地她以他吻她的方式,探出舌尖或吻或舔,回應他的熱情。
他先是一愣,繼而狂笑,「你果然是個熱情的小東西。傷口還疼嗎?」他可不想弄疼她。
「這兒不疼,那兒疼!」她意有所指的看著自己的小腹,癡癡地笑著。
「壞女孩,這麼快就學會我的招數了。」他既驚又喜,溫柔地將她長及腰身的黑髮往後一撥,掬起她的香顎以火熱的唇侵佔她的一切,點燃她深藏的情慾與熱情。
原來,男人……也會這麼投入!
她笑了,低淺地笑了。
身上的男人,是她今生,也是她惟一願意敞開身心去接納的男人!
是幸運吧?!
是,她是幸運的。
紐約黑街的噩夢似乎從這一刻起,不再那麼令她縈懷於胸。
他抬起頭,哂然窘笑,「對不起,我想,我太躁進了。下次,下次讓我好好補償你。」細綿的吻又落了下去……
「誰說我會給你下一次的機會。」她作怒地推開他。
「你會的!」他像水蛭似的,巴著她不肯離去。
她卻很「努力」地假裝推拒著。
唉!她是躲不開他漫天灑下的情網了。
叩!叩!殺風景的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滾下去,別打擾我們!」紀霍然沒風度地大吼。
「二少爺,門口有個男人自稱是葉小姐的大哥,他想見您。」保鑣的聲音在門外傳響著,像枚炸藥從天而降,倏地引爆紀霍然的滿腔怒火。
「媽的,叫他給我滾進來!」紀霍然像口大炮,轟得屋瓦齊飛。
葉彤卻拉住像火燒牛尾的他,柔柔地阻止,「我和他之間的事,還是由我們自行解決吧。」
「不行!」他鼓起腮幫子,氣憤難平。
「霍然,求你。」這可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哀求人。
呢喃的請托登時化作繞指柔,紀霍然終於妥協,「不過,我要站在你身邊,免得這個人渣又搞鬼。」
「拜託,讓我和他單獨談談。」輕柔的哀求聲再次逸出。
「唉!」哀歎一聲,算是同意了。
「謝謝。」葉彤主動獻上她的唇。
紀霍然再次感到愛撫的輕顫,順著血液滑向每個毛孔,他激動地再次摟緊她,「小心點。」
「我不是菟絲花。」葉彤夜鶯般的嗓音輕緩地詠述著,流轉的目光環視著紀霍然不平的眼,漸漸撫平他不安的心,「謝謝。」
光潔高雅的客廳裡,這對曾經甘苦共嘗的「兄妹」,就這麼隔著數步之遙,彼此相望,默默不語。他們之間的情愛糾葛錯綜複雜,就像千年古樹盤根交錯,斷其校卻不能刨其根,最終還是糾纏。
「和我回去。」雷門平靜的嗓音中強抑著訴不盡的苦楚。
「在我已經知道你就是堡主,也是『火龍』的時候回去?」她感到可悲。
「你?」他的確很意外,葉彤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知道真相,但卻面不改色的表白,「不論我是堡主、或是火龍,還是雷門,自始至終,我只愛你一個人!」
「你說謊!」拒絕的音調有著冰藏的低溫。
「我沒有。打從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愛上你,我告訴自己要等你長大,等你成為我的新娘。」雷門激動地解釋。
「這叫作受嗎?你只以自己『愛人』的方式來愛我,曾問過我這麼做好嗎?愛一個人,絕不半途拋下她;愛一個人,絕不會讓她涉入鄙陋的行徑中;愛一個人,絕不會因為怕她離開,而以酷刑控制她!
你——你雷門根本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你不容許任何人背叛你,所以,不斷地以各種的威脅恐嚇,讓我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離間所有黑風堡的人,讓我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事、物!
是你,就是拜你黑風堡堡主之賜,讓我一直以來不知道如何去愛,如何去相信一個人!
哈……現在你終於看到成果了吧,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根本不相信你愛我!而原來僅有對你的兄妹之情,也因你加裝在我輸卵管上的酷刑一筆勾消!
我不再欠你任何東西。這十年來,我為你偷過多少價值連城的寶物,如果我是你買來的童工,我為你做的早已足夠了。而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種種,我永遠不敢忘懷!雷門大哥!」
這聲稱謂昭顯著她的心灰意冷,「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算是償還你的兄長之情,從今以後,咱們楚漢分界,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想殺我滅口,儘管放馬過來。死,對我而言,也許是另一種解脫。」
雷門聽完她的激情控訴,陡地無言頹坐。
時間突然像龜行,緩緩爬格,欲走還留……
終了,雷門站了起來,「我不會殺你,因為就如你所言,我最愛自己,那麼你是我最愛的一件寶貝,我怎麼捨得破壞?只是……」他不甘的眼神眺至剛從門邊閃進的俊挺身形上,「我也不願有人坐享其成。」他的聲調與紀霍然的面龐一樣寒冽透骨。
紀霍然哪容得這個敗類,在他面前耍帥發須,兩眼如劍一般犀利,衝冠一怒,「滾,如果你敢動我的女人,我准教你身首異處!」
雷門也不是軟腳蝦,眼臉半掀,愀然不悅,面罩寒霜,「套一句你曾經說過的話,『只要小彤不是你的妻子,沒有人可以阻止我要做的事』。」說畢,挾著嘲諷的譏笑往外面走去。
「站住!」紀霍然白皙俊逸的臉漲成肝紅色。
雷門幽幽轉過身,雙眼瞪視著紀霍然毫無怯意。他敢來這裡,就沒怕過!
紀霍然暴怒地像只噴火龍,卻沒失去該有的冷靜,「我只說一遍,別動小彤,否則紐約不再有黑風堡立足之地!」
「憑你?」雷門嗤之以鼻。
「我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據情報顯示,貴堡的醜陋行徑,已引起紐約最高刑事單位的高度關切;於私方面,我已經延聘『熾焰』盯牢你。如果你自視足踏黑白兩道,當知他的本領絕對在你之上。」他右拳中指上,那枚刻有熾焰的寶石戒指,似乎也在此時閃著熱辣的光芒。
「你蒙人!」雷門的信心有些動搖。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看來,你不夠瞭解我,我紀霍然一生最恨欺騙,自然也不會說謊蒙人。我說話算數,信不信由你,一旦你有任何輕舉妄動,我絕不輕饒你!」
「哼!」雷門心虛得很,但卻面不改色地端視著葉彤,「小彤,你相信他?哼哈,我為你感到悲哀,有一天你會發現,紀霍然比我更壞、更狠。」雙眼現出邪佞的波光,嗤笑一聲,反身就走。
「滾!」紀霍然沒想到這臭小子臨走前,還不忘丟一記回馬槍。怒愕交加卻無能為力,頹喪的肩頭、挫敗的容顏,在在顯示他害怕雷門算計的言辭,可能在葉彤心中造成反效果。
可,奇妙的事卻發生了。
一雙蔥白的柔荑反拍在他的肩頭,「霍然,轉過頭來。」
這一聲軟呢,救回了紀霍然沉降的心,他像個初戀的少年受到心愛女子的青睞,激動地轉過身,那張不近人情的精雕線條,頓時揚起萬丈的燦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