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地一聲,她已將放在火爐旁的銳利小刀,往聲音來源射去,雙手不忘護著正在品嚐黃耆茶的紀霍然,「誰?」
來者也不客氣地反擊,射出手中的飛鏢……
咚!咚!咚!連三聲,重物遂嵌入木牆上。
「小心!」紀霍然倏地將她撲倒在地。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葉彤連忙爬起來,火速追了出去。
來人彷彿知道她的身手,立刻以更勝她的速度撤離。黑暗中,只聽見車子加速離去的引擎聲,十秒鐘不到的時間,神秘客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盤踞葉彤的心間,像塊磐石窒壓在胸口,怎麼也揮不去。
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有這麼一幢別墅;而「葉彤」這個角色向來不與人結怨,自然不會有人為了復仇而來,這麼說,只有認識「她」的人,才會找到此地!最令她置疑的是,在她身手之上的高手,扳指可數。
如果真的是黑爵士派人來「試探」她的,那麼他們的處境可能很危險。
一次意外,可以說是疏忽或是倒霉;二次意外,絕不是偶然!
顯然有人要加害她及紀霍然!至於是否要他們的命,就得看先前嵌入牆上的那三枚「武器」的力道與材質了。
葉彤沉著臉,飛快折回屋內,只見紀霍然已經取下那三枚武器,疑惑地端視著她。
「你有仇家?」對於她的身份他早就懷疑,只是礙於現在身不由己。
她僅是搖頭,瞥了一眼那三個白中帶灰的小東西,它正是她庭院中的鵝卵石!
看來,來人並無意置她於死地,但警告與監視的意味濃厚!
再睨向那木牆上的凹洞,足足嵌入半個子深,可見那人的功夫了得。
「告訴我,你到底遭遇了什麼麻煩?」紀霍然好歹也是受過自衛訓練的練家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人的用心與企圖,剛才那個人絕不是一般的宵小。
原本以為小彤之所以救他,是有所圖謀,更有可能加害他;現在看來似乎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敵人的目標是小彤,只是她為何會和人結怨呢?還有,她怎會有如此不凡的身手?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麼會搭救自己?
難道說,那天她真的是在無意間救了他,而引來這一連串的惡運?
不對啊!怎麼看對方的目標都是她!
小彤?她到底是誰?有何目的?又和誰結了怨?
一連串的問號不斷地在他腦中翻滾著,雖然他打一開始,就對她的身份多所懷疑,卻從沒想過她的背景是如此複雜!
小彤,你到底是誰?
經過多日的相處,他驀然發覺自己對她的感覺已從驚艷、神秘、不信任、關心,到此時的……害怕失去!
就算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設下的網,他也決定跳下去,奉陪到底!
「你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他再次問道。
「沒有。」小彤婉約一笑,將先前打破的杯子碎片,以抹布熟練地包了起來,「小心點,你到旁邊坐一下,別動,免得被刺傷。」接著,她又若無其事地拿出吸塵器,吸著可能散落的玻璃碎片。
紀霍然那雙盛載著同樣固執的眼,霎時如焚風刮起,一把扯掉吸塵器的插座,「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害怕失去的感覺,強烈地撕扯著他的心,決定盤問到底。
葉彤湛然的雙眸只是眨動了一下,又恢復先前的冷然。「這麼用力扯壞它做什麼?現在只好用手撿了。」完全答非所問。
紀霍然只覺得胸臆中的炸藥越堆越高,只要一根火柴就足以炸平整座山谷,「小彤!」陰晴不定的神色,顯示他極力壓抑怒火。
「我再煮一點黃耆吧。」她揚著一抹教人發寒的微笑,深幽而邈遠。
「我不要喝,我早已被你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氣得熱血沸騰,哪還需要它來活血。」兩道淬著利刃的眼光正在「殺」她。
「可是,你還需要它讓你更聰明些啊。」瞧她說得多無邪,明明是另有所指,偏又言不及意。
「小彤,我警告你,我聰不聰明,自己清楚得很!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猛地抓住她的雙臂,用力搖撼著;而她就像個碎布娃娃,任他這麼左搖右晃,既不抗拒也不反應。
最終,他歇手了,滿臉痛心,「為什麼?你為什麼總是這個樣子?」凝視著她絕色的臉蛋,那任人宰制的漠然,淒楚得令他痛入心田。
他終於明白,何謂無力感。
現在的他真的……真的感到無力,卻又不甘心啊!
葉彤見他如此,心中矛盾亦如拔河繩的兩端,左右不斷地拉鋸著……
長久以來,她疲憊及渴望得到休憩的心,在此刻苦澀得像一張綿密不透氣的網,緊緊地將她纏住……她並非鐵石,如何能不動容?
但她內心卻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警告自己——動心,就有破綻;有破綻,打擊她的人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她!那時她便不能保護他,甚至因此會讓他受到波及。
為此,葉彤小心翼翼地掩去傷懷與戀慕的神色,然而卻管不住關懷的手伸向紀霍然的俊頰上,像羽毛一般輕柔地撫著。
「病剛好,別太激動,我想待會兒再試試那個大哥大,如果我們運氣好,它也許可以恢復功能,這樣你就能夠向家人報個平安。」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就讓它壞吧。我不能在這時候丟下你,我們一起走,連夜一起走。」
「夜裡霧大,一不小心很可能跌入山谷。你多心了,我們不會有事的。」
「小彤——」他必須承認,方纔的景況真教他大失分寸,淌自內心深處的驚惶與自責讓他惶惶不安。
若是平日,他才不在乎任何的威脅,可是如今他是半個病人,要同時帶小彤脫離險境,可能心有餘而力不足,惟今之計就是立即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該吃藥了。」她輕鬆地躲開他的鉗制,取出抽屜的白色藥包,須臾間,她改換了藍色的藥包遞給紀霍然。
他只是看了那藥包一眼,到口的拒絕又收了回來,「好,我吃了它之後,你就必須和我一起走。」顯然她是不會吐露真言了。也罷!現在只好趕緊將她安排到安全的地方,至於真相,就暫且先放一邊吧!
「好吧。」她突然變得容易溝通了。
紀霍然不語,只是偏過頭,快速吞服著藥……
葉彤分毫不動地立於原地盯著紀霍然直瞧,希望那藥對他有安眠的作用。
果然,他「合作」地感到頭重腳輕地說:「好累……」不由地眼皮沉重,向睡神舉了白旗。
「睡一下,待會兒我們再走。」她還是那張迷離的臉。
直到確定紀霍然完全昏睡後,她走進臥室,拿出那個根本沒有故障的大哥大,撥了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電話……
「喂。」那端低沉的聲音亦如她多年所知悉的深沉。
「為什麼?」葉彤森冷地問道。
「你在說什麼?」對方冷靜地反問。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她不容他逃避。
「你總是這樣嗎?隨便丟句無厘頭的問話,就要對方回答?!」男子顯然被激怒。
她像是瞭解自己一般地透視他,「你生氣了,表示你在乎;你在乎,便知道我身陷在什麼樣的危機中,但答案只有你知道,誰教你是『他』最親近的人。」她一口氣說了超過五句話,每句話都像鞭笞在那人的心口上。
「彤——小心。」男子故疑陣地說。
葉彤什麼也沒說,便收了線。
這就是答案了!
既已知答案,又何必問得這麼詳細?
黑爵士做事向來不問原因,只求結果。
看來,她可能觸怒他了。
只是她不明白,她與紀霍然在一起,究竟犯了他什麼大忌?
拿起大哥大,她重新折回客廳;而裝昏的紀霍然登時機靈地閉上雙眼。
他根本沒有吃那包藍色的藥!
實在是這些天他一直吃白色藥包的藥,如今藥包顏色突然改變,那表示一定有問題;再者,她太過爽快答應和他一起離去,在在流露出破綻。所以,他才會假裝服藥,以便知道她有何計劃。
果然,大哥大沒壞,而且她也知道偷襲他們的幕後指使者是誰,
唉!他們到底陷入一場什麼樣的賭局中?
葉彤緩緩走近他蹲了下來,以他從未聽過的口吻喃喃自語,「我該拿你怎麼辦?霍然。」
紀霍然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為什麼當她呼喚他的名字時,似乎……似乎像是認識許久的舊識?但是,他們才剛認識啊,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我們要相識?而且……還是在那種情況下?」她輕喟道,思緒幽幽地飄回十二歲那年,與紀霍然相會的夜晚……
他不該對她……鄙夷、唾棄的!不該對她盛氣凌人的,不該……不該用那種口氣和眼光凌遲她的!
如果他不曾這麼做過,她也不會因挾怨帶恨,而答應雷門入黑風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