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珂慢慢地回過頭來,沮喪的模樣足以讓任何人為之軟化。威廉見她沉默之後又接道:「我知道你一心等里昂來,不過你得先養好身子,否則他一來看到你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也會心疼的。」
「他說十天內會回來,可足一個月都過去了,他都沒來接我。」她的聲音變得焦急,眼神恐慌。「他會不會出事了?威廉,你是不是可以回去看看?」
威廉緊握住她的手。「里昂做事一向謹慎,不會有問題的,或許是他的工作時間延長了,我建議你可以逛逛丹文,他一定會盡快來接你的。」
「我情願等他來之後,再帶我去欣賞丹文的風景,沒有他在,我看什麼都索然無味。」
這句話等於點了引信一樣,威廉長久的忍耐即將如炸彈爆發。來到丹文已經一個月了,他每日都是面對著沒精打采的夯珂,有時候他甚至認為望進夯珂的眼裡,也可以看見里昂影子。她的心裡就是容不下別人,這對他而言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原本他也不願意送她到丹文來,因為這麼做可能讓夯珂誤以為他和里昂一起欺騙她,但威廉擔心她在丹文人生地不熟,容易發生意外;二來,他必須承認內心的確曾經希望在與夯珂朝夕相處之下,她能對他重新產生好感。
不過這一切他都猜錯了。夯珂根本不能忘情於里昂,以前曾經聽說過中國女子向來從一而終,她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吧!即使朝夕面對的是他人,一心卻是惦記心愛的人,原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心想能專心護著她也就滿足了,可是現在聽到她所說的話,所有的不滿統統傾瀉出來,話也不知不覺脫口而出。
「他不會來了。」
「啊?」
「我說,里昂他不會來這兒接你的,你醒醒吧!夯珂。」
夯珂站了起來面向著威廉。「威廉,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之前告訴我里昂他很快就會來找我,為什麼現在又說這種話?」
「對不起。」威廉一把抱住夯珂。「我騙了你,我只是不想你傷心難過,所以一直瞞著你。」
夯珂沒有推開他,因為她已是心緒大亂。「我還是不懂,你瞞著我什麼?」
「里昂他要我帶你到丹文,不是要你欣賞這兒的風景,他打算今後就將你安置在這見,而他早已在倫敦與薇薇安·戴特裡結婚了,他把你當成情婦放在這裡。」
「情婦?」她重複地說。「是什麼意思?」
「情婦就是男子除了妻子以外的情人啊!」
她一向最僧惡這種事的,卻沒想到這事竟會發生到她身上。
威廉再接著說:「是他請我帶你來這兒的。」
夯珂的臉瞬間血色全失,雙唇的色澤彷彿被吸光了,只能用慘白來形容,嬌小的身軀此時好似變得更小、更無助,雙肩不受控制的顫抖。他的話帶給她的刺激太大了。
夯珂倒回椅子上,將臉埋在雙掌裡。她再次站起來時,看來非常的冷靜。「不會的,里昂絕對不會這樣,我相信他。」愛情建立在信任之上,她信任里昂,因為他曾經在教堂上以性命起誓愛她、疼惜她,他不會騙她的。
「夯珂,到現在你還那麼相信他,是他親口告訴我,要我帶你來這裡的,如果他真的愛你,又怎麼忍得下心如此對你,換作我……夯珂,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愛你,你一點都不瞭解我真正的心意嗎?我愛你啊?」
夯珂往後退了一步,這句話帶來的衝擊和剛才的一樣。「威廉,你不是的!」她搖著頭,眼裡的懷疑和驚訝一樣多。
「是真的,在我第一眼看到恢復女裝的你,你就在我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的一番剖白令夯珂感到萬分的為難,威廉對她來說就像親哥哥一樣,是她在這個個時代城最親近的一個男人,他對她說出這些話,讓她感到難以自處。
「威廉,你讓我好好的靜一靜。」她以最快的動作回到臥房內。
見到她有這樣的反應,他也只是深歎一口氣,她還沒有心理準備接受他,更何況剛剛他才對她說了里昂所做的一切,如今又冒出這番告白,她一定被他嚇壞了。他有點後悔自己的冒失,但不論她需要多少時間來調適她的心靈,他都願意待在她身旁。
到晚餐時候她還不願從房間裡出來。
「你還好吧?」威廉關心地敲門問道。
「威廉,我在房間裡想了很多,里昂他不會欺騙我的,因為我們已經在他所信仰的神面前以神父的見證結婚了。」
「但是婚姻必須要有親王發給的許可證才有法律效力。」
夯珂隔著門大喊:「里昂他有申請許可證,他說他有——」
「你立刻開門。」威廉大力地著捶著門,聲音透著急躁。
夯珂聽出威廉的不對勁,馬上開門探其究竟,見他面紅耳赤,眼中怒氣騰騰,夯珂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走。」他拉住她的手便住門口走去。
「威廉,你要做什麼?要走到哪?」
「回迪卡利歐宅邸!我帶你回去!」
「威廉,你……」
「我要你看看事情的真相。」
◇ ◇ ◇
里昂這一個月來仿如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每一天心中都是驚慌與不安。他翻遍了倫敦每一個地方。她都不在,已經一個半月了。
她到哪裡去了?
她的臉還還清清楚地在他的腦海裡。離開倫敦的時候,她還依依不捨,他知道她還愛著他,但是她為何會離開這裡?他無法明確的知道威廉的立場。她無故失綜,但是他只能聽天由命地等著她出現。
每天他只有休息三到四小時的時間,其餘的時間都騎馬出去拜訪可能會知曉威廉下落的家庭,結果仍是無功而返。他登報,以及通知了城裡的執法和治安推事,卻依然沒有她任何的消息。她不在倫敦,這點讓他身處極度不安當中,英格蘭何其大,要他從何找起?當他待在他的房間之內想到這個問題,就會忍不住咆哮起來,接著只好以酒平靜自己紊亂的情緒。
公爵夫人打算利用男人喝醉後一切都不清醒的機會,當里昂頭昏目眩時應該就無法抗拒薇薇安了。
「薇薇安,你趕快到里昂的房間裡等著。」
薇薇安瞭解地點點頭,飛快地上樓。
里昂從大門進來時,步伐有些七零八落,眼神也相當渙散,表情不佳,身上帶著酒氣。
「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上樓去。」里昂說。
「里昂,你別勉強了,瞧你站都站不穩了」
「不必麻煩,叫賀力來幫我就好了」
公爵夫人這個時候倒了一杯清水,順手加上一滴無色藥劑。她轉身將杯子遞給里昂。「這杯是水,里昂,你喝了會舒服一點。」
「好的。」里昂一口喝下杯內的飲料。「你在水裡加了什麼?這是……」他鬆了手,杯子掉落在大地毯上滾了幾圈,人也倒在管家的肩上。
「你怎麼了,爵爺?」管家問道。
「爵爺喝醉了,你快扶他回房。」
「是。」管家賀力將里昂扶到公爵臥室,幫他換上一件黑色的睡袍。
賀力離開之後,薇薇安便從陽台口進來,滿心喜悅地看著床上的人,今天她要里昂成為她的人。她撫摸著里昂的臉,但他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薇薇安的兩道眉糾結在一起。「是不是夫人的藥下得太重?他睡得好死!」
本想下樓再與公爵夫人商量要如何解決,卻在樓梯口看見意外的一幕。
她後退又回到房裡,卻故意不帶上門。
她躺在里昂的床上,費力地將他沉重的身軀拉到自己身上來,接著撫摸他的後背,不時發出一些不甚悅耳的聲音。她想道:那個女人應該看到了吧!
◇ ◇ ◇
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迪卡利歐宅邸的花園前。
「亞歷,是我,威廉。」威廉的頭伸出車窗外說道:
「請問爵爺在嗎?」
「爵爺在家,威廉。請進來吧!」
門房退了一步,讓威廉乘坐的車馬進入花園的車道上。
馬車駛到大房子前停下,威廉讓夯珂先下車,她穿著一件深色的衣服,加上一件長外套,她站在門口等著威廉,他隨著她身後下車。
「威廉先生,爵爺找你和夯珂小姐好久了」
里昂何必找他們呢?他交代威廉送夯珂到丹文,卻在僕人的面前說要找他們,不知用意為何?「他人呢?」
「主人應該在臥室裡,他也是剛剛才回到家」
威廉首先走進大宅裡,後來是夯珂,她四處張望。
公爵夫人的吸氣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她站在階梯上正打算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里昂爵爺要你待在丹文的,你回來幹嘛?」
「我要找里昂,我有些話要跟他講清楚。」
公爵夫人並沒有認真地聽夯珂說活,她的眼光越過夯珂投向威廉,彷彿在斥責他為何要讓夯珂回來迪卡利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