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楚先生所選的第一個人選是你。」律師不禁出口提醒。
「我……」爾霄遨一時語塞,掙扎又在心中翻騰不已,餘光又落回艟艟身上,心疼她的脆弱,卻擺明了拒絕照顧她,後悔對她的怨恨,卻又要親手將她推人深淵,怎能呢?他自問著。
要總裁的頭街,又何必在乎多了個艟艟?要監護權,那麼對總裁的頭銜又在推卸什麼?爾霄遨想著不禁暗暗地歎了口氣,不知為何近些時日來他內心的糾葛掙扎愈來愈甚,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他愈來愈不瞭解自己。一切只因艟艟!對於這一點他相當的明白。 。
「那些長輩呢?不反對嗎?」握住唯一可供他反對的籌碼,爾霄遨冷冷地問。
「這點請爾先生放心,他們非常贊成。」律師回道。
在場眾人聞言不禁會心地一笑,光憑現在的時局,有誰的身世比爾霄遨更適合下任總裁?二十五年前他或許是豪門情結下的受害者,但二十五年後他是豪門世代更替的最佳候選人。
靜靜地毫不催促,每個人只是把視線焦距放在爾霄遨身上,沒有人懂得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希望他能接受,讓他們彌補二十五年前對他的殘忍。
包括爾霄遨,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不能提起二十五年前的事,為了艟艟,他們只能將昔日的過往埋在已成為過去的回憶中。
「給我時間。」緩緩地爾霄遨道出句恍如天外渺音般的話語。
沒有人反對,只是微微地頷首同意,接著一個個靜靜地離開,心中都頗篤定爾霄遨會接受遺囑的要求,因為有個艟艟。
並沒有意識到室內只剩他和艟艟,爾霄遨下意識地用下顎摩挲著她的發頂,感覺著她柔軟的髮絲,神情流露著恍如十五歲少年般的無助,意識到多年來不曾有過依靠的心,以前不曾覺得孤獨,但有了艟艟的依賴,他比較出深刻的不同。
不要嗎?她怎麼辦?要嗎?他能忘得了二十五年前是誰不要他的嗎?能忘得了恨嗎?能忘得了這些年來一個人的歲月嗎?
太多質疑、太多掙扎纏得他心好亂,能嗎?要嗎?雙臂不禁地將懷中人兒抱得更緊了……
第二章
八年後
月夜的盛宴正進行到高潮,衣香鬢影絡繹穿梭,樂聲徐徐緩奏,暖柔的燈光倍添幾分溫馨,放眼綵帶鮮花不絕,這該是一個慶祝的宴會吧!
法亞集團的千金生日,向來是社交界的一大盛事,各界頂尖人物濟濟,不擔心有人缺席,因為那將是一種莫大的損失。
拉住忙於招待的管家路易士,楊鴻真著急地問道:「壽星又不下來了?」
路易士謙淡一笑,「今年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大驚小怪。」
「總裁呢?」想著楊鴻真又是一問。
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路易士低笑回答道:「他正陪壽星玩遊戲。」
聞言,楊鴻真哭笑不得,「淺見呢?不要說他又在人工湖邊釣魚哦!」他威脅道。
「佩服!楊總經理,你答對了!」路易士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好個生日宴會!壽星和主人窩著自個兒玩遊戲,魚癡淺見悠窮極無聊在園裡釣魚,舞癡辛威·華勒斯正在舞池中大展身手,楊鴻真大歎了口氣,他這個籌劃人難辦哦!
正在大歎無策之際,場面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抬眼一看,謝天謝地,壽星終於露面了!
「總裁!」楊鴻真頗是興奮地喊著正牽著壽星下樓的爾霄遨。
抿唇一笑,爾霄遨半側身地拉了拉有一步沒一步地走著的壽星艟艟,看她頗是心不甘情不願,「你自己說過陪你一局就得下來哦!」
「我下來了啊!」艟艟星燦明眸懊惱地低垂,略噘了下嫩紅小嘴以表不滿。
「艟艟。」爾霄遨溺愛地喚道,又鼓勵地拉了拉她的小手。
「人家自己會走啦!」艟艟使性地跺了跺小腳,瞪起晶亮紫瞳。
如果成長會使人蛻變,那麼時間就是催化艟艟美麗的靈藥,她混血的細白肌膚剔透得近乎透明的白玉,明眸流掠過閃瞬難以捕捉的靈氣,眉宇間的一抹神秘相映著過腰披瀉的流星黑髮,有如蒙紗般令人目眩。
「既然答應下來,就表現得高興一點。」爾霄遨軟柔地勸道。
「我只答應下來,可沒答應高興!」艟艟叛逆地哼了聲。
爾霄遨無奈地笑了笑,附在她耳邊低語道:「板著一張臉的你很難看的。」
嬌嗔了聲,艟艟張玉牙反咬了爾霄遨的耳朵,退兩步後才反駁道:「我偏不聽。」
礙於場面,爾霄遨忍住不去撫摸發疼的耳朵,只是輕點了艟艟細嫩的瞼蛋,取笑道:「好尖的牙。」
艟艟會心地咯咯一笑,想起方才莽撞的舉動,雪頰不由得染上三分暈紅俏色,唇勾眼瞇間流露的儘是令人癡醉的絕韻。
突然地她微揚起皓白玉腕,雪雕般的細白柔荑勾起羽翼般的裙擺,微現出蹬著夾腳涼鞋的纖小足踝,輕巧地跳下樓階。
「切蛋糕了。」艟艟清揚的嗓音興奮地嚷著。
爾霄遨看著她,寵愛地一笑,隨步跟在她身後,示意侍者呈上刀,自己執起後,說道:「許個願。」
應話整個廳堂的燈光隨之暈暗,只留下微微地閃爍星芒,蠟燭泛開淡淡光圈,添了幾分生日喜意。
艟艟低聲地埋怨了句:「只能一個?」
爾霄遨撇了撇嘴角,勾起一抹摯心的笑意,「好,看在艟艟的份上,無論幾個,老天爺都會答應的。」
明知道他是在哄人,但還是回報他甜甜一笑,艟艟仰首凝視燭火光暈,小嘴喃念有辭,火光跳躍在眼底,映出盎然喜意。
爾霄遨出神地盯著她純真的臉蛋,八年來的點滴回憶如流水般滑過心底,直到如今,他還沒有判斷出當初的抉擇是對是錯,她比他想像中堅強,但卻是一種需要幸福支撐的堅強,她聰明,是一種至今他尚不完全瞭解的聰明。
當初掙扎,今日依舊掙扎,無休無盡,因為她!
不一會兒,艟艟紫眸漾著滿意笑采,小手啪地一聲,驚醒爾霄遨的沉思,她鼓足一口氣吹熄燭火。
「生日快樂。」爾霄遨俯身在她粉嫩的臉頰上印上一吻,卻將心上的牽纏收回心裡。
迷濛一笑。轉而雙眸又是靈采照人,艟艟不理會在旁眾人,只是迭聲地問著爾霄遨:「送我什麼?」
「明天你就會知道了。」他故作隱瞞,只道:「切蛋糕吧!」
語畢,他將刀遞給幢幢,手掌扶住她滑嫩玉腕,不料卻瞥見她一臉又嗔又惱的模樣,疑問道:「不想讓我扶嗎?那我放手好了。」聲未落他已放開手。
「不是啦!」急急地否認,艟艟一雙眼瞳只是氣惱地往上一揚。
爾霄遨見狀會意,「切不到是嗎?墊個小凳子好了。」他示意在旁侍者下去拿張小椅子。
聞言艟艟嘟起了唇瓣,看著與眼齊高的蛋糕,她心裡就冒起氣惱的火花,把手上的刀子塞回爾霄遨手上,既委屈又衝地說:「好麻煩,我不切了。」
「艟艟?!」爾霄遨莫名所以然地喚道。
「不要就是不要!不然你來切好了,反正你身高夠高,不用墊就勾得到了。」
艟艟賭氣地說。
「你又怎麼了?」他輕問,敏銳地察覺到她極度的不悅。
「沒事。」嘴裡是這麼說,但心裡可冒了個很大的疙瘩,可惡,竟敢明目張膽地暗示她的矮小,切蛋糕還要墊凳子,豈不是宣告世人她是個侏儒?
望進她紫色眼眸,爾霄遨頓時領悟她的彆扭,不滿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一直是她引以為懷的致命傷,他明白她最討厭人家提她矮了。
此時侍者正好取了小椅子回來,「總裁。」他雙手遞上。
「不用了。」爾霄遨揮退侍者,稍側了下身軀對艟艟說道:「不墊凳子,但你得切蛋糕。」
「怎麼切?」她雙手下意識地纏繞著蟬翼般的羽狀薄袖,一副他強人所難的委屈模樣。
和煦一笑,爾霄遨柔聲道:「我抱你。」
「嚇?」艟艟小嘴驚訝地微啟著。
不待她反應,他長臂一伸,讓她輕瘦的身子安穩地坐在他的臂腕上,微一使力,他將她抱至可以輕鬆切下蛋糕的高度。
眾人讚歎地驚呼,幢幢燦爛開心地一笑,提刀輕輕地往蛋糕上一劃,將刀子放回侍者遞上的托盤後,她兩隻小手的食指沾滿了雪花沫般的奶油,一隻放到自己嘴裡,另一隻放到爾霄遨口中。
「甜不甜?」她側首天真地笑道。
「嗯!」爾霄遨品嚐著她指上的奶油,也是一笑。
呵呵不停地笑,艟艟俏皮地與他額抵額,她清楚他很縱容她,也知道該怎樣讓他縱容她,他的從前她不知道,他的以後,她要擁有每分每秒。
看著他們倆融洽如斯,楊鴻真欣慰微笑。
* * *
徐風拂得草原起伏陣陣波浪,沙嘎作響聲伴著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混成一曲天籟交響樂,碧藍天際綴著羽雲絮絮,驕陽泛斂著湖水,大地夏意方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