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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古靈

  一提到這,滿兒便忍不住喜孜孜地咧嘴笑開來,「一年……」她比出一根手指頭。「一年之內他都不用進宮,不用辦差、不用出門,什麼都不用,甚至不用理會皇上的宣召,只要閒閒待在府裡陪我和孩子們就行了!」

  「一……一年?!」噎著氣,允禮兩眼陡然爆凸出一半來,失聲大叫,「但但但但皇上說只是一陣子啊!」由於太過於吃驚,結結巴巴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滿兒眨了眨眼,又聳聳肩,若無其事地低頭繡兩針。

  「那也差不多啊,一陣子,一年,不都是一,很快就過去了啦!」

  「哪裡差不多啊,此一非彼一,兩者可差多了!」允禮啼笑皆非地抗議,繼而低頭扶住額際,呻吟。「塔布。」

  「奴才在。」

  「有沒有枕頭,快快拿一個過來,本王要昏倒了,別讓本王撞到腦袋!」

  塔布失笑,滿兒更是爆笑如雷,允禮跌坐在塔布搬過來的凳子上,繼續呻吟。

  「真是該糟,為了保田文鏡,皇上居然上了十六哥這種當,這不是要人命嗎?以為最多是一、兩個月,怎知卻變成一年!」他喃喃嘀咕,愈呻吟愈大聲.「十六哥啊,你嘛行行睜,別這樣欺負你可憐的弟弟我嘛!」

  允祿一動也不動,仍然背對著他。

  「別這樣嘛,十六哥,累死你可憐的十七弟不要緊,但有些差使非十六哥你不可呀!」

  允祿依舊不吭不聲。

  「十六哥,算我求你好不好?」

  允祿仍然毫無反應,但正當允禮打算繼續鼓動三寸如簧之爛舌去說服那座萬年不化的頑固冰山時,允祿卻突然動了。

  他勾了勾手指頭,允禮以為是在勾他,正待乖乖的自動吞餌上鉤,卻見滿兒已俯下耳去聽允祿說了幾句,然後直起身來對著他直笑,笑得他心頭七上八下,不知道允祿說了什麼稀奇古怪的話。

  「你十六哥說……」滿兒抖著唇想笑。「叫皇上那位勤勞任事的幹才辦去。」

  「咦?勤勞任事的幹才?在說我嗎?」允禮慌不迭地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行啦,我……」

  「誰在說你,」滿兒咯咯大笑。「皇上說的是田文鏡啦!」

  「田文鏡?」允禮一愕,不屑地呿了一聲,「他都進棺材一截的半死人了,還幹什麼才,壽材還差不多!」頓了頓。「不過我懂了,問題還是在田文鏡對不對?唉,我就不懂,只不過清了一趟黃河,又沒幹出什麼大事來,皇上為何就那般寵信他呢?」

  他搖搖頭,起身。「好吧,我同皇上說去,先處理妥田文鏡的事再來找你,可以了吧?唉,我真是勞碌命啊……」嘮嘮叨叨的離去了。

  塔布亦隨後而出,代主子恭送允禮到王府大門口。

  但在臨上轎子之前,允禮突然又收回腳,慢吞吞地轉回來。「我說塔布,你不會正好知道你們王爺為何非要整到田文鏡不可吧?他向來不管這種事的呀!」

  塔布與佟桂相對一眼。

  「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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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殿暖閣內,允禮離去後,沒事了,滿兒便低頭繼續繡她的花,允祿也繼續躺在她的大腿上睡他的覺。

  然而不過一會兒後,滿兒突然憤怒地丟下女紅,用力戳戳允祿的額際。

  「說來說去還是你最詐了啦,皇上不處置田文鏡,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賴在府裡不出門;但如果皇上肯下狠心去解決掉田文鏡的問題,你以為這樣就算對我有個交代了,便也可以大搖大擺的提早出府為皇上辦差去,不然你才不會去管那種閒事呢……」

  她嘴裡說得憤慨又激昂,好像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然而那只狠狠戳過他額際的手卻又那樣輕柔地摩挲著允祿的臉頰,摸過來又摸過去。

  嘖,又細又嫩,摸起來真是舒服。

  「……好狡猾,害我白白高興了好一陣子,滿心以為這回你鐵定可以在家裡好好休息上一年了,誰知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詭計,可惡,你算計皇上不夠,居然使計使到我頭上來了……」

  「不……」允祿忽地翻過身來與她正面相對,眼神異常陰沉冷酷。「那是給田文鏡的懲罰!」

  「呃?」滿兒愣了一下,「懲罰?什麼懲……啊!」恍然大悟。

  允祿向來不管閒事,田文鏡官作得再爛也與他無關,百姓就算死得一乾二淨他也不痛不癢,但田文鏡竟敢讓她跪著說話,未了還下令衙役掌她的嘴,這才是罪大惡極,萬死不足以贖的過錯。

  所以,田文鏡必須受到懲罰,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允祿,」滿兒感動地呢喃。「不要這麼寵我,你會寵壞我的!」

  允祿無言,修長的手撫上她的粉頰,大拇指輕輕拂挲過她的櫻唇,雙眸不變的冷冽,眼底深處的火焰始終熾然。

  雙眸赧然垂落,旋又揚起,滿兒幸災樂禍地哼了哼,「不過那也是應該的啦,也好讓田文鏡明白不是沒有人動得了他,夜路走多了總是會碰上鬼。」再俏皮地皺皺鼻子。「可是你還是會提前結束這段休假,對吧?」

  允祿仍然不吭聲,只把手掌往後移覆上她的後腦勺,微一使力將她壓下來印上他的唇。

  半晌後,他放開地,冷疑的眼盯住她,依舊不語。

  滿兒不禁深深歎了口氣,屈服了。「好啦、好啦,不過別忘了,最少要三個月喔!」

  允祿的回答是移開枕在她大腿上的腦袋,將她整個人拉下來覆在他身上……

  窗外,雪花又紛紛飛飛地飄落,毛毛地,像片片棉絮,垂懸的柳枝上掛滿了雪絨,仿如絲絲柔情,深深地沁入心底。

  這年冬季,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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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年,田文鏡解任還京師,坐兵部尚書虛銜,有銜無職,只好乖乖在家裡替孫子換尿布,多半是換尿布發不得威風,小娃娃也不理他那一套,所以沒多久他就無聊「死」了。

  不過那是題外話,不重要,重要的是踏青節過後未久,允祿又得出遠門了。

  「明天?準備行囊?你要上哪兒去嗎?」滿兒一邊爬上床,一邊問。

  「西藏。」

  「西藏?」爬行的動作停在允祿身上,滿兒愕然轉過頭來驚呼。「但你不是說過不會再出遠門了?」

  俯下漠然的眼,允祿看著像只過路的貓一樣跨在他身上的滿兒。

  「我沒有那麼說過。」

  「明明就有!」

  「我說盡量。」

  丹鳳眼徐徐瞇起。「你在跟我玩文字遊戲嗎?」

  「沒有。」

  氣唬唬的過路貓咪惱火地划動四肢爬過他身上,不怎麼優雅地跪坐在床裡邊。

  「那麼請問你所謂的盡量,是將出遠門的時間從一年十一個月改為一年十個月嗎?」

  「不是。」允祿淡然否認。

  「那是什麼?」

  「盡量。」

  滿兒驀然揚起兩手尖尖十隻爪,正在努力控制不把它們抓到允祿的脖子上去,咬牙切齒半天後,方才悻悻然地收回去。

  「允祿,你知道我擔心你呀!」她想跟他講理。「我……」

  「不必擔心。」

  「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會擔心,擔心你的身體……」

  「不會有事。」

  「你或許有這種自信,但倘若有一天……」

  「我不會倒。」

  「我說的是倘若……」

  「沒有倘若。」

  每句話都被他的四字「真言」打斷,說都不給她說完,滿兒僵硬地注視他片刻後,猛然背過身躺下去,恨恨地把屁股翹高高對著他。

  「好,隨你便!不過……」

  她嘲諷地哼了哼。

  「既然你要和我玩這種文字遊戲,沒道理我不能玩,所以,嗯哼,我要離家出走!我從來沒說過我不離家出走,對吧?然後呢,嗯嗯,我要找幾個男人玩玩,誰教我家老頭子老愛把我扔在家裡不管,我寂寞嘛……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過後,滿兒已被允祿壓在身下,娃娃臉活像戴了張鬼面具似的恐怖已極。

  「妳敢去找男人!」

  誰怕誰呀!

  「你敢出門我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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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祿還是出門了。

  「我要離家出走!」後殿偏廳裡,滿兒氣唬唬地揮舞著雙手狂喊。「我要到外面找一大堆男人給他看!」

  玉桂眉開眼笑。「這回該我去了!」她只聽到前一句。

  塔布同情地拍拍神情慘淡的烏爾泰。「保重。」他只聽到後一句。

  孩子們歡天喜地的圍過去。「我們也要去,額娘,我們幫妳找男人!」他們前後兩句都聽到了。

  滿兒不屑地掃視一圈圍在身邊的眾蘿蔔頭。「去作夢吧你們!」

  聞言,蘿蔔頭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手腳齊出,兩人抓手,兩人抱住滿兒的大腿。

  「那額娘也別想去!」

  當小七來到廳口時,瞧見的便是滿兒被四個小蘿蔔頭拉成一個大字形的滑稽場面,如果不是佟桂、玉桂在後面頂著,她早就摔成一張大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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