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小心!」擔憂壓過怒意,她被嚇出一身冷汗,連忙用盡力氣,扶住他搖晃不已的身子。
成大業穩住身子,才回過頭來,先看看扶在手臂上的小手,然後抬起頭來,對著她露齒一笑。
「謝謝。」
向柔卻像是被燙著般,連忙縮回手,明眸中閃爍著懊惱,氣憤本能竟然淹沒理智,讓她在危急的一瞬,又洩漏了對他的重視。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摔死在我家庭院。」她逞強的說道,為了掩飾先前的失態,語調僵冷的質問。「你到底在做什麼?」
「消防演習。」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演習就演習,你跑到我家來做什麼?」她怒瞪著他,兩手撐在窗台上,氣急敗壞的傾身向前。「我警告你,快點離開我家,你再鬧下去,別怪我打電話報警!」
成大業卻濃眉一挑,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公文,湊到她眼前晃了晃。
「向小姐,這次消防演習是經過申請的,屋主也答應全力配合。」他宣佈著,還拿起擴音器,回頭往左下方求證。「對不對?」
向柔一愣,轉頭朝那方向看去,赫然驚見爸爸媽媽、大哥大嫂都站在人群裡,四個人雖然表情各異,卻都有志一同的點頭,證明成大業所言不虛。
她作夢也想不到,竟會被家人出賣,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明眸瞪著始作俑者,冷聲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成大業回過身來,傾身往窗戶靠近。
「我跟你說了,我是無辜的,你不信我。現在全鎮的人都在這裡了,你自己問問他們,我當年有沒有拿你我之間的事情來打賭。」
自己問?這種事情,她怎麼問得出口?!
羞窘與氣惱,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她怒瞪著他,伸手就把窗戶用力關上,企圖把自個兒鎖在房裡,來個眼不見為淨。
眼見吃了閉門羹,成大業也不緊張,他拿起擴音器,神色自若的回身對著下頭眾人,緩緩開口——
「各位鄉親父老們,發生火災時,應該要盡力配合消防隊員,千萬、千萬不要慌張。例如這位小姐就有些驚慌,在這種時候呢,隊員會帶著破壞機具前往現場,請房內的民眾,記得遠離窗戶,免得受傷。」他稍一停頓,用窗內的人兒絕對聽得見的聲音喊:「阿誠,拿斧頭來!」
「是!」站在車頂的阿誠高聲應道,抽出破壞斧,才剛要遞過去,就見那扇窗戶唰地又被拉開。
「成大業!」窗內的向柔,氣得俏臉通紅。「你不要太過分!」
「我只是要證明我的無辜,哪裡過分了?」他拿著擴音器,朝後頭下令:「小葉、阿忠,把那傢伙推出來!」
隨著他的呼喝,兩個男人押著鎮上攝影器材行的獨子王大偉,出現在眾人面前。
人群間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喂,老伴,不是消防演習嗎?」
「是啊,怎麼把王大偉給押出來啦?」
「現在是怎樣?這是消防演習嗎?」
「不要吵,這個比消防演習好玩多了!」
討論聲不斷傳來,成大業拿起擴音器,衝著王大偉問:「說,當年把向柔跟我的事拿來打賭,還收取賭金的人是誰?」
「呃,是、是我……」王大偉在眾目睽睽下,只能乖乖認罪。他苦著臉,擠出幾聲乾笑,還不忘辯解。「不過,那是我年輕不懂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嘛。」
「把物證也拿過來。」成大業再度下令。
綽號黑狗的阿忠,從懷裡拿出一本簿子,往雲梯上扔去。成大業順手接住,直接遞給向柔。
「這是我們昨天『消防演習』時,在他家裡搜出的帳本,鎮上的每對情侶,都曾被他拿來設賭局,乘機撈上一票。」這下子人證物證俱全,她總該相信了吧!
向柔接過帳本,隨手翻了幾頁,就見某頁被特地黏上顯眼的黃色貼紙,上頭就寫著兩人的名字,清楚記載著當年她與他的賭盤,以及密密麻麻的下注者與金額。
她還是不信,把帳本扔回去。
「這種本子,你偽造多少都行,裡頭的紀錄,說不定是你找人在這幾天內寫的。」
這女人真難搞!
成大業歎了口氣,無奈的再次轉身,拿起擴音器,開口再問眾人:「親愛的鄉親父老,麻煩一下,曾跟王大偉下注的人請舉手。」
只見擠在大街上的人,竟然有八成以上,都紛紛舉起手來,甚至還包括了向爸爸向媽媽,以及欣欣。
向榮挑眉,無言的看著妻子。
欣欣略縮雙肩,垂下小腦袋,怯怯的說道:「呃,我、我是賭小柔會贏的啦。」
成大業回身,看著臉色複雜的向柔,放下擴音器,臉上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慎重。
「我當年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我想要吻你,才會走漏風聲,讓王大偉有機可乘,設了賭局。」他看著她,再度重申。「但是,我真的是無辜的。」
「你無辜?」向柔抓緊了窗台,眼裡仍有疑色。「那天在醫院裡,我明明就親眼看到,你那些狐群狗黨掏錢給你,還有個女人削蘋果給你吃。」最後一句話,可酸得嗆人,飽含了積存八年的醋意。
「就和你說那全是誤會啊!」成大業也火了,搭在雲梯車的欄杆上,朝著她怒吼道。「媽的,我那時被向榮揍得下巴脫臼,連話都說不出來,能吃蘋果才有鬼啦!」
「可是我——」
「向榮!」成大業打斷她,回身抓起擴音器,衝著樓下的向榮問:「是你送我去醫院的,你說,我那時是不是下巴脫臼了?」
每一顆腦袋都轉了方向,朝向榮看去,等著他宣佈證詞。
只見他雙臂環在胸前,表情似笑非笑,慢慢點了點頭。
「張醫生,當年是你替我主治的,你怎麼說?」成大業透過擴音器再問。
「嗯,患者的確是下巴脫臼沒錯。」只見站在向榮身旁,那位已經退休的老醫生回答,還揚了揚手中的病歷。「我連當年的病歷都帶來了。」
人群裡又傳來一聲呼喊。
「嫂子嫂子,你說是那個染紅頭髮的嗎?」一個抱著三歲娃兒的女子,在原地跳啊跳,用力揮手認罪。「那是我啊!」
向柔認出,那女子叫陳曉玲,住在鎮西,個性十分直爽,幾年前就嫁給黑龍,現在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你真的誤會了,成哥真的沒有拿你打賭啦!」阿玲懷抱著女兒,笑著喊道。「成哥老是使喚我家阿龍,那一天,我看成哥難得被人打得這麼慘,才故意拿蘋果逗他的,他是真的下巴脫臼,半句話都吭不出來,你誤會了啦!」
「對啊,老大對你是真心的!」
「是啊,他對你的心意,比山高、比海深啦!」
「我可以用自己的兒子來發誓!」站在一旁的黑龍,舉高懷裡的嬰兒,小娃兒的胖腿在空中直踢,樂得格格直笑,以為是要玩拋高的遊戲。
昔日那票狐群狗黨,全都湊齊了,過了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他們自然而然就收斂了脾氣,安分守己的結婚生子,過著平靜的日子。只是,聽到昔日老大有找,仍舊義不容辭,全部跳出來助陣。
下頭的人們,一句接一句,全在幫著成大業說話,向柔抿著唇,雖然有些動搖,卻仍放不下心頭疑慮。
「他們都是你的人,自然會幫你說話。」
「胡說!」
「是嗎?」她輕哼了一聲,朝下喊道:「我問你們,他是不是處男?」
樓下眾人喧嘩的聲音太大,沒聽清楚她喊了些什麼,只顧著猛點頭。少根筋的龍龍與忠狗,還異口同聲,很響亮的大喊。
「是!」
「媽的,她都不是處女了,我怎麼會是處男?!」成大業氣得拿起擴音器,朝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頭上丟去。
這一聲大吼,倒是響亮又清楚,在場的人們,全都聽得一清二楚,眾人又是一陣嘩然。
向柔又羞又窘,氣得伸手抓起床邊鬧鐘,就往成大業身上丟。
他連忙低頭,因為動作過大,整座雲梯車都在晃動,搖來擺去半晌才穩下來。他低咒著抬頭,卻見向柔又要關窗,急忙伸手去擋。
「好吧,我承認,我一開始是為了你的美色,才會——」一記直拳,把他打回雲梯車裡。
那一拳揮得太過用力,絲薄睡衣的肩帶,滴溜溜的滑下粉肩,暴露出一片雪嫩肌膚,下頭的男人們瞪大眼睛,發出讚歎的驚呼。成大業連忙爬起來,用高大的身軀遮住外洩春光,回身咆哮:「不准看!」
警告完,他剛回過身,誰知迎面又是一拳。
「媽的,你就不能聽我說完嗎?」他搗著鼻子跳了起來,衝著她大吼。「我後來是真的愛上你啊!」
向柔氣昏了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記左勾拳揮了過去!
這一次,他總算側身閃過她的拳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怒聲咆哮著。「該死!你還不明白嗎?我改邪歸正,全都是為了你,你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