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人陷入愛河了,尤其是艾魁克一向冰冷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足以溶化冰雪的溫煦笑臉,而這張笑臉眾人皆熟悉,在他跟前未婚妻凱茜相愛的日子裡,這張笑臉是經常可見的。
艾魁克的轉變不止在外表,他開始從書房裡拿出一本本有關中國的書籍,一邊看一邊學中文,而家裡有母親、妹妹跟未婚妻三個中文老師,艾魁克的中文能力是一日千里。
愛莎看到兒子對中國有了興趣,不斷的跟女兒聯手向他遊說,要他們蜜月時就到中國一遊,不然只看書神遊多沒趣。
艾魁克並不反對,一來他知道母親跟妹妹嚮往到東方一遊已等了許多時日;二來,若不是母親牽線,此刻的他又如何擁有一名深愛自己的未婚妻?
但他雖有意思,卻在跟葉霜談後發現她並無意願,而且對「回家」兩字的反應更為奇怪,她不想回去,甚至畏懼回去,他再追問,她卻不肯再說。
在她上三樓去探視林嬤嬤的病時,他將兩人間的交談娓娓轉述給父母及妹妹知道。
「這真的很奇怪,仔細想想,從她到咱們這兒至今,每每只要談及她的家鄉,她的神情就顯然不對。」愛莎回想過往。
「沒錯,所以後來我跟媽咪就不說也不問丫,但這真的很難讓人理解,因為霜兒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會對故鄉、親人沒有感情的人。」凱瑟琳這一番話可將在座的人的心聲全說出來。
畢竟她都可以為了救治林嬤嬤而延緩婚禮了,那有什麼原因,她不想再見到家鄉的父母?
艾魁克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但葉霜似有解不開的心結,若再深入這個問題,他便發現她整個人變得緊繃……
眾人將目光看往樓上,突然覺得她成了一個讓他們都看不清的謎團……
朱倩此時正專心的在為林嬤嬤把脈針灸。
經過這段時日的診治休養,再輔佐西醫的藥物,林嬤嬤的氣色已好了大半,也已能從床上起身了。
但一開始她對朱倩的診療是不領情的,她像瘋子似的對她怒罵,直到感覺到她的真心誠意,直到察覺自己的體力逐漸恢復,她才變得沉默,靜靜的讓朱倩診治。
過了半晌,朱倩將那些針一一取出,微笑的對著面無表情的林嬤嬤道:「你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如果願意起來走動走動,那下次就不必針灸了。」
「為什麼要對我和顏悅色的?你忘了我毒害威脅你的事?
還是你已經自我解毒,不再需要我的解藥了?「林嬤嬤在深吸一口氣後,終於將心中的疑問提出來。
朱倩頓了一下,先彎身在她背後塞了兩個枕頭,讓她坐臥得更舒服後才回答,「其實你根本就沒有下毒。」
林嬤嬤錯愕的看著她。
朱倩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腰桿道:「你定時給我的解藥其實也只是一般的補身藥丸,這件事在我們前往這兒的航程裡,我就發現了。」
她緩緩的搖搖頭,以幾近癱瘓的聲音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她曾強烈的懷疑她如此費盡心思的救她就是怕她死了,她會沒有解藥。
朱倩潤潤唇,十指交握,「我在這兒沒有家人,在蘇州的情形,你是清楚的,但在這兒,好幾個月了。沒有人再發生意外,我想我不會回去了,終其一生——」她苦笑一聲,再深吸了一口氣,振作起精神,「所以我將你當成自己的家人,我怎能看著你病重而見死不救?」
「這——」林嬤嬤無言了,一股濃濃的愧疚感突然湧了上來。
朱倩鼓起勇氣,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能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參加我跟艾魁克的婚禮,好不好?」
林嬤嬤眼眶微微泛紅,眸中閃爍起淚光,生病的人心是最脆弱的,而此刻能擁有的關切更讓離家千萬里的她感到特別溫暖,她知道自己該對這個可人的女孩摒除成見,回報一些溫暖才是。
「我——我想下床走走,動一動。」她哽咽的要起身,朱倩連忙幫忙扶起她。
她知道兩人的嫌隙消失了,眸中不由得也閃爍起淚光。
日子似乎一日好過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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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冬日午後,二十六歲的凱茜帶著一個七、八個月大的小男嬰回到莫斯科,當她的馬車在溫尼伯山莊停下時,附近的鄰人莫不透過窗戶好奇的看著艾魁克會如何接待這個聲名狼藉的前未婚妻?
尤其他跟現任的未婚妻正熱戀著,若不是卡在莫斯科的冬雪一天大過一天,兩人早該結婚了。
舊愛出現了,新歡能不能擁有艾魁克,可還有疑問,畢竟艾魁克跟凱茜兩人的戀史長達十年,那個東方美人還不到一年!
棕髮褐眼的凱茜抱著懷中的小男嬰楚楚可憐的佇立在山莊大門前,她全身幾乎凍僵了,但到屋裡通報的僕人已進去好一會兒了,卻還不見有人出來替她開門。
凱茜不知道,因為她的突然出現,客廳裡的溫尼伯一家正展開唇槍舌戰。
「不!我不贊成讓她住進這裡。」愛莎跟凱瑟琳對那個蕩婦是厭惡至極,就算她現在帶了一個小孩來投靠,她也拒絕。
「沒錯,而且為免夜長夢多,明兒一早,不!我現在就到教堂請神父過來幫大哥跟霜兒證婚。」傑恩對那個女人也毫無好感,雖然他曾經為了讓哥哥看清他眼中聖女的真面目而跟她做愛,但他對凱茜只有嫌惡。
「傑恩,等一等。」索洛夫連忙喚住起身就要外出的二兒子,「這是兩回事,目前凱茜還在外頭等著,而我們都知道她沒有地方可去。」
「那又如何?那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虧她還有臉回來!」凱瑟琳撇撇嘴角,一臉不屑。
艾魁克看著眾人,他是惟一讚同她進來的人,也是獨排眾議之人,就某方面而言,他覺得她今日會變得如此,他是該負部份的責任。
因為凱茜的出軌行為,她的父母氣得與她斷絕親子關係,隨後又受不了這兒對她的蕩婦輿論而移居到英國去,凱茜沒有顏面在這兒住下,則避往南部城鎮,近三年沒有她的消息,今日她會厚著臉皮回到這裡,想必是無路可走。
在眾人討論間,朱倩則充當翻譯,為坐在身邊的林嬤嬤解釋眾人的爭議,她身子已康復了,這段時間,兩人顯得親密多了,連溫尼伯一家人都感覺到林嬤嬤變得可親多了。
而此刻,林嬤嬤在聽完她翻譯後,連忙拍拍她的手,「你也不能贊成那個女人住進來,這太危險了。」
客廳裡除了索洛夫跟傑恩對中文是完全有聽沒有懂外,艾魁克、愛莎跟凱瑟琳對林嬤嬤的話可聽得明白,愛莎母女也以中文跟她道:「我們的想法跟你一致。」
但艾魁克顯得有些凝重。
「霜兒,你也說話啊,好讓我哥死了心!」傑恩朝尚未表達意見的朱倩點點頭。
「我——」她凝視著艾魁克,「我以他的意見為意見。」
「霜兒!」眾人發出嘩然聲,尤其凱瑟琳更是坐不住的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她身邊,「你沒有發燒吧?還是耳朵有問題?」
見眾人那副怔愕模樣,林嬤嬤不解的看著以俄文交談的朱倩跟凱瑟琳,而愛莎則適時的充當起翻譯,林嬤嬤明白了意思,急著拉住朱倩的手,「雖然出嫁從夫,但這會兒的情形可不同,那個女人曾是艾魁克的未婚妻。」
「沒事的,林嬤嬤,我相信艾魁克。」
「可是——」
「也請相信我的決定,好嗎?何況,凱茜的情形,剛剛艾魁克都說了,如果我們不收容他們母子,他們會在外面凍死的。」
這麼一說,林嬤嬤也無言以對。
但凱瑟琳可還有一肚子抗議的話,「不行!不行!那只是她的苦肉計,她帶一個小男嬰就是來博取我哥的同情的,而除了同情外,肯定還想贏回我哥的愛……」
「凱瑟琳,別胡說。」艾魁克打斷妹妹的胡言亂語。
「我才沒有胡說,你讓她進來住,是因為你還在乎她,若現在外頭是個落難的陌生人呢?你會讓他進來住?還是給他些錢讓他住到旅店去?」
這句話真的是一針見血,艾魁克臉色難看,雙唇抿成一直線。
「我想還是先讓凱茜他們母子進來吧,瞧外面又開始飄雪了。」朱倩一說完就起身往外走,但被傑恩攔下。
「霜兒,凱茜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你這一開門讓她進來,我擔心你會被她撕裂得四分五裂,你要三思。」
她怔怔的看著他,其實她的心也是忐忑不安的,她若自私點,是不該附和艾魁克的,何況她剛剛已多次從窗外看出去,凱茜不僅貌美,還有一股純潔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個蕩婦,這令她更不安,但一想到還有一個七、八個月大的嬰兒,她就無法自私的只考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