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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珞方推開停雲坊的後門,便看見潘磊等候的背影。
「是嬤嬤說的?潘大人。」羽珞揭開斗帽,在夜色中輕輕問道。
潘磊轉過身來,微帶歉意地說:「請恕我唐突,壞了規矩,只不過,我必須見你一面……」
「所為何事?」她不疾不徐問道。
潘磊凝視她晶燦深黝的眼瞳,道:「太像了……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潘大人,我不明白。」她搖頭。
「你長得好像……我的妻子。」潘磊跌入深深的思緒中,空氣彷彿凝結了。
「羽珞不過是一名小小舞伶,客居江寧,怎麼可能是潘大人的夫人呢?天下神似者何其多也!」她微笑,神色自若地回答。
潘磊凝視著她的臉,見她連一絲波紋都未起,禁不住感到希望破滅了,是啊,天下之大,神似者何其多!是他思念焚心,才會認為她就是蘭澤吧……
「嗯……對不起……羽珞姑娘……是我唐突了……」潘磊深揖道。
「這是羽珞的榮幸,大人何須致歉呢?」她仍是淺淺笑著。
聽著她輕柔的聲音,潘磊覺得自己彷彿身在一個遙遠的夢裡,夢裡是那間斗室,蘭澤遞給他一杯熱茶,溫暖他執持書卷冰冷的手,他吟詩,她和答……潘磊怔忡,眼眶裡淚光微微。
「讓我送你一程以表歉意吧……今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潘磊說。
「多謝大人的好意,羽珞心領,不敢勞煩大人。」她婉言相拒,但十分堅持。
「那,告辭了。」潘磊作揖。
羽珞望著他順長的背影,深吐了一口氣,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屏息著他眼底的那抹悲傷令她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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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呀?」靜夜裡敲門聲分外清晰,門裡人點起燭,應門道。
「是我,楊大娘。」
「是蘭夫人呀?今兒個怎麼晚了?」楊大娘開了門,問道。
「有事耽擱了,小哲呢?」她相下斗篷。整一整一襲素而華貴的衣衫。
「等著等著便睡下了,老夫人的病有好些了嗎?」楊大娘問,一月兩次蘭夫人總要去江寧城郊看望母親的病,因兒子尚小不宜探病,故將孩子暫托與她。
「好些了,小哲今天乖嗎?」
「他很懂事,不太吵鬧。」楊大娘回答,每當望著她美麗的側臉,就不禁要替她歎息,年紀輕輕丈夫便早死,留下孤兒寡母二人。
「嗯……真是麻煩你了,我娘就是不肯搬來城裡與我們同住……不然也不必三天兩頭就將小哲暫托給大娘你了……」她微感歉疚地道。
「沒關係,我也有個伴兒。」大娘笑道,領著她進內室。
年輕少婦坐到床沿,纖手出袖,輕觸床上熟睡小男孩的臉,輕輕柔柔喚道:「小哲,醒醒,娘回來了……」
「娘……」小男孩睜開惺忪的睡眼,軟軟的童音喚道。
「來……把襖子穿上,娘抱你回家。」
「好……」小男孩坐起來,乖巧地配合穿衣的動作。
「楊大娘,謝謝你、我們走了。」少婦抱起小哲,道別說。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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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兄,好久不見!」
一個熟悉的聲音令潘磊自滿案的公文中抬起頭采,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依舊滯灑玩世的立軒。
「立軒!是你!怎麼不先通知我,讓我什麼也沒準備……」潘磊起身相迎。
「一收到你的信,我便火速改至江寧辦貨了!呵……應該叫潘大人才對,立軒失言了。」立軒亮了亮他的信箋,有了這個,他也才能自由進入官門,給潘磊—個驚喜。
「別這樣說,什麼大人不大人的。」潘磊欣逢故人,忙請立軒入座,並吩咐下人送茶,坐定後,潘磊首先開口,問道:「好久不見,這些年,好嗎?」
「不過就這麼過羅,只是多了房媳婦,誰教我是獨予呢!父母命不能不從。」立軒頗感歎地說,他逍遙自在的日子就這麼結束了。
「是嗎……嫂子可有一塊來?」
「沒有,她在家裡照顧兒子。」立軒淡淡地回答。
「嫂子想必賢慧……」潘磊笑道。
「賢慧是賢慧……不過……」立軒接道:「算了,不提她,這倒讓我想起來,當年我曾說過要親自拜見嫂子的,嗯?」
「……」立軒無心的言語說到了潘磊的痛處,他沉默了。
立軒見潘磊不語,關心地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還記得……當年……我托報錄官差捎封信回家嗎?」潘磊斂了笑容,緩道。
「記得啊!你怕嫂子掛念不是?」立軒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那人是派手下送了,但不知因何,信,沒有送到,話,卻傳錯了……」潘磊提起往事,仍是滿腔的悲哀。
「他傳了什麼?」
「後來,我回家去,才知道那人告訴我妻子采采,我不回去了,要她忘了我……」潘磊歎道。
「然後呢?」
「采采隻身離開了村子,從此,不知去向……」潘磊敘說道。
「豈有此理!潘兄可有去把那誤事的人抓出來治罪?」立軒義憤填膺地說。
「沒有……那也不重要了……我到處地找采采,卻一點音訊也沒有……三年過了……連一絲希望都渺茫了,恐怕……是今生無緣吧……」潘磊幽然地說。
「潘兄……」立軒望著他哀傷的臉,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不說這些了。難得見面……別提這些傷心事了。」潘磊搖搖頭,道。
「嗯……」立軒點頭,道:「這回呢……順道來江寧辦些貨回去,大概停留個十幾天吧!江寧何處好玩?我這回好不容易愜意自在一個人了……」
「你在婚後仍是流連花間?」潘磊笑問。
「少多了……呵呵。」立軒也笑道。
「那麼……過幾天我帶你去停雲坊吧!」潘磊不假思索地說,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停雲坊?」
「嗯……有一位羽珞姑娘,舞藝冠絕江寧……」潘磊道,略過了她長相神似蘭澤的事不提。
「太好了!潘兄真是立軒的知己!」立軒朗聲大笑,高興地說。
潘磊笑了一笑,沒有說些什麼,自那夜談話後,他明知她不是采采,但他仍是不能遏止地去注意她下一次到停雲坊跳舞的時間,她令他迷風或許是因為看見她。他便能得到一種精神上的安慰吧……她跟蘭澤神似的模樣,會讓他感覺蘭澤彷彿回到他身邊
斟茶,茶煙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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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兄,立軒倒有一事不明……」趁著等待羽珞上場的空檔,立軒笑著敬了潘磊一杯酒,問。
「但問無妨。」抽磊微笑道。
「立軒這次來覺得十分詫愕,從前潘兄從不涉足類似停雲坊此種歌樓舞榭,莫非是因為官場應酬,不得不跟從流俗?」他道。
「不是的。」潘磊道:「偶然的機會下,發現羽珞姑娘……長得好像……」
潘磊還沒來得及說完,眾人的歡呼聲便打斷了他,原來是兩列舞伶已依照慣例出來敬酒致意,並在台上撒滿了白菊花瓣,深秋正是白菊的最後時節。
看到白菊殘瓣,潘磊的心又是一緊。
立軒笑著拍手,道:「停雲坊的名聲不虛啊!連舞隊裡頭的姑娘也都是個個標緻……」他看著彌兒,說。
不一會兒,羽珞一襲紫衫,似仙女般翩翩舞出,立軒正讚歎著她優美的舞姿和煙娜的身段時,羽珞面紗後的臉卻也讓他驚愕了,是她。
多年前與他在長安共度三日,未留名姓的美麗女子!
沒想到竟在這兒遇上她!
潘磊沈緬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立軒震愕的表情,羽珞邊舞邊.散著白菊花瓣,宛若紫衣天女,所有人被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所吸引,立軒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更多了一份激動的情緒。
一曲終了,天女環著紫色長紗,向賓客一一收取纏頭,來到潘磊和立軒面前時,潘磊大方地給了只紫玉晶錫為酬,她看了看紫玉晶錫,又看了看他,兩人之間在那一瞬間傳遞著無語的訊息,她覺得那太貴重,而他溫柔而堅持。
旁邊的立軒從重遇佳人的驚愕中醒來,情不自禁地揭下了她的面紗,道:「真的是你!美人。」
眾聲喧嘩,大家無不趁此機會看清羽珞的容顏,立舒因激動而唐突的舉動令潘磊不解,潘磊正欲說話替他道歉,沒想捌羽珞:看早止軒臉色便倏地刷白,她搶回面紗,像躲避什麼似地奔離現場。立軒還欲追去,潘磊卻拉住了他,低聲說道:「立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