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二姊,同母所出的親姊妹。
「不要叫我二姊,我沒妳這樣的妹妹,妳活著的時候搶走我的男人,連死後也令他念念不忘,神魂像跟著死去一般,根本看不到一直在他左右的我。
「我倒要問問妳在他身上施什麼法,下什麼咒術,蠱惑他的心智,為何他死心塌地的只要妳一人,旁的再美再艷的女子也瞧不上眼,心如枯井不為別人躍動,彷彿在他眼中的我們不過是一堆佈景、一堆糞土,沒必要多瞧上一眼。」
越說越氣憤的絲坦娜揚起手,一掌揮向留聲機旁的昂貴瓷器,波及易碎的粉色水晶,破裂的輕脆聲呼應而起。
「小……小心,那是人家的東西,別弄壞了。」她只是暫住者,不想給人家帶來災難。
她的魔法若是夠高強就不會死了,哪會落得今時今地的境況。
「自顧不暇了,妳遺有閒工夫管別人的事?!」手再一揮,二十九吋的液晶電視螢幕應聲而破。
哇!好厲害,碎片差點砸到她的頭……啊!她在佩服什麼,真是笨死了。「二……絲坦娜,有話好好說,別發火了,氣壞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艷容泛起一絲譏誚的冷笑,「妳也看得出我在生氣嗎?」
「呃,當然。」在人間遊歷了這麼些年,多少長些見識。
「那妳知道我氣什麼?」猜中有賞,她會給她一張通往地獄的單程車票。
「這……」頓了一下,荷米絲的表情是惶恐不安,連連往後退縮。
見到她怯弱的表現,內心不甘的絲坦娜更加惱怒。「瞧瞧妳現在的模樣多狼狽,死了多年還是不見長進,妳憑什麼得天獨厚的佔據一切好處?!」
「我……我……」我死時還不到二十,這叫得天獨厚嗎?
猶是保持少女容貌的荷米絲苦笑著,無奈的神情說不出是悲傷或是苦澀,以愧疚的心情忍受毫無理性的妒罵。
只是她越是保持低調,不想把事情鬧大,對方的怒火卻越熾越張狂,佈滿紅絲的雙瞳有著魔女的怨慰,讓她不知該怎麼做才不致傷人。
想起天人永隔的摯愛,她心中的苦又能向誰傾吐,除了偶爾和巫斯談起「他」之外,她的情情愛愛早巳隨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淹沒了。
她是最沒有資格提起感情的人,因為她對這個世界而言只是一抹幽魂,看不到也碰不到,除非為了撮合一對對有情人表明心跡而現身,而那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小把戲而已。
自己的愛情走不到最後,所以她才以另一種方式彌補遺憾,幫助身陷情海裡而不自知的人們找到真愛,讓他們擁有她所錯過的車福和快樂。
「用不著支支吾吾,妳肯定在心裡恥笑我的自作多情,人家不愛我偏愛上妳這羽翼末豐的黃毛小丫頭。」好礙眼的一張臉,真想徹底毀了她。
「我沒有這麼想,妳誤會了,我根本不知道妳愛他。」直到現在。
若非絲坦娜親口說出,荷米絲當真不曉得她也愛「他」,她表現出來的態度是高不可攀,一副有「他」無「他」也無所謂的樣子,絲毫不見戀愛中人該有的癡狂。
「不管是不是誤會,妳拿走我最心愛的東西是事實,妳以為一死百了我就會放過妳嗎?」她的天真用錯地方了,可笑得近乎愚蠢,
,「妳……妳是什麼意思?」她都已經死了,如今連魂魄也日漸虛弱當中,她快連風一般的遊魂也做不成。
忽隱忽現的透明身軀隱約可見罩著件希臘式長袍,但裙襬以下的部位幾乎是浮動的空氣,光線一照空無一物。
她死了,無庸置疑,她還能怎麼傷害她呢?
絲坦娜陰陰的笑著,「來玩個遊戲吧!我親愛的小妹荷米絲。」
「遊戲?」她的笑好刺眼,不懷好意。
「是的,遊戲,無傷大雅的遊戲,當妳不是妳的時候,他還會像以前一樣的在意妳嗎?」她真想看看她為愛所傷的表情。
「妳究竟想做什麼?」望著那張飽含算計的笑臉,越退越後面的荷米絲整個背部緊貼紫銅喇叭內,全身的寒毛在一瞬間顫豎。
「不做什麼,幫妳換一張臉,換一具身體,妳會喜歡我的安排的。」算是姊姊送給久違妹妹的見面禮,祝福她獲得……
重生。
「什麼,妳要我當另一個人?」她驚訝的白了臉,飄忽的身形更為透明。
「幫妳和雷米爾重逢,妳不是很想他嗎?」絲坦娜獰笑的伸出手。
我是很想他,想得心都痛了,淚流不止,可是我不能見他,即使是一絲絲勾起他記憶的舉動都不該有,沉睡的過去必須繼續沉睡,否則他會把自己逼瘋了。
直搖頭的荷米絲還來不及開口說一句話,一道令雙目睜不開的強光忽然朝她一射,頓時她縮小如小指大小,被封在一圈光球裡。
從裡面是看不到外頭的景致,強烈的光線讓她不得不摀住雙眼以免灼傷,她只感覺自己正被拋上拋下,像是實驗用的青蛙任人擺佈。
風從耳邊拂過,她知道自己在飛,卻不知道目標何處,一隻鳥的形狀形成的黑影讓她得以睜開一條眼縫偷覷,但隨即是白茫茫的一片,以及刺鼻的藥水味。
這是醫院?!
絲坦娜帶她到醫院有何目的,難道她真能令她起死回生,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著?
「記得要感謝我呀!這個軀殼十分年輕又備受嬌寵,是個人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妳會樂於扮演這個角色。」
荷米絲沒機會發出抗議聲,無重量的魂魄隨著滾動的光球翻轉,忽地碰撞上某個堅硬又冰冷的「牆」而迸裂,半透明的魂魄倏地鑽入「牆」內。
她被困住了,出不去,四周的寒意直衝她而來,兩眼的視覺由光明轉為黑暗,深幽不見五指。
「喔!忘了告訴妳,我會將妳的記憶一併封住,妳是真正空白的人。」她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她,看他們如何相愛。
感到痛快的絲坦娜笑著揚長而去,準備佈署下一個計畫,誰負了她誰就該付出代價,就算是一母所出的親姊妹亦然,她追求著報復後的快感。
「什麼,空白的人……」一陣燒灼的痛從四肢百骸襲來,荷米絲痛得眼前一黑。
呼吸,呼吸,快點呼吸,不能就這麼厥過去,她不要忘了過去,忘了雷米爾,忘了曾有過的點點滴滴,以及曾和她相處過的男男女女。
給我一口氣,拜託,我想活下去,就算是烈火焚灼我的身體也不認輸,我想見他,見我這生中唯一愛過的男人,我要活下去。
忽地她抬高手想捉住什麼,她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不再透白,而是實體,但……
為什麼變得那麼醜,整隻手臂全纏上白色繃帶,還有她的臉被綁得好緊,沁涼的藥膏味道侵入鼻內,她好累好累,好想睡覺……好想睡覺……好想睡覺……
只睡一下下就好,別來吵她,真的好疲倦,渾身的力氣完全用盡,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不受任何人的打擾,包括過去的記憶。
就這麼睡去吧!一切的煩惱等她睡醒再說。
甜美的夢鄉正在呼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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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鬼!」
被火燒死的女孩正被推往太平間,在搶救無效下又硬被強硬的家屬逼著急救三小時,然而最後還是宣告不治。
其實患者在送醫途中已經斷氣了,心跳停止,腦波微弱,無法自行呼吸,完全依賴氧氣的輸送以及醫護人員的緊急心臟按摩,才能撐到醫院門口。
但是再怎麼努力還是挽回不了一條年輕的生命,即使強心針一針一針的紮下,電擊力度一次一次的加強,到終了不過是醫療上的浪費。
如此反反覆覆好幾個小時,要不是患者家屬堅持一定要救活她,精神壓力非常大的醫生護士早就不忍心折騰一具已然殘敗的軀體。
在確定死亡時間長達四小時後,看不下去的院長才宣佈放棄醫治,不管一臉灰敗的家屬無理的要求。
該走的總會走,現代的醫學還沒高明到救活死人,因此當腦波和心跳都停止時,人的一生便走到盡頭,再多的金錢也挽不回。
醫生安撫著哀傷的家屬,陪他們在門外等候遺體的處理,而滿手焦血和腐肉的護士則留在門內為死者整理儀容,免得連最後一絲尊嚴也被剝奪。
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父兄皆是政商知名的大人物,操縱國家的經濟命脈,誰敢不敬畏三分,禮遇有加。
只可惜家大業大還是敵不過一場無情大火,悶燒三小時奪走十條人命,個個面目全非難以辨認,燒成焦屍被抬出火場。
「鬼什麼鬼,大半夜別嚇人,醫院裡嚴禁喧嚷,妳想把病人全吵醒嗎?」
真是的,哪裡有鬼,又不是剛出校門的菜鳥,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捕風捉影的吵得人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