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燈箱琉璃鏡。」她一古腦兒的脫口而出,欣喜全都是衝著老闆的獎勵。
笑容僵在嘴邊,派翠西亞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待回過神她試探的問:「啥,你說的是什麼?」
蘇菲雅加強咬字,「榆木、燈箱、琉璃鏡,就是原本擺在這裡那件四稜的傢俬啊!」她天真的不疑有他。
登時,派翠西亞腦門一冷,狠狠的翻了一記白眼,旋即,「啊——」撲天蓋地的淒厲嘶吼,久久不能自己,把蘇菲雅嚇得蹲在角落,不敢吭聲。
她驀然上前一把抓起蘇菲雅,不斷的晃動她纖瘦的肩膀,「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會是真的把那件榆木燈箱琉璃鏡給賣了吧,是不是,是不是——」派翠西亞齜牙咧嘴的。
「是、是啊,我有寫交易單的……」蘇菲雅怯生生的不知所措。
涼了心的派翠西亞一鬆手,茫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這下子完了,這回不是我死就是你死了,就算本小姐有十條命,只怕也不夠死……」
蘇菲雅忍著暈眩發問,「派翠西亞,你怎麼了,為什麼說不夠死?」她可是立功欸,為什麼還要死?
渙散的目光掃她一眼,「因為天才如你,竟然把單老闆欽點的榆木燈箱琉璃鏡給賣了,這下好了,等單老闆從台灣回來,我看你等著提頭去見她了。」
「啥——我、我不知道啊!」蘇菲雅忍不住直打哆嗦,眼睛裡馬上淌著兩泡淚,因為極度恐慌。
派翠西亞臉色一凜,「不知道?!現在不知道也救不了你了,我還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你連累呢!你這迷糊蛋,什麼東西不賣,竟然賣了老闆欽點保留的東西,而且還是你強力推薦,我真是敗給你了啦!」她歇斯底里的大吼。
「我真的不知道啊……」蘇菲雅驚恐萬分,想到單老闆發飆的模樣,她的心臟跳動頻率超過九十,看來她隨時有被掃地出門的危險,嗚嗚,不堪回首的貧民窟……
「停——別哭了,我比你還想哭ㄉㄟ,但是哭能解決問題嗎?迷糊蛋!」
「要不然該怎麼辦?」她噙著眼淚問。
「當然要想辦法把東西拿回來啊!」
「可是……」蘇菲雅很是為難。
派翠西亞雙手往胸前一橫,「還在那邊什麼可是不可是,總之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你現在馬上就到上頭交代貨運送抵的地址,然後無所不用其極的跟客人把東西要回來,錢要加倍歸還給人家,當然,是從你薪水裡扣。」
「加倍……」阮囊羞澀的蘇菲雅,這下子真是欲哭無淚了。
「對,不要再重複我說的話,有空當鸚鵡,還不如多花點心思看看怎麼把東西拿回來,快去——」
大手一揮,蘇菲雅當場被掃地出門,一路上她像個小媳婦似的抽噎不止。
人衰,種瓠瓜生絲瓜,蘇菲雅萬萬沒有想到,她拿著地址迷路了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找到地方,卻依然不得其門而入。
豪華的屋子裡連個應門的奴僕都沒有,她只有頂著太陽在門外苦苦等候,等到夕陽西下,古道、西風、瘦馬都已經不知道閃哪邊涼快去了,她還是沒見到半個斷腸人,更遑論是把榆木燈箱琉璃鏡帶回潘芭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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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派翠西亞賞了蘇菲雅一頓排頭,只因為她空手回去。
為此,蘇菲雅哭了一夜,清早醒來,兩隻眼睛腫得跟牛鈴似的,丑到了極致。
可哭歸哭,早餐還是不能錯過。腫著雙眼的蘇菲雅方要入座,派翠西亞抬腳往椅子一橫,霸佔空位,阻止她加入他們的早餐行列。
「你這死到臨頭的人是沒有機會坐在餐桌上用早餐的,還不如早早去要回你的榆木燈箱琉璃鏡,屆時別說你要吃土司加果醬,保住生命後,生蠔龍蝦任你吃到飽,去、去、去,別又耽擱時間了,萬一老闆提前返美,不只你沒命,我這金牌業務員的名聲也會被你破壞殆盡。」
「喔……」無從反駁的蘇菲雅只好苦著臉,再次踏上討索物品的不歸路。
這次幸運多了,她只花了一個半小時迷路,堪稱順利的在中午之前就到了昨天沒能進去的豪華房子。
瞧那哥德式的建築,簡直像座藝術品!深呼吸,整整衣服,顫巍巍的手指按上門鈴,蘇菲雅希望這次別又撲了空。
她雙手合十默念,「聖母上帝耶穌媽祖觀音娘娘……」來個神祇總瀏覽。
蘇菲雅的祈禱還沒完,鑄鐵花紋大門旁的小門突然打開,一名嚴肅的男子雙手擦腰,臉色鐵青的瞪著她,她還來不及表明來意,渾身冒著騰騰火氣的男子已經搶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拖了進去。
砰——鐵門斷然關上。
「住、住手,放開我,拜託放開我……」花容失色的蘇菲雅拚命的掙扎求饒。
她的手快要被擰斷了啦,這人幹麼二話不說就把她拉進屋?
迷糊的腦中瞬間閃過驚恐,天啊!明天的新聞頭條該不會是她陳屍在某處的消息吧?偵辦的員警會是湯先生嗎?應該不可能,因為湯先生還因公受傷在台灣,但是,她會不會死得太醜……
一連串血腥的畫面閃過眼前,蘇菲雅嚇得又想哭泣了。
穿越了廊道,眼前翻飛著恐懼的冥想和驚鴻一瞥的美景,驀然,拖行的腳步停下,蘇菲雅還來不及意會什麼,抹布跟拖把就這樣凌空飛來,落入她的雙手之中,徒叫她一頭霧水。
男子維持著雙手擦腰的動作,雙眼瞪著她,「都幾點了,你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這房子有多大,光走一回都是辛苦,你竟然敢給我拖到現在才來。」
是他,就是他,昨天來潘芭杜買走榆木燈箱琉璃鏡的人就是他,見到事主,蘇菲雅高興又急切的想要跟他表明來意,「我、我……」
猛然一張文件推甩至她的面前,「快簽名,我沒空跟你嘀咕,快點快點,我還得回去等著跟老闆報告呢,老闆喜歡銀貨兩訖公事公辦,你快簽名。」
銀貨兩訖公事公辦?難道,他們早已知道她今天的來意,難不成是派翠西亞幫的忙?一定是、一定是,蘇菲雅陰霾的心情頓時開朗。
「喔!」她插不上話,不過想到嘴巴不饒人的派翠西亞竟會幫她這個忙,不假思索,她趕緊抓起筆來就簽下了她的大名。
男子看了看,點點頭,「好了,那就快工作吧!我跟你說,這屋裡的每樣東西都不許動,當然除了塵埃以外,你必須把這裡打掃得一塵不染,但是絕對不能移動裡頭的陳設,老闆很挑剔的,他非常忌諱有人動他的東西,切記!」他沉吟須臾,「大概就這樣了,總之你快點工作,只要傍晚日落前離開就行,快動手打掃吧!」
「啥?打掃——」她兩眼一瞪。
他表情透著不耐煩,「新來的清潔女傭當然是要來打掃,要不然要幹什麼?你看,你今天延誤了多少時間?下回再這樣,我可不會饒你。」
蘇菲雅感覺一群烏鴉掃衝過腦門,這傢伙,該不會真的把她當成打掃的女傭了吧!那、那、那她的燈箱琉璃鏡怎麼辦?
「我、我是新來的清潔女傭?」遲疑須臾,她連忙又嚷,「不是,我叫蘇菲雅,昨天我們在潘芭杜見過面,那時我正蹲在地上打掃,你來買了……」
男子皺眉瞧了瞧她,顯然不大記得她的樣子,到潘芭杜去是看傢俬,誰會把注意力擺在清潔婦身上?
他眼眸淡淡一掃,「喔,你還在潘芭杜兼差啊,總之我不管你有幾份工作,這裡的工作是容不得馬虎的,還有,我姓武,以後要稱我一句武先生,別欸呀欸的亂叫。去、去、去,動作快,老闆今天就要從義大利回來,環境給我打點好,明天開始不許給我遲到,知道沒?」
話落,不讓她多說什麼,自稱武先生的男子就這樣大闊步的離開,留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蘇菲雅。
「武先生、武先生,我是來要回榆木……」見他完全沒搭理她,蘇菲雅強烈感到無力,好半天才想通,「原來,他把我當成新來報到的鐘點清潔女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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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蘇菲雅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潘芭杜,派翠西亞這個母夜叉就站在門口凶狠的跟她索討榆木燈箱琉璃鏡。
「東西呢?」手掌對著蘇菲雅招呀捺的。
「沒有拿到……」
「既然沒有拿到,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因為,對方把我當成新報到的清潔女傭了。」她咬著下唇,模樣很是無辜。
「所以你就免費在別人家掃了一天的地,然後告訴我你連燈腳都沒碰到?!」她拔尖的聲音像利刃,幾乎要剌穿耳膜,「ㄏㄡ,我真的會被你氣死,我看你不只迷糊、方向感不佳,還有嚴重的低能欸!」派翠西亞氣得想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