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頭,沈家情企圖揮開那些不應該有的影像。可是卻突然有所領悟,原來自己一直是別人愛情生活中的墊腳石。金駿笙和程寶儀已經證明了一次,而現在她又成為了凌葦與孟傲賢之間的墊腳石。她應該為此而高興的,不是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卻總是有那麼一股愁雲濃霧使她不能夠展歡顏。
凌葦一直希望能夠認識孟傲賢,知道是孟傲賢送她進來後,就每天待在醫院裡,她知道凌葦有一半是為了陪伴自己,但是在凌葦心中另一半卻是在等著孟傲賢的出現。按照凌葦的想法,他是一定會來探望自己的。凌葦估計得很準確,孟傲賢果然來了,而她如自己所願認識了孟傲賢。沈家情在想,自己應該為凌葦感到高興的。
想著,沈家情就更睡不著了,她坐起來靠著床頭,看著床頭的燈。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就沿著臉頰滑落,真羨慕凌葦可以如此自由地為自我生存,可以任意地揮灑她的青春,不必對任何人負責,只因為她擁有並控制自己的命運。凌葦,妳知道我有多羨慕妳那一顆年輕的心嗎?
沈家情無助地攬住自己,她突然覺得很冷、很冷,睜開眼睛,她覺得四面的牆皆向她逼過來,而且越來越近,沈家情感覺到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最後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不能解釋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子?她拉起被子摀著臉,無聲地流著淚,就像是在宣洩著什麼,可更像是在期盼著什麼?
夜涼如水,萬籟俱靜,只有門外偶爾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而沈家情在洗手間的鏡子中看到了一張淚痕的臉,臉上佈滿了對生活的厭倦,也寫滿了對一切的恐懼。哦!怎麼可能?沈家情不敢再看了。她摀著臉離開洗手間,跌坐在病床上,手一拿開躍入眼簾的就是放在高腳架上的那一束百合花。
就像有一種魔力,看著秀麗雅致的百合,沈家情一直不能平服的心緒忽然平靜了下來。她靜靜地端詳著插在花瓶裡的百合花,然後走過去捧起那束花。它們的確被「損傷」過,有幾朵的頭甚至歪了,不過在沈家情心中依然無損它們的美麗。湊過頭去聞那淡淡的清香,好像所有的煩惱與不滿就這樣被淡淡的花香淡化了。
他說的沒錯,這花不但清香而且更有一股奇異的力量讓沈家情覺得平靜。孟先生不愧是一個絕佳的投資者,就連買花也預計了當花朵失卻優雅的外在時,其價值尚存。「孟先生,孟傲賢。」低聲地吐出這幾個字,沈家情心裡悄悄地泛起一股柔情。在如此深的夜晚,沈家情不想再偽裝了。
在住院的這段期間,她仔細地想過許多事情。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孟傲賢會把自己的身世告訴她,或許對他來說,她只是一位近在眼前好用的聽眾。可是對她來說,孟傲賢這三個字,這個名字卻代表著霧裡看花的意思。隱隱約約,有時她覺得他很熟悉,卻又發現他是站在高崗上,而自己只是在山腳仰視他的其中一個。就像霧裡看花、水中采月般,雖然很想走近去一探究竟,可是心中卻知道前進的道路是畸嶇陡峭,像她這種人肯定會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沈家情不自覺地咬住下唇,暗暗提醒自己是好不容易才剛從沼澤地裡爬出來的,可不要再去涉險。遠遠地看著,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啊!不過,他真的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沈家情忘不了那天靠在他懷裡的感覺是多麼的安心、多麼的安全,甚全於在他懷裡痛哭出聲也不用害怕。其實那一天,她一半是因為肚子真的很痛而哭,但大部分卻是因為她真的很想有個人讓她靠著哭。一直以來部是她讓別人靠著目己哭,而自己的眼淚是統統流到肚子裡。這麼多年下來,她也習慣了,也從不敢在人前輕易地流淚。在家人面前、在朋友眼中,她都是堅強的。可是,她真的很想找一個可靠的肩膀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次,而不用畏懼軟弱來侵襲。
她算是暫借了他的肩膀,可是有借終須要還,沈家情要償還的就是永不能忘記那種感覺。對於她來說,這樣的償還並不理想,因為她覺得自己變得更加軟弱了,當她想有一雙溫暖厚實的手擁著白己、讓自己盡情宣洩時,她知道自己就只能一個人躲在黑夜裡悄悄落淚。而當白天開始,她就必須強裝堅強地繼續上路,因為有著父親托付的責任,沈家情是不敢停下來喘氣歇息的,更不能倒下來。沈家情深知自己是依賴父親的托付,母親與弟弟的依靠而挺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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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已經習慣緊湊忙碌的日子,突然停下來什麼也不做地呆在醫院裡休息,沈家情覺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了。六天,卻讓她過得像六年般漫長,可她卻又不敢提前出院,因為孟傲賢說要她待到醫生所說的期限才能上班,否則他要開除她。這個人真的很難用「正常」來形容,按道理沒有做老闆的希望下屬請假這麼久的,記得以前自己就是因為請太長的病假而去掉工作。幸好,只要再待一晚,明天她就可出院了。
「沈小姐,妳連打針也可以走神,真是佩服妳啊。」護上小姐親切地對沈家情說。然後便叮囑她要注意飲食、休息等等。
沈家情雖然在口頭上一一應允,可心裡卻想,要是能做到那些,就是叫她要換工作。而她卻是沒有任何的理由放棄這份工作的,畢竟像孟傲賢這樣好的上司,不是隨處都找得到的。
飲水思源,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可是父親教她的。而沈家情自覺也是一個有良心的人,可為什麼好人總沒有好報?不然為什麼會讓她在這裡遇見這輩子最不願意見到的兩個人呢?他們就是金駿笙夫婦。在沈家情想出去外面透透氣時,一打開門便在走廊遇見金駿笙和挺著大肚子的程寶儀,真的是意外!
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也是不願意見到沈家情。沈家情本想佯裝沒看見的走開,可是程寶儀卻故作熱情地走到沈家情旁邊,很是親切地拉起她的手。
「沈小姐,我們真的是有緣耶!連在醫院也能遇見。」說著,她對金駿笙揮揮手。「駿笙,你還不快過來。」
金駿笙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他悶悶地哼了一聲後走到妻子身邊,繼續冷冷地將目光移到沈家情身上,「嗨,家情,好久不見了,還好嗎?」
對於金駿笙如此的打招呼方式,沈家情感到有點痛心,心中不禁問自己為什麼不會慌張和害怕,她只是感到失望。而且令沈家情感到驚訝的是,自己居然不再恨金駿笙,她很平靜地看著金駿笙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我現在很好,生活比以前充實。你不用擔心,你也要活得好好的。」
金駿笙見沈家情如此平靜,原本浮躁不安的心就像被打了一支定心針似的,他的目光不再游移,反而有所感悟地鎮定在沈家情的臉上。兩人似乎忘了身邊的程寶儀,充斥在兩人之間的是對往日的不勝欷吁與無奈。埋怨、愛與恨……過往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介於兩人之間的只是朋友問的互相關心。至少對於沈家情來說,那是真的。在這一瞬間,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是真的放開了。
或許對他們之間平靜深遠的對視的一種抗議吧!程寶儀第一次在沈家情面前露出不安與焦躁的情緒,她有點不耐煩地用力挽住金駿笙的手臂,像是宣告更像是在命令似地說道:「駿笙,我們約了醫生替寶寶檢查,我們快走吧!」說完,她連再見也不說就扯著金駿笙快步離開。
沈家情很平靜地看著金駿笙離去,對於她來說,他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走出了她的生命。雖然舊日的傷痕仍在,有時還會痛,但最起碼那痛苦不是由恨而衍生,也不會再是因為愛了。那只不過是一剎那的無奈與可惜。差不多一年多以來,此時沈家情才真切地覺得心情得到了釋懷。
可是就在她轉過身,抬眼望向前方時,嘴邊的笑容瞬間僵在嘴角,平靜無波的心海又開始興風作浪,因為她看到站在幾步之外的孟傲賢。她的心跳開始加速,特別是在走近他,熱切地感受到他深邃的眼眸正投射在她身上時,沈家情感到自己平白無故地心虛了起來。她顫顫地問:「孟先生,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就在你與他們在那邊談話時我就來了。我是一個後來者,當然只能做你們的旁觀者。」他的言外之意,使沈家情更不自在了。
孟傲賢定在她臉上的目光更銳利了,就像手術刀般銳利,彷彿想要割開沈家情一層一層用以包裹自己的蠶蛹,他要讓她真切地把自我呈現在他眼前。直到最後,他才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他就是傷妳至深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