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說了,我知道了啦!」被踩著痛處,元紹真心有不甘地打斷陸清宇的話。不論是大錢還是小錢,只要是花錢,都像是要他爹的命一樣!像他最近花在鳳兒身上的錢可都是瞞著他爹,偷偷跟賬房拿的。
看來今天這口怨氣注定是出不了了。
「哼!柳成音,這筆賬我記下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早晚本公子會好好回敬你今日的一切。走,回府去。」元紹真撂下狠話後,帶著家僕悻悻然地離去。
「成音妹子,你沒事吧?」元紹真走遠後,陸清宇走近探問。
「嗯,陸大哥來得正好,適時解了圍,多謝。」柳成音笑著道謝。
看著佳人的笑容,陸清宇臉上一熱,趕忙道:「維護縣城安寧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妹子何須言謝呢?」
「哎!你們倆別再那邊相互道謝了。丫頭,你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發這麼大脾氣,惹出一大堆風波,若不是街上大夥兒幫你撐腰,還有陸捕頭來得湊巧,我看咱們父女倆鐵定要進元府去當免費下人,供人差遣賠罪了。」柳淳安抱怨道。
「爹,事情已過,好歹我是您惟一的女兒,您就別再念我了嘛!」
「你這丫頭,我真拿你沒辦法。」柳淳安無奈地搖頭苦笑。
「對啦!柳叔,是元家仗勢欺人,成音姑娘做得沒錯,事情過了就算了嘛!來,大夥兒訂的繡品還沒拿呢2快快快……」高壯漢子出聲吆喝,人群又聚了過來。
大街上恢復以往的熱絡,柳成音滿臉笑意地與人群對話,繼續未完的繡品交易。陸清宇站在一旁守護,眼底有著深深的情意,心下盤算著再過兩三年;他升了總捕頭,成音妹子也滿十八後,就向柳叔提親,將成音妹子娶回家,兩人恩恩愛愛過一輩子。
看著柳成音臉上漸生的笑意,陸清宇不自覺地也跟著笑了,彷彿在這抹如桃花般嬌媚的笑容裡看見了屬於兩人的未來。
第二章
從那天在石板大街上與元紹真起過爭執後,匆匆過了一個月。溫暖的四月天正是春夏交接時節,也正是桃子盛產季節。
大清早,晨曦散得滿地柔光,紫霞山桃花林裡處處散著桃子清香,粉嫩紅艷的果實令人望之垂涎,柳家父女趁著清晨涼爽,朝露未歇,上山來采收桃子。
忙了一個多時辰,太陽完全升起,桃樹下滿滿三籮筐的艷紅桃子正是父女倆一早辛苦的成果。
提袖輕輕拭汗後,柳成音看著眼前豐碩的結果,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爹,今年的桃子長得真好,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的。」
「是啊!為了采收桃子,菜田都停了半個月沒撒新苗了,商人都到山腳下來收購桃子,爹也大個半月以上沒進城賣菜去了。晚點交了貨,收到錢,爹上城裡去買塊新衣料,好讓你做衣裳,另外也順便添點日常用品什麼的。」
「爹,我的衣服夠穿就好,不用再買啦!倒是爹的衣服都舊了,您自個兒挑塊喜歡的衣料回來,成音幫您做新衣裳。」
「你這孩子就是這點貼心!不然這麼辦好了,爹買兩塊衣料,爹做一件,你自己也做一件,好不好?」
「嗯。」明白父親的心意,柳成音笑著點頭答應。
「哈哈哈,好久沒看到我的丫頭笑得這麼開心了。最近爹常看你皺眉歎氣,很少說話,想開口問你,偏偏你一見到我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讓我想問也無從問起,爹真為你擔心哪!」
「爹——」柳成音拉起父親厚實結繭的手掌撒嬌道:「對不起啦!成音本來就不想讓您操心才不說的,沒想到反而讓您擔心了。」
「既然不想讓爹操心,那就跟爹說,或許爹能幫你出個主意,問題就解決啦!」
「我……」柳成音有點猶豫。
「怎麼著,這麼難說出口啊?!」
「爹,不是啦!我是在想該怎麼跟您說。我看時候不早了,您先將桃子送到山腳下交給收購的商人,晌午過後回來,女兒煮一桌好萊,加上您最愛的桂花凍一起等您,到時咱們邊吃飯,女兒邊說給您聽,好不好?」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又難以啟齒的,該不會是
「沒啦!爹您別亂猜了,快送貨去,成音等您回來。」
「好啦!好啦廠柳淳安笑著,將桃子全搬上板車後,才推著車往山下去。
柳成音揮手向父親道別,直到身影不見,她才唱著小曲,輕快踏著腳步回家。
風兒輕輕吹,吹進妹的心底去;天清清。水悠悠,紫霞山林滿桃李。
提籮筐、入山徑,采桃摘李唱小曲;採完桃李回家去,妹是快樂的桃花女。
清晨微風輕拂,被桃紅綴染的紫霞山,有著柳成音嘹亮溫潤的歌聲穿梭其間,餘音悅耳繚繞,這個桃花女兒的歌聲教風更輕,雲更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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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霞山下將桃子交給收購的人,商人見桃子長得漂亮,十分開心,當下爽快地多給了些銀錢,讓柳淳安樂個開懷。將銀子收妥,柳淳安推起車子,趕路進城採買去。
大半個月沒來縣城,人了石板大街,一堆熟人見了柳淳安便圍過來熱絡地跟他打招呼。一陣寒暄過後,突然有人提起近日城裡發生的大事,立刻引起大夥兒熱烈回應,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
『等等,陳三,元家發生什麼事?」人多嘴雜地討論,教柳淳安弄不清楚事情狀況,索性抓個熟人直接問道。
「元家啊,破產了。」陳三簡單扼要地回答。
「怎麼可能?元半街視錢如命,節儉至極,怎麼會弄到破產?」
「還不就是一個『貪』字?聽說是金知縣給的消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明心公主大婚在即,皇宮公開招標,為公主選取衣裳布料。元半街躍躍欲試,訂了一批上等的西域天蠶絲綢要送人宮中,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絲綢在人關前被毛賊給搶了,契約明定的期限到,元半街沒貨可交,宮裡一生氣,就把元家家產給充公了。」
「唉!世事真是無常。那無半街跟他公子呢?」
「家中什麼都沒了,奴僕全被遣散,父子倆也早被趕出元家,下落不明。不過,前兩天聽後街的乞丐頭說,在城西的城隍廟裡看到兩個人跟元家父子很像,搞不好就是他們。」
「元半街跟元公子現在一定是走投無路,才會落到這個景況…」柳淳安低聲說著,心裡頭有了盤算。
「柳叔,你在想什麼啊?」陳三喚著。
「喔,沒事,沒事。」柳淳安笑著:「太久沒來縣城,我有些事情要辦,另外還要幫我家丫頭買塊新衣料,我得先走了。改天再來大街跟大夥兒敘敘舊,陳三,幫我跟大家說一聲啊!」
柳淳安說完,人已走遠,他再回頭看看那群熱衷討論元家破產事件的人,不禁苦笑地搖頭。
人聊起他人的是非,總是特別起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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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城隍廟前,善男信女來來往往,人人手執清香,虔誠合手祝禱。廟旁有個灰衣人影躲在樹下,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過了大半晌,趁著人潮稍歇,灰衣人影趁機往廟後直奔而去。誰知,太過心急,腳步一個踉蹌,他狠狠地在地上跌個大跤,懷裡藏的兩個熱呼呼的白饅頭也跟著飛了出去,即落在地面,沾了泥,成了灰饅頭。
「可惡!痛死我了。」 灰衣人影邊咒罵邊起身。當他視線落在地上的饅頭時,情緒全然失控。「我的饅頭!我辛苦搶來的饅頭!這是要給爹吃的啊!真他娘的!我真是個渾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渾蛋!爹已經兩天沒吃了……爹……
這兩個饅頭是方才在石板大街上踉一群乞兒打架搶來的,雖然是搶贏了,他也帶了一身的傷。好心的饅頭嬸每天都會留十來個饅頭給乞兒們吃,只是僧多粥少,想要有熱饅頭填肚子,就得靠本事。
灰衣人影的哭喊聲引來了人群。
「這位兄弟,你怎麼了?怎麼在這兒哭啊?」有位大嬸問道。
「是啊!這兒是城隍廟,人多,當眾哭泣多難看,別獎啦!」又有人安慰。
「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或許咱們可以幫幫忙。」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句句都是關心,灰衣人聽了止住了哭泣,轉身向眾人說謝。
「唉,你不就是元半街的兒子元紹真嗎?」人群裡有人認出他來,雖然是一身灰衣,衣衫襤樓,臉孔也髒兮兮的,但從相貌上仍是可以輕易認出來。
「對啊!對啊!是元公子嘛!」
「真是可憐哪!竟會落到這等地步。」
未料自己竟然會被認出來,往昔的風光對照今日的落魄,教元紹真甚為難堪,眾人憐憫關心的眼光對他來說猶如利箭一般,深深傷了他的自尊,他受不住。
「不是,不是!我不姓元,你們認錯人、認錯人了!」元紹真大聲否認後,便掩面朝廟後奔去。